和巨蜥無機質的獸眼對視的那幾秒鍾仿佛是靜止的。極度的衝擊和恐懼讓她喪失了話語能力。哪怕腦海裏閃過了一百萬種逃跑的方法,身體卻沒有任何行動,因為清楚地知道——結局都逃不過死亡。


    兩隻巨蜥,把她堵在了山洞的最末點,沒有任何生還的可能性了。


    為首的巨蜥不滿地甩了甩頭,隨即慢慢張開了大嘴,猩紅的舌頭探出,側頭咬向她的脖子。


    就像在看慢鏡頭一樣,臨死之前,程遙的想法居然很簡單——這樣就要死了麽?自己死了的話,蘭斯怎麽辦?雖然他沒有按時醒過來,但她相信他一定能恢複人形。到時候,他看到了自己被吃得渣渣都不剩了,或者看到了殘破的身體,他該多傷心……


    感覺到惡臭的腥氣撲麵而來,程遙下意識閉上了眼睛。


    五秒後,沒有痛感。


    她悄悄睜開眼縫,剛才張大嘴吃她的巨蜥似乎猶豫了一下,又再次探頭過來。但這一次,它沒有張開嘴,倒像是在仔細地嗅她身上的味道。


    程遙僵在原地,一動不敢動。


    後麵的巨蜥不耐煩地吼了幾聲:“¥%¥¥##%%%!”前麵那隻抬起頭,打了個噴嚏,回頭對後麵那隻吼了幾聲:“%¥#¥*&##¥!”


    程遙瞪大眼睛——它們是在……對話?


    然後,兩隻巨蜥同時看向程遙,齊齊——吸了吸鼻子,用力在空氣中嗅了嗅。


    兩秒後,兩隻巨蜥同時打了個巨大的噴嚏,互相看了對方一眼。


    “%¥#%%&!!”


    “*&&&%%%!!”


    像是達成了某種共識,兩隻巨蜥緩緩倒退,離開了洞穴。


    程遙:“……”


    驚魂未定下,她也下意識低頭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沒忍住打了個大噴嚏。


    幾天沒衝澡,沒洗頭,隻簡單擦身,汗味,泥潭味,口水的腥臊味……混合起來的確有些精彩(=_=)。難道巨蜥就因為這樣放棄了吃她麽?那還真是因禍得福了……


    (——很顯然,程遙並不知道巨蜥剛才的對話在說什麽,此處友情翻譯一下:


    後麵的巨蜥:“喂大傻你怎麽磨磨蹭蹭的,還不吃!在那裏嘰歪什麽!好不容易才等到那兩隻懷孕的巨蜥離開這個洞穴。等一下先吃完這個人,我還要吃蛋蛋啊!=皿=”


    前麵的巨蜥:“不是啊,阿笨,我要吐了,嘔——不信你來聞聞,這人身上一股植物的味道,哦——生菜味,沒錯,是生菜味!老子最討厭吃菜了,臭死了!這味道漫得整個山洞都是,影響食欲,不吃了不吃了!”


    以上。)


    綜上所述,這大概是含著金湯匙出生、多年一直蟬聯宇宙鑽石級單身漢評選no.1的的蘭斯陛下,有生以來第一次遭到這樣的嫌棄[蠟燭]。然而,雖然蘭斯持續掉線中,但依然在關鍵時刻很巧合、很好地保護著程遙喲,給他點個讚。


    巨蜥退出去後沒多久,白羽就卷著一堆草繩進來了:“主人,繩子來了!”程遙深吸了兩口氣,才發覺自己的手指在微微顫抖。那兩隻巨蜥應該不會回來了,但此地不宜久留。這次再下手撈蛋,如有神助一樣,終於把蛋撈上來了。草繩綁著一個,背包裏裝著一個,白羽回到了空間鈕裏麵。程遙把它撿起來,放進口袋裏。


    剛才的計劃不是成功了麽?為什麽還會有兩隻巨蜥進來?雖然滿腹疑慮,但現在不是思考的時候。程遙快步跑出洞口,猶如有怪獸在後方追趕,回到了剛才的樹上。手腳麻利地爬到了樹幹上後,她拿起水壺大口大口喝水,心髒的劇烈跳動才緩解過來。


    一旁,肖銳抱著兩個孩子,眼睛有些躲閃:“程遙,你沒事吧?”


    程遙沒說話,喉嚨咕咚咕咚地喝水,半晌才擦了擦嘴角流出來的水漬。肖銳忍不住解釋了起來,結巴道:“剛才的確是成功了的,後麵的兩隻巨蜥在計劃之外,好像是聞著味道,想去洞穴裏偷蛋的。我看到它們潛進去……”


    “沒事。”程遙的眼睛很澄澈透徹,平靜地看了他一眼,打斷了他後麵還沒出口的解釋。


    肖銳平時並不乏正義感。他的確看見了巨蜥往洞穴裏跑,也料想到了程遙會在裏麵被吃掉。但是,一邊是哥哥的兩個孩子和自己的性命,另一邊則是一個才認識了幾天的陌生女孩,肖銳會如何選擇簡直是不言而喻的。本該死去的程遙回來後並沒有責怪他,但肖銳卻因此而感到更加難堪,內心倍感煎熬。


    程遙倒是沒他想得那麽多,她把兩隻蛋用草繩分隔開,換了個位置放進背包裏,心想:天下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地為一個陌生人犧牲自己,所以她並沒有怪肖銳。換個處境想,如果樹上的是她,她也不會下去救人——因為她有更重要的人要保護。


    見肖銳表情很尷尬,程遙想了想,說:“肖銳,來幫幫我。”


    “啊?”


