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一聲響亮的鳴鑼,還有觀眾們山呼海嘯般的鼓掌和尖叫,正式的比賽終於開始了,這才是一天當中的真正重頭戲,所有人廢寢忘食等待的關鍵時刻。毫無疑問,終會有人在通向至高無上榮耀的征途中倒在對手的劍下,但是勝利者,即將享受非比尋常的崇拜和歡呼,當然,還有姑娘們熱情似火的投懷送抱,皎潔月光的掩映下是一場不分彼此的大狂歡。這在正統的教會看來依然是保持著野蠻異教傳統的淫穢習俗,但是誰會在乎呢?酒精、烤肉和極度的放縱,想想都讓人刺激的血脈噴張,這是上帝賜予的生命宴會,就連姑娘們的父母都不會在這個尋歡作樂的夜晚把自己的寶貝女兒圈在家中,於是乎,每一個角落裏都能看到如蛇一般綿綿糾纏的肉體,空氣中彌漫著令人昏昏欲睡的靡靡味道。


    參加決賽的兩支隊伍分別從不同的通道進入賽場,他們一步一步的走向場地中央,接受著觀眾們狂熱的歡呼和飛吻。就像古羅馬時代喜好角鬥士表演的市民一樣,這些法蘭克國家裏的百姓也崇拜能夠戰無不勝的強者,女人們同樣樂得衝這樣心目中的英雄投懷送抱,接受更加強大的基因來造就優秀的下一代。


    科勒他們果然全都選擇了步戰,除了公牛仍舊使用自己的戰斧之外,他們兩個人都拿著長矛和圓盾,背上還背著備用的小手斧。貼身的半截鎖子甲代替了禁錮身體行動的魚鱗甲,短衫配上皮褲子更適合靈活的跑位和選擇戰鬥時機。雖然大多數人並不這麽認為,他們隻會為勝利者歡呼,而勝利者應該是裝備相對較好的一方,況且看上去身材高大又孔武有力,三個奈梅亨來的小鬼怎麽可能戰勝如魔鬼般縈繞在沿海居民夢中北歐海盜的後裔?拜托,奈梅亨到底是在哪裏,恐怕連最博學的教士都說不上來。


    諾曼底出戰的三名騎士全都出身高貴的家族,所謂的高貴不過是在幾百年前維京人侵擾的大浪潮中掠奪的金子相對較多那些人的後代,他們率先比自己住在北歐窮山溝裏的老哥們擁有了土地和隨之而來的頭銜,然後代代相傳。在放棄了自己的奧丁信仰並且自以為浸淫了相當長時間的墨水之後,如果這期間誰的運氣好娶了某位法蘭克血統的貴族公主,那麽他的家族就能夠堂而皇之的稱自己的曆史可以追溯到墨洛溫時代,也許更早,反正不過是多花點金幣堵住宮廷書記官和教士們貪婪的嘴巴。


    為首的騎士叫做“瘋魔”葛德蘭,身高八尺,站起來幾乎和長了五十年的大樹一樣高大粗壯,他的曾祖父曾經參與了丹麥首領西格弗雷德組織的那次著名的巴黎圍城戰,這也是為什麽他與其他的諾曼同胞不同,擁有一枚鐫刻著握緊斷箭手臂的胸章,那是他家族的象征。葛德蘭騎士自幼沐浴在祖先的榮光裏長大,追隨於理查公爵的麾下,不止一次的將那些懦弱的法蘭克人打得屁滾尿流,用他的話講:“那群隻會在女人裙擺下逢迎求歡的娘娘腔根本不配騎士的稱號,他們擺弄自己的‘長矛’甚至比拿劍還要利落。”他擎著自己誇張的角型巨斧,上一個倒黴蛋的鮮血尚未幹涸,正期待著新的獻祭者。


    站在他左麵的騎士同樣不容小覷,雖然他看上去似乎已經垂垂老矣,事實上他不止一次的在戰場上教訓了敢於藐視自己的年輕人,“摧花者”的諢號在整個法蘭西北方鼎鼎大名,當然不隻是來源於他對年輕少女的特殊愛好。洛拉斯騎士年過半百,卻仍舊精力充沛,左右雙手都能靈活的使用武器,這也正是他屢戰屢勝的法寶所在。


