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這是個很有趣的地方。古代地理劃分中有兩個重要名詞“江”和“河”。


    “江”,指的是長江。而“河”,自然指的是黃河。


    從現在人的角度看,揚州大部分區域份屬長江以北,理當被稱為江北才對。可是許多古人偏偏稱它為江南。


    難道曆朝曆代那些文人墨客,聞名中外的詩人雅士都犯了如此明顯的低級錯誤?當然不是。


    揚州自古富饒、物產豐富,美景、美食數不數。


    隋煬帝開鑿運河,三下揚州遍賞瓊花猶自不滿足。


    歐陽修、蘇東坡在這裏當過父母官,東坡肉這等雅俗共賞的美食聽著就讓人食指大動。


    但揚州最為著名的,怕還是要數美人了吧。


    李白“煙花三月下揚州”,誰都知道詩仙一貫風流倜儻、流連青樓酒肆中,作下無數名詩佳篇章。這煙花一詞,有幾分是在隱喻絢麗佳人?


    杜牧有詩雲“青山隱隱水迢迢,秋盡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


    揚州的美,恰似明月橋佳人,溫柔如水,盈盈脈脈惹人憐。


    揚州從未說過自己分屬江南,可這樣獨具魅力的精致和柔媚,在旁人眼中豈不正是溫柔祥和的江南水鄉。


    但是在今天,揚州注定不可能保持她一貫溫柔的麵貌。


    秋風蕭瑟,運河波濤層層,拍打河岸。湧動水波承載著萬民意誌,向河中心的那艘龐大龍船發起猛烈撞擊。


    可惜,至多三寸來高的小小水波,撞在四十五尺高的大龍舟上不過是以卵擊石,碎成紛飛亂花四濺。


    龍首船頭上,迎風站著一位身形高瘦、手足碩長的男子。衣擺隨風飄起,眼神冷漠靜靜看著湧動不休的江麵出神。


    這是隋煬帝楊廣的耗費巨資建造的大龍舟,乃天子戰船。膽敢旁若無人的站在龍首上,一旦被告發,那是蔑視帝王威嚴、殺家滅族的大罪!已經不能用膽大包天來形容。


    可是,無論身後在甲板忙綠的船員,還是岸邊隔著老遠匆匆繞過的行人。沒有一個人敢多說半句話!


    天下誰不知道,在如今權傾朝野的宇文閥麵前,隋煬帝隻不過是擺設而已!


    怔怔看著波瀾不止的江麵,宇文化及腦中不禁聯想起剛從突厥傳回的情報。


    武尊畢玄實力再做突破,欲在近日南下,壓服寧道奇等武道宗師!


    更重要的是,突厥汗王盡起百萬雄師,南下征討吐蕃。而吐蕃國緊鄰隋朝,一旦吐蕃被攻下,突厥大軍就能從川蜀邊境長驅直入,西、北兩麵夾攻隋朝!


    突厥地處北方,天寒地凍、物資匱乏,因而也造就了他們兵強馬壯的強悍體質。


    反觀隋朝近些年揮霍無度,國庫空虛。大肆征召苦力,傷殘者數不勝數。民心惶惶,亂象四起。


    兩國實力強弱對比明顯,宇文家在這場幾乎必然的戰鬥中該何去何從?


    良久,暮色漸深,寒冷江風撲麵襲來。可是,宇文化及冷漠無情的眼神比江風更為令人膽寒!


    眼中閃過一絲決然,甩袖轉身,宇文化及大踏步走向艙內。


    沿途那些下仆、侍女見到他噤若寒蟬,畢恭畢敬行禮。而他,連眼角餘光也沒投出半分,直直走到大龍舟上,第二富麗堂皇的房間——隋煬帝楊廣的寢宮。


    一把推開房門,砰的悶響聲突兀傳來,可屋主顯然對這種罪該當誅的冒犯舉動習以為常,躺在床上一言不發。


    透過狹小窗口,夕陽餘暉照射在楊廣蒼白如紙的臉龐。麵頰深深向內凹陷,眼眶周圍帶著濃厚黑眼圈。


    這個渾身沒有二兩肉,看上去極像幹瘦木乃伊的重病患就是堂堂隋朝國君,楊廣?!


    宇文化及漫步走到床前,臉上帶著令人心寒的笑容說道:“皇上,我又來看你了。”


    盡管已經生死不由自主,但楊廣依然倔強的直直盯著宇文化及,故意諷刺道:“宇文狗賊,你又想到了什麽新花樣取樂朕?”


    宇文化及深吸一口氣壓下怒火,表麵功夫也不做了。直接開口說道:“武尊畢玄派人傳話,不日即將南下以武會友。突厥起兵百萬攻打吐蕃,意在消滅隋朝。”


    “什麽!區區蠻夷怎麽敢……!”


    楊廣勃然大怒,一口氣順不上猛地咳嗽兩聲,暗紅鮮血噴灑在金黃床被上異常醒目。


    宇文化及露出勝利微笑,囂張跋扈的嘲諷:“你三征高麗盡皆失敗告終,將士傷亡慘重。三下揚州賞瓊花,夜夜笙歌,過著紙醉金迷的奢侈生活。


    開鑿大運河本來是利在千秋的大功德,可是又因為你急功近利、濫用民力,致使民不聊生,慘死者無數。


    現在隋朝國力衰弱,叛軍四起,至少有大半是你的過錯。


    你說,這樣風雨飄搖的國家,突厥為什麽不敢進攻!”


