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腹地中州之北,有一座城池,謂之京州。


    乃為天下商賈學仕之中心,更有中原第一城的稱號,不僅坐落著俗世、修真兩界巨鼎的儒園,各大名門世家在此發跡的,也有半數之多。


    塵世喧囂,極盡於此。


    城郊。


    春日驕陽,風光大好。


    秦川禦劍飛行而來,雲層之上,清風徐徐,一陣愜意洋溢心間。目光往下探去,卻見一條郊外清流,綠草幽幽,果木園林之間,百花爭豔,姹紫嫣紅。幾個儒生在先生的帶領之下,遊春踏青,吟詩作畫,好不逍遙。


    心中一哂,秦川踏著飛劍,緩緩往下落去。


    隻見一個青年,三旬出頭,穿著一身月白長袍,眉清目秀,相貌不凡。那青草之上,立了一張案桌,筆墨紙硯俱齊,青年立於一旁,執起畫筆墨色揮灑,卻是麵含笑意,怡然自得。


    旁邊六七個儒生靜靜而立,看著青年作畫,仰羨之情溢於言表。


    不多時,那白色的畫紙之上,一副春日風光圖,躍然紙上。引得一旁眾學子紛紛讚歎不已,詩賦不絕。


    卻是一溪清流,百朵嬌花;三兩黃鶯,萬千彩蝶。


    “好畫!”


    不知何時,眾人身後行來一弱冠少年,素白長衫,身負長劍,不如眾學生一般書生氣質,卻更顯飄逸灑脫之意,如雲上來。


    正是秦川。


    聞得秦川讚歎之言,眾人紛紛回過頭來,瞧一瞧這出聲讚揚之人,各自的臉上,也有一些自豪之色。


    隨即那先生放下畫筆,卻是淺淺一笑,拱了拱手。


    “在下儒園徐之謙,小小拙筆,讓兄台笑話了。”


    “秦川。”


    自報了名號,秦川笑道,“徐兄過謙了。”


    修道之人一向不拘泥於繁文縟節,自己亦是如此,故而隻是回了一個笑容,當做回禮。不過,此舉卻引來眾學生的不滿了。


    “這是河東先生,你個山野凡夫,莫要失了禮數。”


    其中一個學生這般叱道。


    聞言,秦川有些吃驚。


    河東先生在修真一界名氣不算很大,但在俗世之中,卻說得上是個大名鼎鼎的人物了,其辭賦書畫皆是一絕,備受敬仰。想不到,如此聲名顯赫之人,居然會是這般年輕的一個書生。


    至於那句“山野凡夫”,秦川自然而然地過濾去了。


    自己一個清靜問道之人,跟他們計較什麽。


    “山野凡夫自有山野凡夫的看法,在下覺得,河東先生這幅畫固然絕妙,但卻少了一些東西。”


    秦川摸了摸下巴,盯在那副畫上。


    徐之謙輕輕拍了方才出言不遜的學生一把,眸中似有責怪之意,但也沒有當著秦川的麵責罰。或許因為見得秦川並未與自己的學生們計較,是個隨性之人,若是他再提出來,倒顯得做作了。


    隨即,再度向秦川拱了拱手,卻是頗為恭敬地鞠了一躬。


    “還請兄台賜教。”


    如此,眾學生皆是有些微微的忿然。一個不知來曆的年輕後生,能有何才學,又豈能指教聲名赫赫的河東先生。


    “呃……”


    秦川似乎也未想到徐之謙會這般謙虛,本來想要借故推辭,但很快那徐之謙已將畫筆遞到了自己的手中,不得已,隻能接了過來。


    握著畫筆,略有踟躕。


    隨即,眾儒生之間,有了幾分不屑之意,大有看秦川笑話的架勢。


    “哼。”


    心中輕笑一聲,也懶得管這些人。要說這幅畫,秦川確實覺得少了一些東西,方才猶豫的,也隻是要不要在眾人眼前畫出來而已。


    “那我獻醜了。”


    道了一句,秦川握著畫筆,走到了案桌之前。


    徐之謙能夠得萬人景仰,自然是有真才實學的,這幅畫不論從畫功還是布局上看,皆為上上之品。而秦川在落雁峰上雖然偶爾也學些琴棋書畫,但顯然是比不上大名鼎鼎的儒園河東先生。


    不過,自己拚的,卻也不是畫功。


    片刻之間,寥寥數筆,秦川筆動畫成,幾乎不費吹灰之力。


    “如此,是不是更好一些?”


    將那畫筆放下,秦川回過身來對徐之謙討教道。又轉眼看了看自己與徐之謙合筆的作品,心中更是覺得滿意。


    “好,好!兄台高才,徐某自愧不如!”


    徐之謙凝視了畫紙幾眼,心中也是滿意之極,不由高聲讚道。


    聞言,眾儒生皆是一臉疑惑,能讓先生如此讚賞之人,世間少有,這與他們一般年紀的秦川,居然也有這般才華?


