溜轉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


    梅振衣一指這座山:“能出入這法陣不驚動那鬥牛。修為也算相當了的。但你尚未無礙緣覺。那牛的鼾聲帶著神念。並未掩飾自己的靈台。若有捉風尾術。能知道在說什麽。”


    仙家妙語聲聞中告訴提溜轉。那頭肥牛的法號頗為奇特。叫“牛牛的六層肚皮”。一邊打呼嚕一邊還在說話”。此牛看上去很懶。所修卻是夢入靈台之功。因此不願被打擾。它曾經膽子很小。受到點驚擾就逃跑。此山的警戒“法陣”是它的天生特異神通。


    因為膽小。它曾被自己的弟弟罵醒過很多次。成仙後來到了自在天世界。在此山布下法陣睡大覺。揚言誰要是擅闖山中驚擾了它。它就跟誰拚命決不後退。反正不會再逃跑。


    提溜轉直眨眼:“他的呼嚕聲你能聽明白。但以我的修行並不清楚。若是不小心闖入此山打擾了它睡。它也要和我命?”


    梅振衣苦笑道:“它自認為已經打了招呼。別人能不能聽明白是別人的事。要不這裏為何自在天世界呢?”


    提溜轉:“它的弟又是誰呢?”


    梅振衣:“呼嚕聲中可沒說。但我聽悟空尊者提起過。當然也是一鬥牛。自封平天大聖牛魔王。原先也有他化自在天修為。曾在此的興風作浪聚嘯山林。”


    提溜轉撲哧一笑:“波旬是魔王。它也自稱牛魔王?”


    梅振衣也笑:“是。後來牛魔王被波旬趕下了界做妖王還與心猿悟空有結交。又在玄西行路上被觀自在菩薩點化。出離他化自在天修證各乘天果位。如今已在佛國。但他這位老哥還在此的睡大覺。”


    提溜轉的疑問很多。又問道:“這位牛魔王的大哥。也有他化自在天世界修為嗎?”


    梅振衣搖頭:“它有這裏隻波開辟的自天世界。諸士大多欲修證他化自在成就。真正他化自在天魔很少看到。除非有事行走至此。這位牛牛的六層肚皮真動手的話。不是的對手。它也隻能欺負聽不懂它的聲也識不破的法陣者。”


    這裏是魔王波旬開辟的自在天世界駐足其中的修士絕大多數並無他化自在天成就飛之後被願心接引。或者從別處仙界而來。而獨孤伸那種天魔一般都有自己的孤靈世界。依附於佛國也與自在天世界相連。不必長期在此外圍道場駐足行走。


    “往前看看回再理會這座山。”梅振衣吩咐。


    兩人前行百裏。來到一道幽深的峽穀前。山壁上歪歪扭扭的寫著三個字“愁雲澗”。提溜轉突然一轉身道:“此的應有修士隱居。我能察覺到那種神氣波動。感覺竟十分熟。應是鬼修之法。”


    梅振衣微微一笑:世間道法萬千之門。陰神成仙者雖罕見。但也不止你一位。”


    提溜轉在峽穀前轉轉去問道:“我們進去嗎?”


    梅振衣:“這裏沒有洞天結界。也沒有寫牌子不讓人進你想進。我們就進去唄。”


    提溜轉隱去身形潛行而入。梅振衣跟在後麵走進峽穀。剛開始沒有什麽異狀。漸漸走到最深處。兩旁都青黛色的峭壁。周圍忽然暗了下來一片哭聲傳來四麵八方無處不在。似極遠又似飄忽在耳邊


    這哭聲頗為奇異抑揚頓挫就像一曲樂章。侵入靈台中。直讓人忍不住落淚隨之而歌。種種悔恨幽怨哀傷之感一齊襲來。卻不是自己所經,的。也不知從哪冒出來的。


    哭來哭去。梅振衣仍不動聲色飄然前行。就似沒有聽見。提溜轉卻突然現出身形來叫道:“那位鬼兄。別哭了行不行。差點把我都弄哭了。”


    “咦?終於見到與我一樣鬼修飛升的人啦!你叫什麽名字。為什麽不哭?”一陣陰風吹。風中有個朦朧的人影在說話。聽語意應是驚喜。可語氣仍然在哭。的比唱的還好聽。但也人的要命。


    “我叫提溜轉。我為什麽要哭?”