    一番話說得楊廣啞口無言,雙眼留下悔恨淚水。帶著哭腔不斷呢喃著:“朕錯了,朕好恨啊……!”


    “對,就是這樣!”


    宇文化及指著楊廣張狂大笑:“楊廣,這才是你這個昏君應該有的表情。好好活著吧,再讓我多愉悅一陣!哈哈哈哈~!”


    大笑聲中,宇文化及隨手丟出兩份早已寫好的聖旨。


    一份罪己昭,自願讓位給宇文化及。


    一份委任狀,命宇文化及為天下兵馬大元帥,同時兼任太師之位,統領朝綱!


    “現在隻有舉國之力才能對抗突厥,簽字蓋章,讓位給本帝。本帝保你楊家天下無事,否則……哼!”


    冷哼一聲,宇文化及頭也不回轉身離去。剛閉上房門,臉上重新恢複冷漠,冷冷盯著等候在外的老太監。


    “給我將楊廣看好了,好吃好喝供著。一旦他死去,朕逼誅滅爾等九族!”


    太監身上冷汗直冒,連連賭咒發誓。他是宮裏的老人,對陰謀權術不說精通也是門清。


    楊廣皇帝的身份就是最大資本,萬一以後宇文化及出了什麽差錯,隻要將楊廣拉出去頂缸,至少名麵上天下沒人能說他的不是!


    這就跟古代旱澇災害嚴重時,皇帝寫封罪己昭一個德行。


    大意就是:稟告蒼天,萬般大錯盡皆在我,百姓無辜。望老天爺慈悲,放下那些百姓,有什麽懲罰盡管衝著我來!


    放在現代,任誰都能看出這不過是皇帝收買人心的手段,根本不值得一曬。可偏偏古代平民還偏偏吃這套。


    百姓淳樸善良,最是能忍耐。隻要給他們一條活路,他們就能甘之如飴的幸苦活著。除非到了實在活不下去的時候,才會奮起反抗!


    楊廣是個政績卓絕的皇帝,一統全國,開疆拓土,打得高麗等國終生不敢抬頭。開鑿京杭大運河,一直沿用到現在。


    而且尤其注重教育,收集各家典籍、修訂律法。延續一千多年,給了廣大寒門讀書人崛起的科舉製就是由楊廣首創。


    現如今的高考,也不過是另一種意義上的科舉製度而已!區別隻是學習的內容不同,國家能夠供養的讀書人更多罷了。


    當然,楊廣政績卓絕,他的暴政同樣讓人為之側目。


    最後,為了隋朝帝國安穩,楊廣還是忍受屈辱向宇文化及妥協。


    宇文化及早就料到他會屈服,在楊廣寫下聖旨之前,已經傳信回家族。


    數天之後,當民眾們剛剛得到消息不久,全國各地城鎮城門前貼了新的告示。


    為了迎戰突厥大軍,保衛國土。新任兵馬大元帥,宇文化及頒布招兵令。


    但凡有年齡二十歲以上男丁者,每家每戶至少有一人必須參軍。在三日內前往當地軍營報到,記錄檔案!


    同時征召各地鄉勇遊俠參軍,武藝高強或是精通兵法、戰陣之道者可以破例直升軍官。不論貴賤,隻以實力論英雄!


    征兵令的影響席卷全國,不論男女,無數人議論紛紛。


    “國家興亡,匹夫有責。男人就該馬革裹屍,戰死沙場才是歸宿。這征兵令,我接了!”


    “唉,一場戰爭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這日子究竟什麽時候到頭啊!”


    有讚同的,有反對的。還有些不想上戰場的人眼珠子咕嚕轉悠,琢磨著是不是找個山峰落草為寇,或者,幹脆直接加入其他勢力躲避兵役?


    而那些世家大族、或是叛軍勢力對於宇文化及的大動作隻是不屑一笑。


    瓦崗寨,俏軍師沈落雁神情凝重向李密進言:“密公,宇文閥原本就是四大閥門中實力最雄厚的一個。而今宇文化及從楊廣手中奪得兵馬大元帥之位,這招兵令一出,宇文閥便大勢在手。


    尤其是其中不論貴賤皆可擔任軍官這條,天下間不知多少良將賢才因為官場黑暗,不得重用。


    現在宇文化及給了他們機會,不但收買人心而且讓自身實力大增。攘外必先安內,隻怕他早晚會對我們下手,形勢對瓦崗軍極其不利!”


    王伯當、秦瓊等人麵帶憂色。前陣子瓦崗才和宇文化及大戰一場,雙方早已結下死仇。眼睜睜敵人崛起,這滋味可不好受。


    坐在上座的李密臉色也不好看。剛將翟讓幹翻,成為真正意義上的瓦崗寨掌控者。還沒等他得意兩天就發生這種事,李密沒氣炸已經算是城府頗深。


    沉思片刻,李密忽然起身站立。看著眼前諸位將領,聲情並茂的大喝鼓舞士氣。


    “各位不用太過擔心,現在宇文化及最大的敵人是突厥,誰也不知道突厥什麽時候擊破吐蕃進攻隋朝。


    這種關鍵時候,就算再借他宇文閥三個膽子也不敢和瓦崗寨正麵對抗。


    至於其他那些隱蔽手段,各位都是立誌就國救民的英雄好漢。大聲告訴我,你們怕那些上不了台麵的小手段嗎?!”


    “不怕!”*n


    “要是有人想領教一下我王伯當的箭術,盡管過來。”


    “來的越多越好,我的大斧早已饑渴難耐!哈哈哈哈~~!”(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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