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孤鴉長鳴,回蕩在寂寥的夜空。


    城北密林之外,亂墳遍野,四處點點鬼火,忽起忽落,陰森駭人。一個紫衣少年毫不避諱,盤膝坐於一座孤墓上方,正是鬼幽。


    不多時,一團黑霧憑空在他身前現起,凝成一個人形。


    卻是透著幾分虛無,如若幽魂。


    隻見幽魂緩緩坐下,淡淡黑霧漸漸融入軀體之中,最終竟是與鬼幽合為了一體。隨即,雙眸睜開,方才覺得是一個活著的人。倏爾,如女子一般的秀眉微微一皺,似乎有些失望。


    “還是不忍下手麽。”


    鬼幽自語一聲,立起了身來。


    心中,突然對秦川有了幾分好感。這世間,能夠這般不忘初心,至始至終都守護著某樣東西,如此之人,卻已是不多了。


    不過,九曜琉璃盞要取,這秦川的魂魄,也不能放棄。


    “可惜,就差這麽一點兒。”


    鬼幽抿了抿唇,眉目一揚,不覺朝著南方瞥去。


    ……


    孔陵。


    天壇之上,伏羲門金虛子靜靜盤坐著,雙手結印,成抱元守缺之勢。他的身軀之外散出強烈的青光,濃鬱的道法真元,不停地流轉著。


    卻是在天壇周圍,形成了一個巨大的伏羲太極圖。


    陰陽相融的太極,黑白交匯,首尾相接,各個方位上八卦卦爻青光閃閃,整個圖案,正好覆蓋在祭壇之上。


    伏羲八卦陣!


    隻見金虛子雙眉緊皺,沒有絲毫的放鬆。


    這孔陵之中,的確有一個極其凶惡的陰靈,而且絕非尋常,乃是修真之人死後戾氣化成,就連此刻道法高深的金虛子都覺得難以壓製。可想而知,此陰靈生前是何等的修為強盛之人,又是帶著何等的怨恨,含冤而死。


    隻是此間事乃為儒園相托,伏羲門也不好過問了。


    “趙長老,金虛真人沒有問題吧?”


    天壇之下,徐之謙麵有憂慮,不由出聲問道。


    此刻周圍的所有儒園弟子皆已遣散,想必其中也有諸多秘辛,就連門內弟子都不能告知。孔陵之中出現厲鬼,任誰都會忍不住猜疑。


    這裏,可是埋葬儒園曆代夫子大賢的地方啊。


    “無礙,等候些許時間便可。”


    身旁唯一的一個人,正是落雁峰上守靜堂的趙明誠。他看著上方作法的金虛子,也是有些疑惑,“金虛師兄道法精湛,壓製禁錮一個陰靈不會有何問題。隻是不知,貴門此間發生了何事,會有如此怨怒的陰靈出現?”


    “在下卻也不知了。”


    徐之謙搖了搖頭,“對這修真間事,在下一向不太過問,此前門主著我接待兩位貴賓,也才剛剛知曉是因為這鬧鬼事件。”


    聞言,趙明誠點了點頭,沒有再問。


    這徐之謙所說應該也無隱瞞。他在儒園之中的確是個特殊,雖然修習了儒道心法,但也算不得精,反而喜歡在外園與別的先生學生談經論道、詩賦書畫,修真界中,確實難見他的蹤影。


    一切,怕隻有儒園的門主才知道了。


    月明星稀,映著孔陵之中淡淡的道法青光,幾分奇妙之感。


    天壇之外,一座靠著樹林的牌坊背後。


    從本體追蹤假月影向著城北疾飛過去後,秦川的心魔化身,便已悄悄潛到了這南郊的孔陵。本來隻是和之前的本體一樣,防備萬一,以察變化,卻沒想到恰巧碰見了此時金虛子用八卦陣作法祛除陰靈。


    “會不會與針對自己的鬼穀之人有關呢?”


    秦川心中想道。


    然而突然之間,在一道紅色人影出現在遠處另一座牌坊上方後,秦川麵色不由大變。趕緊傳出靈識,將自己的本體急喚過來。


    月影……


    不,真正的慕紫涵,出現了!


    ……


    “何人?!”


    趙明誠率先發現月影,仰頭厲叱了一聲,麵色浮起幾分凝重。這個突然出現的紅衣女子,那股傳來的氣息,不能再熟悉。


    魔道!


    隨即,徐之謙也是麵色一變,便是一股真元散出,身形一躍,立到了一座牌坊之上。雙眸一凝,一改平日淡泊隨和的神色,緊盯在月影身上。


    隻見一個傾世無雙的女子,明眸皓齒,風華絕代。一襲紅色長裙,夜風中飄揚而起,仿佛連這月光都被染上了幾分血色。手中一把幽藍長劍,寒意襲人,卻是更多的邪煞之氣,毫不收斂地散發而出。


    “這是……”


    盯著那把長劍觀察了片刻,徐之謙忽而雙眉一緊,終是有了幾分駭然,一聲厲責緊接著傳出:


    “擅闖儒園禁地,你是何人?”


    “咻!”