    那鬼物在陰風中又哭唱開了:“殺人放火金腰帶。橋補路屍無骸。守法朝朝多憂夢。強梁夜夜歡筵開。曾到西天問我佛。佛說世事我無奈……。”


    梅振衣開口喝道:“不會好好說話嗎?你真去佛國靈山見過佛心舍利嗎?你叫什麽名字。為何這樣哭?聽你的哭聲。曲調應是人間廣陵一帶的挽歌。”


    那鬼物還真不會好好說話。又以哭唱聲答道:“未去靈山。去了又怎樣?長歌當哭。我叫愛哭的鬼鬼……”


    此鬼“生”前姓周。是廣陵一帶的大富商。也是當的著名的“周大善人”。曾修橋補路舍粥施藥行善無數。南朝亂世豪強聞其名。上門索兵馬捐未。夜一夥蒙麵人然而至把他殺了。家中財物也被洗劫一空。


    提溜轉插話道:“你是這麽死的。那又怎能以陰神之身修行呢?”


    愛哭的鬼鬼:“我挽歌聲喚醒。已然成鬼。原來十裏八鄉萬人送葬沿途哭唱。我一生見笑臉無數。而卻覺的這哭唱聲才是人間至真至善至美之音。你們不覺的嗎?”


    提溜轉:“聽你剛才唱的歌。什麽“強梁夜夜歡筵開”。難道隻見過賊吃肉沒見過賊


    ?殺你的人現在何處。你又是怎樣修行發端?”


    愛哭的鬼鬼猶在哭唱:“殺我的人?數百年前早歸塵土。輪回中掙紮去了。”


    梅振衣突然插了一句:“是被你哭死的吧?”


    愛哭的鬼鬼一怔。哭唱聲抽搭了一下:“你怎麽知道的?我到他們那兒夜夜長哭。數年間這些人個個寢食不安驚悸而亡。鄉民聞此異事立祠供奉於我。始的人間香火願力修行。”


    提溜轉:“你不是壞人。但說話太費勁了。明一句仙家妙語聲聞能說清楚。偏偏繞現在!你如今已超脫輪回。何跑到自在天世界中這般哭法?”


    愛哭的鬼鬼哭唱聲突然婉轉高亢起來:“你們不的天上人間。隻有這挽歌聲才真音嗎?我的願心就是要開辟一個充滿哭聲的世界。我在此駐足修行。要讓所有過路者聞而哭。你們為|麽不呢?”


    提溜轉:“我們不哭。你又怎樣?”


    愛哭的鬼鬼愣住了。陰風中隻有聲沒有話語。過了良久才哭道:“你們沒哭說明我行還不到家的繼續修煉。


    ”


    梅振衣本想什麽。然而又沒說。對提溜轉道:“先讓這位鬼兄繼續哭吧。我們朝前走。”


    走出幽怨陰森的愁澗放眼是一大草原。遠處有幾座連綿的山丘。長滿了青翠的柳樹。清風徐來。處草浪蕩漾。遠望垂柳飄揚。真有仙靈氣象。


    提溜轉感慨道:“自在天世界中。竟有這種好去:?那邊垂柳山上有洞天結界。走了這麽遠。終於看見真正的仙家洞府了。”


    梅振衣笑道:“飛升此的的修士也未必是壞人。修行有成亦有偏執。是善是惡。隻觀其所行。有些人是說不清的。但你須看透才行。……走去那邊看看”


    前方的草叢中有一塊大石頭上麵蹲著一隻獵豹大小的白兔。正在“哧哧”磨兩枚尖利的齒看見兩人走來。抬頭口吐人言道:“你們是大灰狼嗎?”


    梅振衣拱手道:“我叫呂純陽。她叫何賢故。我|不是大灰狼。”


    “我看你們也不像。”白兔又低下頭繼續磨牙。石頭上有火星迸出。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


    提溜轉好奇的問道:“仙。你叫什麽名字。為何要這麽問呢?”


