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終於被帶起,墨七愉悅地穿著一身剛從地牢裏滾了一圈的衣服撲到了雲偎寒的床上,用力蹭了蹭,抱著枕頭嘟囔,“好久沒睡到這麽軟的床了,果然少主的待遇和階下囚就是不一樣。”


    翩躚站在桌邊,試著拉開了玻璃窗,猛烈的山風呼嘯著撲了進來,刮在臉上生疼,一路卷起衣服書籍若幹。墨七順手抄過一本,翻了兩頁,抬頭頂著風聲喊道,“這書上怎麽沒字,全是鬼畫符啊。”


    “砰”的一聲,翩躚關上窗子,蹙眉轉身,從墨七手裏拿過書一看,果然不是簡體中文,她倒是勉勉強強還能看懂,大概是周邊小國零散的編年史,最後還附上了簡要的地理誌。


    順手把書放在一邊,翩躚歎了口氣,對墨七道,“你學過徒手攀岩麽?這間屋子建在山巔高塔之上,你身上的機關我估計也被搜得差不多了,或許直接翻窗出去還安全些。”


    “攀岩?”墨七無辜地撓了撓頭發,“小姐的意思是直接從山壁上爬下去麽?其實除了比較明顯的東西被搜走了以外,還是有點兒留下來的。”撓頭的手拿下來時,一條黑亮的圓筒出現在墨七的手中,從兩短倒鉤處用力拉開,便是一條韌性極好的長索。


    翩躚凝視著墨七一點點兒把繩索拉長,蹙眉道,“這條能拉多長?”隨即又搖了搖頭,這麽小的圓筒就算裏麵空間利用得極好,能拉出十幾米已是不容易。果然,墨七的答複不出所料,翩躚倒也不灰心,掃視了一下房間,隨手拿過一條及膝長裙撕了開來。


    墨七眨巴眨巴眼睛,趴在床上無比好奇,“我也要撕麽?”


    翩躚點頭,指了指墨七身邊的被子和床單,“你撕這些,如果有工具的更好,看我的手法撕成長條然後絞起來每一尺打一個結,雲偎寒既然留下了這些東西,不用白不用,對了,留兩條完整的床單,我留著有用。”


    既然想要把公主囚禁在高塔,那麽便如你所願好了。王子不能攀著長發上來,難道我還不能攀著床單下去麽?


    兩個人一起動手動作極快,不到下一餐的功夫,已經結成了長長的布製繩索,用力拉了一下,翩躚把一端係在了焊在地上的燈柱上,另一端扔到墨七手中,“用你的倒鉤鉤窗台,試試能不能承受住力道?順便看看下麵有沒有人看守。”


    墨七縱身躍下,俯瞰了一下地形,慢慢地鬆開倒鉤,然後一躍而上,對翩躚點了點頭,“一個人的力道沒有問題,兩個人的話再絞一圈大概應該也行,我看了下麵也有窗台可以借力,一直落下去應該是一個宮殿的穹頂,看守什麽的倒是沒看見。”


    活動了一下手腕,翩躚指揮墨七把室內所有看起來像是金屬物品的東西全部切割出鋒利的尖角,順手挑了一把手感最好的別在腰間,見墨七愣在一邊,不由笑道,“想不到手生了這麽些年,還有撿回來的時候,怎麽,很奇怪麽?”


    “沒沒沒。”墨七連忙搖手,“小姐當然很聰明,但是以後這樣的事情,還是讓我來保護小姐吧。”


    真是熟悉的台詞啊,可惜畢竟不是當初的那個人了。翩躚不得不承認其實她還是有幾分懷念過往的,隻不過想到還有人在等著她回去,這點對刺激的熱愛很快就消退下去。


    確認了倒鉤鉤住了兩個人的腰部,翩躚靈巧地跳出窗戶,狸貓一般順著放下的繩索滑落下去,路過無人的窗台,足尖用力點過牆壁,蕩開一段,對上麵的墨七比了個手勢,正好避開了窗內的視線。


    之前開窗的時候翩躚早就注意到這裏房間和牆壁的格式,見墨七有樣學樣往下蕩開,翩躚放開了雙手,隻用雙腿的力量夾住繩索往下滑去,指尖已是拈著粗糙切開的尖銳薄片,待到有守衛出現在眼中的一刻,兩道黑色的厲光無聲飛出,一招封喉。


