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子非魚149回、夢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入境如是觀[1/1頁]梅振衣在她身邊坐下,伸手輕輕的撥開她額前散落的發絲,看著她的臉睡夢中玉真秀眉微蹙,櫻唇微張似在述說著什麽。


    這個小動作卻驚醒了玉真,她睜開眼睛,眼神還有些迷離,正看見麵前的梅振衣,呢喃著說了一句:“梅郎,我又夢見你了。”


    隨即又把眼睛閉上了。


    她睡迷糊了,以為自己還在做夢,那麽剛才一定是夢見梅振衣了。


    梅振衣明明就在身邊,何必要在夢中相見呢?一定是夢中的情景更加歡洽,是她心中所願。


    梅振衣說不出話,無限憐惜的看著她,伸手拿開了那本滑落的書。


    玉真這下是真的被驚醒了,睜開眼睛坐了起來,俏臉緋紅,吃吃道:“梅公子,我以為自己在做夢呢。


    ……剛才看書,不小心睡著了,不知道你來找我。


    ……哦,我忘了你現在不能開口說話了。”


    梅振衣笑了點點頭,又指了指前麵的書房,玉真會意,兩人來到了書房中。


    公主親自研磨,鋪好紙張,遞給他一支筆不能說話,還是可以寫字的。


    梅振衣沒有接筆,而是握住了玉真的手。


    玉真的肩頭一顫,筆脫手,卻沒有落下,而是飄到了起來。


    這支筆自動在紙上寫下了字跡:“玉真,都是我的不對,既然明知你的情意,又把你留了下來,就不該讓你懸心無著而歎惋。


    今天我來,就是要告訴你隻要你願意,有生之年,這裏就是你的家,你就是我的玉真。”


    玉真看著字跡。


    眼圈發紅,微微撅起櫻桃小口就像受了委屈的孩子,身子發軟有些站不住,順勢倚在了梅振衣的懷中,低低地說道:“玉真知道,我與梅公子不是一樣的人。


    穀兒、穗兒私下裏教我的省身術,我學了,卻不能象她們那樣……”梅振衣拍著她的後背,下筆溫言道:“哪也無妨啊,總歸沒有壞處,收獲有多有少而已,你是在擔憂什麽,難道我會因此無情嗎?”玉真公主:“我隻是在感歎心跡,不知我要等你到哪一天?”“是我不應該。


    讓你一直等到今天。


    玉真,送你一樣東西,這是一匣得自丹霞峰上靈藥,你用我親手炒製的新茶,每十二天送服一枚,我再教你餐霞之術,隻要堅持習練,雖難成仙道。


    卻可以留駐昭華。”


    桌上的紙自動揭過一頁,筆走龍蛇又接著寫下字跡。


    梅振衣周身發出柔和地霞光將玉真包容,玉真的臉色在霞光中似有了醉意,抬頭看著梅振衣的臉,癡癡的說:“梅公子,你來就是為了送靈藥嗎?”“再好的靈藥,也是給人服用。


    我是為人而來。


    ……玉真,不要再叫我梅公子……。”


    那支筆還在紙上寫字,但是玉真沒有看見,她的眼神已經在梅振衣的臉上移不開了。


    字寫完了,那支筆輕輕落在一旁。


    梅振衣已經將玉真橫抱在懷前,就似攬著一縷雲霞,飄然走出了書房,來到後花園公主的閨房中……楚楚動人的眼神,欲醉將迎地嬌喘,來自梅郎懷中的佳人玉真。


    她好像做了一個夢。


    夢中的纏綿正是她最銷魂的期盼,美夢醒來仍是美夢,她正酥軟在梅郎的**的懷中。


    腿腹間有一絲痛楚感,這痛楚也讓她覺得是幸福。


    窗外已是夕陽西下,霞光迎入繡簾,玉真想起自己中午所作的那首詩,後麵四句正是此時的情景。


    但心境已完全不同。


    隻需改動一個字豔影餘霞沁,酡顏夕照烘。


    禦溪流觴曲。


    有女婉落紅。


    她地臉色也嬌羞如霞光,悄悄的埋在情郎的胸懷前。


    梅振衣耳目聰明,不僅能聽見玉真公主的呼吸與心跳,也能聽見遠處書房中穀兒、穗兒正在翻看玉真公主的那首詩,還有他寫下的那些字跡。


    這兩丫頭一邊看一邊竊竊私語,還在那裏掩嘴偷笑。


    梅振衣以神念道:“穀兒、穗兒,玉真比你們大兩歲,往後不不必叫公主,也必不叫法師,在家中就叫玉真姐姐吧。”


    梅振衣再次來到敬亭山已經是一個月之後,不僅安排妥當家中諸事,而且在青漪三山中靜修七日,靈山心法“心如印”的境界知常如常,神氣完足,身心內外俱是他所能達到地最佳狀態,這才走進敬亭山來見清風。