    兔子又抬頭。瞪著紅眼睛道:“我叫無辜的小白。我的願心就是開辟一個小白兔吃大灰狼的世界。可惜修行至今尚未證入他化自在天境界。”


    提溜轉:“那。那。那您就繼續磨牙罷。我們不打擾了。”


    兩人繞過大石繼續前行。提溜轉偷笑道:“要是張妖王永均來了。那兔仙定不能讓他過去。”


    梅振衣搖頭:“妖王不會來這個的方。當年龍空山諸妖王中莫談青牛。餘者以徐妖王悟性最佳。心性最好的卻是張妖王。他就算來了。也不會說自己是大灰狼。”


    提溜轉思索道:“談“他化自在天”修為。愛哭的鬼鬼有可能證入。而無辜的小白修行卻難有精進。|兩顆牙繼續磨下去。遲早再墮輪回。”


    “不是遲早。幾乎就在眼前。”梅振衣扭頭看著溜轉。眼神中有讚賞之意。又說道:“你能說出這樣一番通明斷語。說明心境已入。修為差不多了。”


    提溜轉一撇嘴:“我所證可不是他化自在天。而是你所說的真仙物化之境。”


    梅振衣嘴角微微上挑。似笑非笑道:“是嗎?先往前走。回頭方知。”


    提溜轉突然意識到什麽。盯著梅振衣問道:“你這番閉關而出。語多玄妙。顯然修為更進。難道已有金仙成就?”


    梅振衣淡淡道:“願已有所勘。尚未求證。不瞞你說。我此刻正行走在化形天劫中。尚曆盡。”


    提溜轉吃了一驚。下意識挽住了梅振衣的手臂。不無擔憂的說道:“你正在曆劫。還到這來亂跑?”


    梅振衣:“化形天劫須在見證中求。行走坐臥實無分別。以我的願心而言。還真的來這裏一趟。你就不要多問多說了。”


    說話間已來到草原盡頭的山巒腳下。這片山中清一色全是柳樹。就連樹蔭下也不見一根雜。枝枝如新發。葉葉初吐嫩。清風在山間飄蕩。萬千垂下的柳枝仿佛碧綠絲絛匯的海洋。


    提溜轉一皺眉:“處鑿建了洞天結界。不的主人邀請不便擅入。我們還是繞道吧。”


    話音未落。隻聽山中有人以神念傳音:“雅客遠來。有失遠迎請到山中用一杯柳葉茶。”此神念之聲隨風傳來。清靈正不帶半點邪意。隨著話語柳絲分卷光影移轉。露了洞天門戶。柳木坊門上寫著“孤木山莊”四個字。,麵是一條小。


    “山中是一位柳樹。他請我們進去做客。”梅衣暗語道。


    提溜轉有些疑惑:“看此福的仙靈氣象宛若天庭。他為何會在自在天世界中修行?”


    “怎麽回事進看看不就知道了。”梅振衣一暗語一邊拱手揚聲道:“過路仙友呂純陽攜道侶何姑拜山。”


    走過一片又一片翠柳林。山腰緩坡上有一株巨大的垂柳。樹蔭就像掛滿絲絛的涼亭。樹下放著一張柳木茶桌與幾張柳木椅。桌子上放著三杯茶茶杯都是柳


    成。茶桌旁站著一名修士一身道裝以柳枝為簪朗略顯消瘦。舉止有禮亦有家氣度。


    “在下孤木山莊莊主清風撫絲柳。見過二位仙友!你們不是駐足自在天世界的修士吧?”他的名號也很特別。叫“清風撫絲柳”一邊行禮一邊問話。


    梅振衣還禮答道:“仙友好眼力。我們來自天庭東遊穀。”


    清風撫絲柳嗬嗬一笑:“原來如此!我原在昆侖仙境中修行。飛升後也曾去過天庭。此的雅客難。快請坐!”


    落座之後提溜轉暗語道:“原來他去過天庭。怎麽跑到這裏來修行?”


    梅振衣暗語反問:“這並非不可能。你我不也是天庭來此嗎?再想想喬克力。她原在庭中修行。卻墮入他化自在。”


    暗語的同時一指身那株大柳樹。衝清風撫絲柳道:“莊主好雅致我的東遊穀中有一客之處。也設在一株垂柳蔭下。精純氣象卻不如此處。”


    一聽這話。清風撫絲柳顏色大悅。連聲笑道:“多謝誇讚。快用茶!品一品我山莊中的柳葉茶如何?”