    隨即,紛紛朝著畫上瞧去。


    隻見畫紙之上,徐之謙原本落筆之處,絲毫未改,隻是那如若自紙中傾流而出的清溪一畔,多了一對年輕男女,互相依偎,指著樹上歡快高歌的黃鶯,低聲竊語,如是一般的歡暢愉悅。


    春色時光,猶然相映。


    堪是畫龍點睛之筆!


    一時間,眾學生看著秦川,不覺也有了幾分讚揚。


    徐之謙畫功精湛,天下絕倫,卻隻是將春色意於形;而秦川寥寥數筆,不僅巧妙地將自身畫功相比下的拙劣遮掩了去,更是將天地萬物之春,十分貼切地傳達了出來,表意於神。


    春心蕩漾,春意盎然。


    這般一比較,明顯秦川更勝一籌。


    “徐兄過謙了,如果不是你先畫成這般,我也萬萬畫不出這等妙筆來。”


    麵對徐之謙的讚揚,秦川笑了一笑。


    自己有多少斤兩,心中是知曉的。方才為了不拉低這幅畫的畫功水準,已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此時自然也不敢誇大了。


    隨後徐之謙微微一哂,倒也沒有繼續謙虛,秦川的畫功如何,他自然也能瞧出來。再度觀祥了那畫上兩個熱戀中的男女幾眼,忽而笑道:


    “我看兄台,定是想念意中人了吧。”


    “這個……”


    秦川怔了半分,隨即輕笑了起來,也無言語。


    要說自己在此停留的原因,還真是想起上官瑤了。這般怡人春色,在那雲層上一眼瞧見,心中第一個想法,便是能與上官瑤一起踏青遊玩該有多好。誰知其後又見徐之謙作畫,一時興起,方才有了之前的一出。


    都說少女懷春,沒想到,秦川也有這樣的時候啊……


    ……


    京州城下。


    之前在郊外與徐之謙一番侃侃而談,此時的秦川心情大好,麵懷笑意,踏入了這座曾經讓自己無比熟悉的城池。


    本來秦川對這京州沒有幾分好感,畢竟承載著自己幼年孤苦的記憶,但是隨著與上官瑤的漸漸相處,那段已經被遺忘的時光,又慢慢浮現到了自己的腦海之中。忽然之間,便是有些喜歡這座京州城了。


    當然,這一次來此,是為了正事。


    “也不知聖子殿何時才行動。”


    心中沉吟,秦川不由思考著。


    雖然經過一番調查,探出了聖子殿針對儒園的暗殺行動,可是卻也不知時間定在何時,更不知要暗殺之人究竟是誰。而且也不能將此事通知儒園,一來儒園誰被暗殺都與自己沒有關係,二來他們也未必會信。


    更何況,若是讓儒園有了防備,月影……也就是慕紫涵動手之時,必然會被埋伏截殺,到那時,可就不妙了。


    看來,隻有靜靜等待。


    心中打定主意,秦川開始在這京州城中閑逛著。


    時逾十多年,京州城的變化頗大,不過雖與當初秦川幼年之時不甚相同,但行走於街道之上,隱約還能見得以往的景物,心中卻是感慨良多。


    誰能料到,當初一個小乞丐,會成今日這般呢。


    “嘿……”


    秦川搖了搖頭,輕輕笑了笑,世事無常,誰能猜得透呢。


    ……


    “糟了!”


    忽而,秦川腳步一滯,有些尷尬地立在了原地。


    自己來得匆忙,也忘記向葉秋奇要些銀兩,此時兩手空空,又不知要在這京州城中等到何日,此間起居衣食,卻成了一個問題了。


    倒是可以去那儒園,想來他們定然會招待自己,可是沒準日後會因為紫涵與儒園產生一些摩擦,秦川自然是不想去。再說了,要讓他在那儒園白吃白住這麽些時日,恐怕他也沒有臉來……


    “深山修道久了,還真是麻煩啊!”


    無奈地道了一聲,秦川隻覺一陣赧然。


    “這位道兄,我有上好瓊漿,可有興趣上來一品?”


    突然,一陣透入心神的呼喚從不遠的地方傳來,讓秦川心中一怔。這等意念傳音之術,定是修真之人!


    目光一瞥,隻見一旁酒樓閣頂之上,一人正倚著雕欄,對著自己微微一笑。卻是一個雪肌玉顏的少年,生得如女子一般的美,一襲紫色長袍,倒也沒有邪氣,隻是淡淡地招呼著自己。


    “如此甚好!”


    秦川應了一聲,也是淡淡一笑。


    盡管自己前世沒有幾個真心的莫逆之交,但是呼朋喚友,飲酒作樂,卻是自己的愛好。此生自然也是如此,有人相邀,豈有推辭之理。


    而且看那紫衫少年,也不像魔教之人,並無惡意。


    更何況,就算是了,卻又有何妨?縱橫逍遙,來去隨心,自己身兼仙魔兩道,年輕一輩中實力也能算是不凡,怕過誰來?


    潛心修行,大道合一的最終目的,不也正是這般麽?


    “哈哈……”


    秦川大笑數聲,頗顯豪邁,道服長袖飄然一甩,大步踏入了那間酒樓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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