    清風好像早就知道他會來,就在綠雪神祠前的林間空地旁等他,還是坐在上次那張竹椅上。


    對此梅振衣並不意外,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等他的不止清風一人。


    竹椅還是那三張,現在卻坐滿了,右手是普陀道場巡山護法熊居士,左手邊竟然是曾在九林禪院見過一麵中年僧人,中土禪宗六祖慧能。


    空地中間放著一扇吉祥軟草蒲團,梅振衣當然能認出來,這就是他親手煉製供奉給九林禪院的三十六扇蒲團之一。


    梅振衣上前一一見禮,朝熊居士拱手道:“護法居士,您怎麽也會來此?”熊居士的聲音洪亮爽朗,震得身後的竹葉簌簌作響:“聽說清風要對你講故事,當年的事也有我一份,來與他一起講。”


    梅振衣又向慧能道:“大師,難道您一直在蕪州未走嗎?”慧能微微一笑:“不是上次沒走,而是智詵師兄將要離開蕪州回京,我這次趕來為他送行。


    恰好聽說清風要講故事,當年的事中也有我,所以也來隨個緣。”


    隨先生曾說智詵要等的人十年後才能出生,幾十年後才能來到蕪州,果不出所料,智詵從去年開壇宣講《大般若經》到今年開春,前來聽講地高僧眾多,但他並沒有選中一位合適的住持。


    智詵是奉旨而來。


    不能再久留此地了,要回京複命。


    九林禪院怎麽辦?智詵無奈,留下自己的弟子處寂住持。


    這位處寂大師俗家姓唐,人稱唐和尚,也是一位得道高僧,智詵眾弟子中最出色的一個。


    但還不能與隨先生所說地了不得的佛門高人相比。


    智詵臨行前留下紫金缽,並吩咐處寂住持此寺以待來人,他本人也還會再來,慧能聞訊又一次趕到蕪州送行。


    與慧能閑聊幾句,也印證了隨先生當日所言不虛。


    這時清風道:“閑話少敘,梅振衣,你既然來了就請入坐罷。


    收攝心神靈台清靜,勿懼勿思,如作入境觀。”


    梅振衣依言入坐。


    清風、熊居士、慧能三人對望一眼,點了點頭,同時朝梅振衣伸出一指。


    講什麽樣的故事有這麽大地陣勢?能讓這三人同時出手!他們發出地是神念,印入梅振衣的靈台中,卻不是簡單地語意交流,不分彼此融為一體,包含的幾乎是無限信息。


    一個人的心念有限,能同時接受的信息量也是有限的。


    假如在一瞬間被動接受太多的信息,超過神識所能承載,是會出問題的。


    打個比方,一秒時間你不可看完一部長篇小說,假如有人用一種特殊的方法,將一部長篇小說的內容瞬間印入你地腦海,會有什麽結果?輕則神經錯亂。


    嚴重的情況可能導致送命!所以當初熊居士會對提溜轉說:“一千多年的往事,種種仙家玄妙境界,怎麽對你講出來?我若此刻真想對你講,隻怕講得你魂飛魄散。”


