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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過兩日,裴東明喬遷新居大家都知道了。一眾人等起哄著要他請客,兼之他回來,眾人還不曾為他接風洗塵,他回去與書香商量了一下,家裏人手不足,索性預定了一家酒樓,宴請的多是軍中同僚,外加羅四海夫婦。


    當日羅夫人很早便帶了賀禮過來。她還是數月前書香流產之後前去探望過,當時見她萬念俱灰的模樣,回來還與羅四海慨歎了一回,如今隔了幾個月再見,雖然人依舊瘦的一把柴,但精神瞧著極好。


    她今日不但送了二百兩賀銀,還送了一對插瓶,一架紫檀落地屏風,說起來是大手筆,書香接過賀銀連連感歎:“夫人你真敗家!”


    有山上同住那一段情誼,如今她與羅夫人之間倒是什麽玩笑都敢開。


    羅夫人作勢要敲她的頭:“這賀銀可是雙份的,一份是我的,一份可是你師傅的。她前兒還寫信過來問你好呢。”


    書香興致勃勃問道:“師傅可找到師公了?”


    羅夫人愁眉苦臉:“她大伯母安排了她去相親,結果……她非要跟人家公子哥兒比武……將人家公子哥兒打了……”


    “這公子哥兒可真不中用……”書香喃喃。


    羅夫人瞪她一眼:“你……怎麽跟那丫頭一個腔調?”


    書香討好的從秋芷手裏接過茶盅,親自端了給羅夫人:“夫人你想啊,師傅就算要嫁個師公,也定然要比她強上些吧?如果她嫁的是個無能的紈絝,隻靠祖蔭過活,心裏如何能暢快?都說男人是天,要是天是個頂不起來的天,以後成親過日子,腰都站不直,喘口氣兒都不舒服,何苦?”


    “話是這樣說,可……”羅夫人一臉無奈:“她那般好鬥,哪裏能找個壓製得了她的?”


    “隻消找個功夫比她好的不就行了嗎?”


    羅夫人經她這一提醒,雙目頓時一亮,盤算著晚上回去便寫封信給京中的大夫人,要她往武官家裏去相看,解決了一樁煩心事,接下來一整天都是精神奕奕。


    燕檀當日也親跑來看了一趟他們的新居,“大哥大嫂可是怕我蹭飯,所以才著急買了新宅搬出軍營?”說著將手裏的賀銀紅封遞了過去。


    裴東明拍拍他的肩:“大哥一輩子就買這一回房子,兄弟你可得多包一點啊。”轉手將紅封遞了給書香。


    書香被他逗笑,“後麵還有兩個客院,我跟你大哥留了一個院子給你,軍中事務不忙的時候你大可回來住嘛。”


    燕檀頓時笑出來:“這樣才不枉我今日包了紅封嘛。”


    等到郭大嫂子跟雁兒兩夫妻帶著孩子們過來的時候,羅夫人正與蘇阿媽在主院聊天。她一生都極少出宅子,如今知道蘇阿媽是裴東明的大恩人,自然分外敬重,又是北漠人,索性問些北漠風俗物產及風光,一時裏聽的津津有味。


    郭大嫂子拖著三個孩子前來,雁兒抱著趙小妞兒,齊聚內宅,秋芷與蘭萱一時裏忙的團團亂轉,端茶倒水,去廚房端點心,好在書香並非她原來的主家夫人一般十指不沾陽春水,與她們同樣進出忙碌招呼,這才好些。


    趙老摳自戰後在床上躺了也是近半年,如今倒可以拄個拐杖緩緩走動,今日天氣好,索性也跟著雁兒前來裴家。老郭頭跟著他,時不時扶他一把,取笑了他一路。


    這些人齊齊前來主院拜見蘇阿媽,都將兩位老人當成了敬重的長輩。蘇阿媽半輩子都不曾被這麽多人恭敬,一時裏都不知道要說些什麽好了。好在軍中出來的人都是豁達的,不拘老人家說些什麽,總是笑嗬嗬應對,氣氛一時和樂無比。


    最後來的是鐵家父子,昨日裴東明便支使了小廝生兒去下帖子請,小鐵晚上自學堂回來,聽聞義母不但未離開響水城,義父也回來了,興奮的半夜未睡,第二天一早便催著老鐵去學堂替他請了假,吃過了早飯便過來了。


    他被老鐵牽著進門來,一見裴東明納頭便跪:“孩兒見過義父!”


    裴東明被他這一跪給跪愣了,書香趕了過來牽了他起來,又拍了他膝上的土,與老鐵打了聲招呼,便牽著他往房裏去了。


    “今兒義母帶你去見祖父祖母。”


    小鐵好奇:“義父的爹跟娘來了嗎?”