    一道青芒閃過,趙明誠也是飛了上來,立在徐之謙的身旁。眼中那把帶來深深恐懼的長劍,如同印在了心中,一陣徹底的震撼。


    凝霜!


    邪劍凝霜!


    取自極北之地,匯聚世間最恐怖的戾氣,由千年前暗黑門一位老祖凝練數十載而成。是為魔道之中,最負盛名的邪劍。凝霜劍下,不知喪命了多少人,不論是正道邪道,亦或是無辜平民,無一幸免。


    此劍,竟然重出中原了麽?!


    “徐先生,與魔道之人,何須廢話!”


    一聲厲叱,趙明誠心念一動,至少八卦洞玄境的道法真元瞬間彌漫而出,覆蓋在身軀之外,青光大盛,牢牢鎖定了前方的月影。


    忽而,月影眉目一揚。


    對著身前二人、以及下方因為維持八卦陣暫時無法加入交鋒的金虛子,各自瞥了一眼,卻是神色冰冷,毫無忌憚之色。


    似乎,隻是一件無情的殺人工具。


    “徐之謙。”


    隻是這般道出一個名字,一陣黑氣頓時席卷而出,匯聚在邪劍凝霜之上。月影雙目一凝,注視在徐之謙的身上,這,正是她的目標。


    然而不待月影有何反應,趙明誠已是身形驟閃,落到另一座牌坊之上,迅速祭出一把墨綠長劍,一式氣勢凜冽的冰龍破,呼嘯而出。


    “嘭!”


    突然之間,冰龍襲擊之處,凝出一個太極圖。


    秦川一身素白長衫,穩穩落在月影身前,右手一把藍色鎮山河光芒閃耀,左手微微平舉,自袖中湧出一股真元,源源注入太極圖中。


    混元訣。


    “秦川?”


    趙明誠神色稍稍遲滯,有些疑惑不解,又道,“雲夢澤之行結束,你不返回師門,為何來這京州?此番出手,又是何意?”


    臉色一沉,倒也先收回了冰龍破的攻勢。


    秦川他自然認識,自己座下的孽徒齊雲天正是被秦川查出來的。雖然對這個年輕的淩雲閣弟子不是很喜歡,但畢竟對方也為師門出過力,更是靜虛子穀長風的得意弟子。一切,先得弄明白再出手。


    為何,秦川會替魔道之人出頭?


    “我不會容許有人對她出手。”


    秦川答了一句,麵上毫無懼色。


    慕紫涵要殺儒園徐之謙固然不對,可是要讓自己眼睜睜地,看著紫涵被他二人、甚至三人圍攻,自己也絕對無法做到。


    或許,或許可以找到一個解決辦法。


    咬了咬牙,秦川心中有些無奈,卻也無比困惑。既是暗殺,為何聖子殿又要選在這種時刻動手呢?


    慕紫涵魔道修為雖高,可也絕對不會是正道三個人的對手啊,單是金虛子一個人,想要殺了徐之謙,就已經是難如登天了。


    “秦老弟,你這是在做錯事啊。”


    徐之謙不由歎了一聲,似有替秦川惋惜之意。


    “咻!”


    不待幾人談話,身後的月影已是身形一動,殺意凜然,一式身法疾出,手中凝霜劍黑氣紛起,朝著徐之謙攻擊而去。


    “嘭……”


    見狀,徐之謙也顧不得說話,急忙祭出自己的法器,一把衡天尺現於身前,堪堪擋下月影的這一擊。頓時,二人短兵相接,已是鬥得不可開交。


    空氣之中,正邪之氣猛烈交鋒著。


    隨即,趙明誠也是腳步一挪,正欲加入對戰之中。徐之謙修為不精,幾番下來已是在月影手中落了下風,他豈能坐視不管。隻是,還未動身,忽而秦川一個禦風行,卻是牢牢阻在他的身前。


    “你當真要與魔道同流合汙?”


    趙明誠一聲厲叱,自己本身脾氣便不好,此時更是怒火中燒。一個伏羲門弟子,在自己眼前與魔道勾結,他豈能不怒!


    秦川咬了咬唇,並未言語。


    或許,已經無言以對。自己,能有別的選擇麽?


    “我道穀長風能教出什麽好弟子!”


    一聲怒喝,趙明誠已是厲眉一豎,寒冰咒瞬即施展而出,向著秦川襲來。隻不過神色之中,也有幾分惋惜之意。


    這個自己心中認為還不錯的弟子,看來是走錯路了。


    “真火咒!”


    秦川腳步急撤,退到身後另一座牌坊上,一手結印,猛烈的真火憑空噴吐而出,將那蔓延來的寒氣冰霜焚為了虛無。


    “此事與師父無關。”


    輕道了一聲,心中不覺有些委屈。


    趙明誠並未誠心對自己下手,秦川自然能都瞧得出來,否則憑對方的實力,又如何會先用一式寒冰咒來對付自己。可是,自己能如何解釋呢?棄道成魔,可是伏羲三大戒條中的第一禁啊。


    待得對方心灰意冷,決定要對自己下手之時……


    難道,自己真要與師門決裂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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