    而梅振衣此刻修行到了,才可以聽聞。


    三位高人如此“講故事”,也是一種“演法”,而對於梅振衣來說,“聽故事”的過程,也是一種定境修行。


    梅振衣是什麽感受,又進入了一種什麽樣的狀態?可以換一種方式盡量解釋清楚佛家修行有各種“觀”法。


    而道家修行也有“觀”法,比如一種特殊的“入境觀”。


    什麽叫入境觀法?很難直接說清楚,但是感謝科技進步,生活在現代社會的人們可以用一種很直觀的方法去體驗。


    去哪裏體驗?去電影院!我這裏介紹一種看電影地特別方法,感興趣的朋友可以去嚐試一下,最好是一個人去,不要帶男(女)朋友。


    看電影之前。


    首先要注意姿勢。


    坐在哪裏身體一定要端正不能歪斜,以一種盡量舒適靠坐之姿。


    以便能長時間保持。


    看電影的時候,要點就是一個“觀”字,投入的去看就可以了,不要主動去思考議論,也不要去刻意推理劇中情節發展,更不要去自己代入劇中人物。


    意識融入電影的情節故事中,仿佛你已經不存在,隻是那個故事在自然而然的發生,至於被誰聽見、被誰看見並不重要。


    假如你進入了上述的狀態,等電影散場後回過神來,你會有很特別地體驗。


    首先是時間,你會覺得過去了很久很久,假如電影中的情節是十年跨度的話,你也有渡過了十年的錯覺。


    下一瞬間等你徹底清醒過來,你又會覺得隻過去了短短一瞬,仿佛剛剛才坐下,方才隻是一個漫長而又短暫的夢境,一部電影一眨眼就放完了。


    其次是起身離開電影院的時候,很多人會覺得身心特別輕靈,感覺就像電腦遊戲中的敏捷加持狀態,上樓梯的動作都會比平時輕盈許多。


    當然了,這種感覺不會持續很久。


    最後還有一個建議,那就是最好不要選擇恐怖片去做此種體驗。


    關於現代人如何用便利的方式去體驗“入境觀”就介紹這麽多,言歸正傳,還是說梅振衣此刻的狀態,相信大多數人已經能夠理解了。


    梅振衣於定座之中,仿佛自身已經不複存在,靈台中,當年地往事自然而然的在發生不知何年何月,昆侖仙境廣袤萬裏,瓊花異草遍地、天材地寶漫野、珍奇瑞獸廣布,卻少見人跡。


    曠野之中如同無何有之鄉,有一童子飄然禦風而行,他看上去十三、四歲的年紀,神情淡然。


    身著一襲銀絲羽衣。


    童子遠遠看見前方高山下有一株參天大樹,天地之間仙靈之氣匯聚,也隨風向那邊而去。


    等到了近處再看這棵樹,青枝馥鬱綠葉蔥蘢,葉片有芭蕉大小,樹冠有千尺餘高。


    根下有七丈方圓。


    樹下坐著一名修士,頭戴九陽巾,身披百結垂絛大袖袍,手持拂塵一柄,三縷長髯無風飄拂,好一派仙風道骨。


    修士見童子走近,朗聲問道:“那位道友來訪我鎮元道場啊?”童子答道:“我不知何名,隨清風而來,你就叫我清風吧。


    請問你是誰。


    這一株又是什麽樹?”修士:“我叫鎮元子,洪荒以來是這昆侖仙境中第一位修成地仙之人,因此人稱地仙之祖。


    至於這棵樹,它是洪荒時生出天地靈根。”


    清風搖頭道:“天地之間,哪裏有什麽靈根?無非是靈瑞草木。”


    修士一笑:“此樹三千六百年一開花,三千六百年以一結果,所結之果再三千六百年方得成熟,一次結果三十六枚。


    可助仙人渡劫。”


    清風聞言上前手撫樹幹,似在以神識感應,良久之後才道:“觀其物性,此樹開花結果之期應為三十年。


    然而它紮根此處竟然不染凡塵氣息,如同身處仙界之中,花果之期也是如此,難怪可助仙人渡劫。


    說它是天地靈根也不為過。”


    鎮元子麵露驚異之色:“清風,你竟能看出此樹的端倪,請問是來自仙界嗎,又是那位金仙的門下?”清風:“我去過無邊玄妙方廣世界,卻不是哪位金仙的門下,因化形天劫未曆,不能開辟自己地仙界洞府,因此又來到昆侖仙境。


    沒成想卻在大仙這裏遇到天地靈根,請問此樹結地果叫什麽名字?”鎮元子:“人間所修道果,稱為金液大還丹。


    那麽此樹之果,就叫草還丹。”


    清風:“鎮元大仙,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鎮元子似笑非笑道:“但說無妨。”


    清風:“天地靈根所在,正合我修練靈台開辟妙法,曆化形天劫成就金仙,我想留在此地修行。”


    聽見這個請求,鎮元子看著清風隻笑而不答。


    清風抬頭看了樹冠一眼。


    想了想又說道:“此樹掛果半熟。


    還須守護一千八百年,如果你能讓我在此處容身。


    我就為此道場藥園童子,替你守護至草還丹成熟。”


    鎮元子撚須點頭:“成。”


    清風:“我還有個條件。”


    鎮元子:“說。”


    清風:“屆時我取三枚草還丹。”


    鎮元子想了想:“我可以答應,但是你要在此處建造藥園,培植昆侖仙境中各種修行靈藥,為我門下地諸弟子修行所用。


    我見你手撫樹幹就知其物性,做這件事應該再合適不過。”


    清風也答應了,就這樣留在了天地靈根樹下修行,一邊守護它,一邊在天地靈根匯聚的仙?之氣範圍內建造藥田。


    鎮元子得清風之助,可以脫身行遊四處,結交各方高人廣招門下弟子,在不遠處地聞醉山講法,建立仙府與道法傳承。


    後世子弟稱師門為“萬壽宗”,有尊崇祖師鎮元子為地仙之祖的含義。


    就這樣昆侖仙境中又過了六百餘年,相當於天地靈根蔭護下地兩年,清風也曆化形天劫成就金仙。


    有這樣一位金仙為藥園童子,鎮元子當然沒有什麽不放心的。


    他號稱地仙之祖,在遇到清風之前早有金仙修為,修行至今神通廣大法力無邊,於是去了無邊玄妙方廣世界,開辟了一片獨立的仙界洞府,既不在玉帝的天**也不在佛家的靈山聖境,號稱萬壽山。


    鎮元子一人之力再大的神通,又能開辟多大一片仙界?哪怕靈台中可造化出一整座萬壽山,這個世界也僅僅是一座萬壽山。


    打個比方,你擁有一整座北京城夠大了吧?但是這個世界僅僅隻有一座北京城,是不是也很小?等到萬守宗弟子陸續飛升成仙,合力開辟萬壽山仙境,這才漸成規模。


    清風守當年之諾,一直留在聞醉山下的藥田中。


    就在他成就金仙之時,卻遇到了一件奇事。


    那天清風從靜坐中睜開雙眼,所見的一切都在靈台中相印,如夢如幻亦真真實有,領悟了金仙化形與靈台造化之道。


    這時他忽然聽見頭頂上傳來一個小女孩的嬉笑之聲。


    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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