    “幫我綁一下這個地方,我好固定好它們。”


    “哦,哦……”肖銳怔怔地點頭。綁好後,程遙擦了擦汗:“謝謝。明天就進城了,今晚大家好好休息吧。”


    翌日。


    肖家一行人拉著兩大包的巨蜥皮往城門登記處走,程遙則背著那個鼓鼓的袋子。成功拿到身份晶片後,幾人進城了。


    一進城門,程遙就被城內的景象驚了一驚。她原以為這裏會是個很荒涼的地方,沒想到城外一個樣,城內一個樣。隨處可見各色的機器人在給人類幫忙,也有小型懸浮車的存在。商鋪、酒館等,雖然沒有普蘭特斯的豪華,但也一應俱全。但治安就比普蘭特斯差多了,行人大多麵帶警惕,不見輕鬆。


    雖然進了城市,但不幹活的人一樣沒有錢用、沒有飯吃。肖家馬上找到了工作,而程遙誌不在此,就先沒有找工作。


    肖銳顯然對程遙隻字不提昨晚的事感到很感激,主動提出進城後替她跑腿、找地方住。最終,肖家找到了一間一室一廳的房子,程遙則用白羽給的存糧,暫時租了個小房間住,就在肖家旁邊。程遙拜托了他替她找一個小花盆,還有一點好一點的土質。肖銳很快就把東西帶回來了。


    把在口袋裏待機(……)了好幾天的蘭斯拿出來,它的花紋依然很暗淡,程遙幹著急也沒用。也許是這邊環境特殊,所以蘇醒時間會延遲。


    而且,應該要放在泥土裏才能恢複得比較快吧?程遙認認真真地把花盆洗幹淨,鋪好泥土,把種子種了進去,最後給它澆了點水,放在有日光的地方曬著。


    蘭斯啊蘭斯……快發芽吧。(╯3╰)


    昨天幾乎一個晚上沒休息,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接下來還要給白羽和海鯊尋找能量。看時間還早,中飯時間剛過,程遙隨便吃了點東西,把門鎖好後,把蘭斯的花盆放在枕頭邊,囑咐白羽幫忙看守一下,一沾枕頭就睡過去了。


    短短三個小時的睡眠,那個奇怪的夢又來了。


    銜接著那小孩子被紮針的情節,她看見了銀紫色頭發的女人穿著一襲寬大的類似於祭司的服裝,彎腰吻了孩子一下,然後親手把她放進了一個類似於生物艙的東西裏。孩子在裏麵哇哇大哭,細嫩的手不停拍著生物艙的玻璃,似乎想回到那女人的懷抱裏。銀紫色頭發的女人隔著玻璃看了她一會兒,伸出修長的手指,不知道按下了什麽按鈕,生物艙的玻璃變成了茶色。一行人簇擁著把生物艙搬離……


    到此,夢境再次戛然而止。


    連續幾晚都夢到那個白雪皚皚的地方。夢中的故事就像連續劇一樣,越來越多的細節被拚湊了出來——在普蘭特斯已經很久沒有做過這個夢了,來了這個星球後,夢的出現越來越頻繁……


    唯一的遺憾就是,至今她依然看不清夢境中那個銀紫色長發的女人的臉。她……會是誰?


    程遙在夢裏不安地皺起小臉。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褐色的泥土裏,光彩暗淡的種子也同時開始慢慢重新煥發原本的美麗色澤了——植物什麽的,果然要呆在泥土裏才長得快呢,可喜可賀。[撒花]


    晚上。


    俗話說,要打聽一個地方的事情,最好去一個人流量大、魚龍混雜的地方,這樣就能從多方麵、多角度探聽很多事情。經過考慮,程遙選擇的地方,就是——27區裏唯一的一座酒館。出發之前,她先用一點食物和肖家換了點當地流通的金幣。


    不放心把蘭斯一顆種子留在房間裏,程遙找了個紙箱,把花盆放在裏麵,正正地放在背包裏才出門。


    sui227星球,27區的酒館距離她住的地方不近不遠,走過去也不過二十分鍾時間的步行距離。天色接近晚飯時間,酒館的門口人來人往,十分熱鬧。侍應生正往下水道裏倒掉賣剩的啤酒,幾個中年男人搭著年輕妖嬈的女孩子從裏麵出來,地痞流氓吞雲吐霧,靠在二樓欄杆處,看著大街上的每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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