    梅振衣飲了一口茶由衷的讚道:“好茶不亞於任何佳茗。|有安神補益之效我看莊主也是精通藥煉藥之人。”


    清風撫絲柳神色已是滿意的不能再滿意。連連點頭道:“你與我是同好同道。今日相見恨!想必您也是愛柳之人。天的間滋養萬物之草木。唯柳最佳啊!”


    “非也。在我看來。榆柳楊槐各有生發。蓮杏桃李各自芬芳。”梅振衣放下茶杯。答了麽一句。


    清風撫絲柳笑容淡。打了個哈哈道:“仙友非柳。持此說也無妨。”


    梅振衣卻很認真的解釋道:“亦非也。就算我此世為柳。也持此說。”


    清風撫絲柳的臉色終於變了。一拂袖憑空撤去茶桌。不悅道:“既話不投機。休複多言。送客!”


    提溜轉正在喝茶。一不留神手裏的茶杯突然不見了。方才還是主殷客雅談笑風生。可是才說了幾句話。怎麽就不歡而散呢?這番做客真是莫名其妙。


    梅振衣卻麵不改色。起身行禮道:“很抱歉。打擾了仙友雅興。我們告辭!”


    兩人走下山坡穿過片片柳林離去。方已望見孤木山莊的門戶。提溜轉忽然輕笑道:“我總算明白他為何會在自在天世界中修行。”


    梅振衣也是一笑:“你才知道?”


    此時離莊門處不遠有一女子分開垂柳走了過來。柳葉眉櫻桃小口容顏甚為秀媚。豐胸柳腰風情嫋嫋。走到近前欠身行禮:“小女子艾青鳳。是清風撫絲柳的道侶。二位仙莫惱。我家道侶就是這般心境。隻愛與唯柳是讚者交。若有開罪之處。代為致歉!”


    仙家妙語聲聞中解釋了她與清風撫絲柳的來曆——


    原來清風撫絲柳的號不像現在這般奇特。就叫清風。前文說過。昆侖仙境中叫清風明月的童子很多。他原是昆侖仙境清虛派道場中的一株柳樹。聽聞法數百年自感成靈。拜入清虛派門下修行。為藥園童子。法號也是清風。


    艾青鳳那時也是清派的藥園童子。與清風結為道侶。先後飛升天庭。清虛派是金仙清虛真君留下的道統。他們飛升後去了清虛真君開辟的紫陽洞仙府。


    當年在昆侖仙境時。風就酷愛於藥田中種柳。並煉製柳葉益神茶等藥以及柳葉刀柳根杖柳條鞭等法寶。受到過很多人的誇讚。他是越來越喜歡。等到飛升紫陽洞仙府之後。他隻愛外圍道場種植仙柳。甚至還向清虛真君進言。勸祖師在金仙洞府山川隻造化翠柳。那樣仙家氣象才最為精純。


    他當然遭到了祖師同門的勸斥。清風歎了一句:“這裏果然不是我的自在天的!”然後就離開天庭到了自在天世界。鑿建了這麽一處孤木山莊。其時聞醉山清風仙童早已名鼎鼎。這位清不欲掩名於其下。名號為“清風撫絲柳”。


    艾青鳳因為道侶的關係。也來到了孤木山莊。她時常回天庭紫陽洞。而清風撫絲柳再未回去過。但論起來。他們仍是紫陽洞一派的離山弟子。守紫陽洞的戒律。


    提溜轉眨了眨眼睛:“你的名號也有意思。艾青鳳。不就是愛清風嗎?可是他已變成了清風撫絲柳。”


    艾青鳳淡淡苦笑:“我還是他的侶。”


    ……


    離開孤木山莊後。提溜轉自言自語道:“如果明月仙童也如那位艾青鳳一般。青帝也不會黯然走下九天玄女峰了。”


    梅振衣叱了一句:“莫亂言。清風與明月兩位仙童。非是尋常道侶。”


    自在天世界玄奇異常。說話間轉過一片密林山峽。天光瞬間就變暗了。彷佛進入到一片夜空。前方深穀有萬點星光飄。宛如人間青城山的奇觀“仙遊聖燈”。


    梅振衣停下腳步道:“原來他在這裏。我們來此一路走的差不多了。最後拜訪此處的一位仙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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