    墨七的眼力很好,下麵雖然不是宮殿,其實也差不了許多。雖然和高塔緊緊挨著,飛簷翹起,總還是有幾分空隙,隻要提前注意好角度,正好可以藏身。隻不過這點小伎倆,估計是瞞不過雲偎寒的,不過這也在計劃之中。招呼墨七躲進來,翩躚回想著先前下滑時看到的場景,等待著守衛開始調度的那一刻。


    不知道西方魔教禦下用的是什麽手段,抑或守衛其實根本就不是人,翩躚耐心地等了一個時辰,也沒有聽到任何守衛過來或者離開的聲音。在這樣有序的環境下,想要亂中逃出幾乎是毫無可能。


    果然不愧是他的手腕,翩躚試探著又殺了一個人,依舊不見任何反應。這樣把下屬的性命不放在眼裏,繼續維持著有機可乘的氣氛,但是翩躚非常確定,隻要自己離開現在的位置,對當前視線外的目標下手,立刻就會陷入重圍。


    眼下,不過是對方懶得出手罷了。而己方無水無糧,遲早會自行走出去,最多損失十個以內的普通守衛,雲偎寒打得一手好算盤!咬碎銀牙,翩躚示意墨七緩慢往外移動,兩麵包抄,再不出手,恐怕就再也沒有出手的機會了!


    繞到宮殿正麵,一幹繼續眼觀鼻鼻觀心的守衛中間,靜靜地站著一個女人,見翩躚小心翼翼地走出來,嫣然一笑,“虞姬奉教主之命,等兩位很久了。還請兩位移步,覲見教主。”


    墨七立時把翩躚拉到身後,對虞姬冷聲道,“你個妖女,害了小姐一次還不夠,你還想怎麽樣!”一麵對翩躚道,“千萬不要看她的眼睛,那天霧氣散去之後就是她走進來看了我一眼,我就暈過去了,然後醒來之後就在地牢了。


    虞姬素手撥弄著箜篌,眼角帶著絲絲媚意,柔柔地看向墨七,酥軟的聲音和著箜篌似有似無的鳴響幽幽飄來,“公子怎麽可以這樣冤枉虞姬,虞姬不過是一片好意,成全少主和翩躚姑娘的天賜良緣。”


    虞姬本就是媚骨天成,舉手投足都勾人心魄。起初言及冤枉時,眼圈帶紅,肩膀抽動,幾乎要落下淚來,惹人愛憐,及至第二句,抱住箜篌身子微微前傾,眸中全是誠摯的婉轉柔情,絲絲縷縷纏繞成目光的繭子,簡直就像是把一顆心捧了出來。


    墨七這次學了乖,緊緊擋在翩躚麵前,閉上眼睛不去看虞姬。然而眼睛可以閉上,耳朵可以堵起來,人卻不能一直屏住呼吸。虞姬腰肢輕擺間,暗香浮動,沁人心脾。


    翩躚不是不明白,香氣中定然有催眠寧神的成分,然而手邊沒有能夠過濾的材料,更沒有解毒的配方,麵對站在上風口的虞姬卻也無能為力。而虞姬的手段顯然並不隻是這麽點而已,不然玉羅刹也不可能放任她一個人前來攔截。心隨念轉,翩躚撥開已經有幾分昏沉的墨七,對虞姬朗聲道,“我隨你去便是,把墨七放了。”


    素手掩唇,虞姬笑聲輕柔婉轉,如同江南雨絲中飄落的朵朵淡粉鵝黃,“虞姬隻是區區一個侍妾,少夫人有什麽心願,少主和教主自然會成全,又何必與小女子為難?”


    恍恍惚惚地點了點頭,撲通一聲,墨七直接栽了下去,翩躚自虞姬出現便已斂氣屏息,此刻勉強倒是還能站穩,淡然一笑,“暈倒的人就不必去了吧。”


    虞姬身形極快,在翩躚開口的下一刻,便把有些站立不穩的少女攬到懷中,暈沉的顱腦靠到了一個柔軟的地方,渾身下意識便鬆懈了幾分,纖指點住要穴,虞姬飛身掠過盤旋而上的台階,輕盈如飛鳥,迅捷如利箭,便是抱著一個人,優雅迷人的身姿猶自絲毫不損。


    能夠侍奉玉羅刹多年,且曆經多次叛亂毫發無損,這樣的女人又怎麽可能隻是以色事人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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