    書香摸摸他的腦袋:“你義父被兩位老人家救了,以後小鐵來了就要叫袓父袓母的。”


    等到小鐵真的跪在蘇阿媽麵前磕頭,口稱‘袓母’,倒使蘇阿媽一時百感交集,險些流下淚來。


    她這把年紀了,從來未曾想過還有人會稱她作袓母,當下拉著小鐵的手便不肯再放,從身上摸了兩下,心裏慚愧,竟然連個見麵禮都拿不出來。


    書香早知今日會有不少孩子過來,也替蘇阿媽準備了見麵禮,幾個小姑娘們全是一對銀鐲子,小鐵是一對銀子熔的小兔子。


    這會子她朝蘭萱使眼色,蘭萱去她院裏將這些東西端在漆盤裏拿了過來,道:“老太太前兩日便替哥兒姐兒們準備了見麵禮。”說著將那對小兔子遞了給蘇阿媽。


    蘇阿媽心頭一暖,暗道書香貼心,就勢將銀兔給了小鐵,又將四對鐲子分送給趙家跟郭家的幾個女孩兒們。


    小妞子這些日子不曾見過小鐵,當下拉著小鐵要出去玩,到得門外麵,鬼頭鬼腦朝裏麵瞧了一眼,趴在小鐵耳朵邊商量:“鐵子哥,我送你一隻鐲子,你的小兔子送我一隻?”


    小鐵拿著這銀兔子瞧了兩眼,隻覺可愛無比,當下忍痛給了她一隻,“我不要你的鐲子,你隻要好生待我的兔子,不要將它換糖吃了就好。”


    小妞子趕緊接了過去,裝進自己隨身的小荷包裏,捂著荷包口鄭重答應:“我一定會好好收著的。”


    臨近午時,到了開宴的時間,大家一起到了預訂的酒樓,三層的酒樓當日坐的濟濟一堂。


    不止是交好的這幾家,還有軍中當時與他一同殺出重圍的將士們,聽得他還活著,齊齊來賀,意義又自不同。


    這一頓酒宴直吃到了傍晚,客棧掌櫃幫忙記禮簿,生兒收賀銀,到得眾人散盡,裴東明前去結帳,那掌櫃笑道:“酒菜錢早被城守大人結了,大人說今日是賀裴大人回營的洗塵宴。”


    裴東明今日喝的也有些高了,兀自失笑:“今日這事辦的……”別人出錢他來收錢子。


    生兒見他搖搖晃晃,趕忙來扶:“老爺要不要歇歇再回去?”


    裴東明被這稱呼又驚了一回,被少年扶著回到了家。


    今日蘇阿爸在酒桌上也被眾人挨個敬酒,灌的有了八分醉,秋芷燒了解酒湯端進去,蘇阿媽喂他喝了,還將今日有了個孫兒之事講了,引得蘇阿爸也笑:“想不到這麽快連孫兒也有了。”


    蘇阿媽又講起書香連所有來的孩子的見麵禮都早準備好了,又慨歎一番,“這孩子真是貼心,要是我的親閨女該多好。”


    被蘇阿爸取笑了一回:“我看你這老婆子越老越貪心了。如今這樣住在一起,對我們又周到,也不比親閨女差了。”


    蘇阿媽頓時笑了起來:“那是!那是!”


    反倒是裴東明一路走回來,今日又實在被那幫人灌的猛了,那情緒便有些掩飾不住的低落。回房的時候書香正坐在桌前算今日的賀銀,他從懷裏掏出兩個紅封遞了過去,書香打開來,一個是五兩,一個倒有一百兩之多,不禁吃了一驚:“這又是誰的”


    禮簿上根本沒記這兩個紅封。


    裴東明捂著腦袋往床上倒頭睡下去,“不……不記得了。”其實這個五兩的是一個軍士的,那一百兩的卻是賀黑子托這軍士捎過來的,他們兩夫妻今日都未曾來。


    他怕說出來讓書香傷心,但賀黑子的賀銀又不好不收,索性就推說不記得了。


    今日人又多又亂,不記得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


    蘭萱端了解酒湯進來,書香喂他喝了,見他醉的厲害,絞了帕子去給他擦臉,隻擦了兩下,就被他握住了手腕,雙目奇亮,藏著不為人知的痛楚,啞聲道:“香兒,要是……我不當官了,你可會怨我?”


    書香一呆,“可是有人給你氣受了?”


    “要是我不當官,你也做不了誥命夫人,你可會失望?”


    書香見他這般認真,當下搖搖頭:“怎麽會?這官如果你不想當也沒什麽,隻要你能掙來銀子,別餓著我就好。”


    她想起曾潛投敵,今上借著曾潛之錯連根撥起了江淮鹽道的蠧蟲,這一城百姓與拚死守城數十年的將士們在上位者的眼中不過螻蟻。


    這官,不做也罷。


    裴東明萬料不到她這般的通情達理,問都不問便讚同他的決定,心中激動,鐵臂一勾便將她勾進了懷裏,沒頭沒腦親了起來。


    書香被他身上的酒味熏的頭疼,使勁要往旁邊躲,“走開,你一身酒臭味兒……”


    “你居然敢嫌棄為夫?”裴東明變本加厲的親了下來:“讓你嫌棄……讓你嫌棄……”


    院子裏,蘭萱羞的滿臉通紅,匆匆跑了出去。


    她現在算是知道了,為何夫人不肯讓她在這院裏侍候。


    作者有話要說:甜蜜的日子來臨了……有木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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