    站在右邊的騎士戴著銅扣的眼罩,迷人的鷹鉤鼻子和與眾不同的黑色卷發讓他很難不被人第一眼記住,“馭鷹者”瓦格納騎士是自己風流成性的父親追隨首領沿著第聶伯河順流之下,來到黑海對岸同薩拉森人做買賣時縱情偷歡產下的後代。他從母親那裏繼承了迷人的麵部輪廓,曾經令整個諾曼底的女人都為之動容,不過是在左眼被某個刀下亡魂取走落下難以愈合的傷疤之前。他拿手的武器是流星錘和短劍,一長一短,一遠一近,傳統的薩拉森式的組合,身上精鋼打造的鎧甲嚴密的保護住每一個薄弱的部分不受傷害,整個人往那裏一站,渾身散發出凜冽的殺氣。


    “看到我們諾曼底的必勝組合了嗎?您難道不覺得與這樣的對手麵對麵決鬥是一件是很殘酷的事情嗎?”理查公爵趾高氣昂的衝我招招手,“我實在是不忍心看到雄獅蹂躪小綿羊的場景,雖然酷愛征服,但是恃強淩弱並不是天生強者的性格,我更渴望的是同一當量水平的公正挑戰,肌肉和肌肉的碰撞。”


    我不動聲色的聽完了他的話,放下切肉的小刀,裝作滿不在乎的模樣故意問道:“您剛才對我說了些什麽嗎,尊貴的公爵大人?請恕我從小地方來沒見過世麵,博杜安伯爵待客的羊肉實在是人間不可多得的美味,弄得我太過沉溺於大快朵頤而沒有聽見您的諄諄教誨,如果方便的話,可以再重新複述一遍嗎?另外,我不喜歡肌肉,那玩意吃起來讓人覺得沒有什麽嚼頭。”


    理查公爵氣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好像不小心吞了半斤牛糞,卡在嗓子眼不上不下的樣子,博杜安伯爵對我暗暗擠了擠眼睛,看來他也不太喜歡這個驕傲跋扈的鄰居。現在奈梅亨和諾曼底之間的火藥味就連傻子都能聞到,每個人在局勢不明朗之前都選擇中立的明哲保身,至多是表麵上的恭維理查公爵,不過也有些聰明人看出內裏的門道,至少東道主是不希望囂張的諾曼底人獲得比賽勝利的。


    科勒他們三個擠在一起擺出防守陣型,兩麵盾牌密不透風的保護住正麵的公牛,長矛被搭在盾牌上的空隙裏前凸著,防止敵人太多靠近。諾曼底人顯然沒想到自己決賽的對手像娘們一樣團成一堆,而且擺出個縮頭烏龜似的盾牌陣,站在那裏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好像勝利已經揣進兜裏。


    他們三個人分頭行動,站到科勒他們的三個不同方向,慢慢的圍著打轉,在尋找最合適的攻擊時機和切入的破綻,隨著科勒的一聲吆喝,三個人又換了排布的陣形,稍稍鬆散了些,每個人都麵對一個敵人,不過公牛仍舊是進攻的核心。


    “馭鷹者”瓦格納騎士率先動了,隻見他猛地丟出高速旋轉的流星錘,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緊跟著撲了出去,動作快的就像一隻出擊的雄鷹,隻能讓人能捕捉隨風的殘影。流星錘砸在科勒的盾牌上,強勁的力道震得他後退了兩步才穩住陣腳,瓦格納騎士嘴角彎起不易察覺的弧線,這正是他所期待的一擊必勝的機會,取走對方的性命在他看來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但是他的算計落空了,就在短劍要順著科勒盾牌移位的破綻切入的時候,邊上的公牛發聲喊,?m劈著斧頭抵住他刁鑽的劍路,反手向外一挑,輕而易舉的化解了攻勢,科勒趁機重新把盾牌歸位,護住公牛的側麵。


    洛拉斯騎士衝著漢斯發動攻擊,兩把長劍在他手裏舉重若輕,好像兩條狡猾的靈蛇,剛一挨上盾牌便立刻換了方向,借著漢斯往外死死抵住的力量滑向邊緣,鋒利的劍刃反射著致命危險的寒光。


    “乒!”清脆的金屬碰撞聲告知洛拉斯騎士他計劃的失敗,公牛再次出現在漢斯的側翼,用勢大力沉的戰斧格開洛拉斯騎士的長劍,然後漢斯迅速往邊上退開,躲過另一側的劍刃,三個人背靠背合體,盾牌再一次擺好防禦姿態。


    諾曼底的殺手鐧“瘋魔”葛蘭德終於動了,全場的所有人都下意識的屏住呼吸,好像生怕自己情緒上的一絲波動便會錯過終生難得再見的精彩鏡頭,關於“瘋魔”傳說的各種版本早就成為大家耳熟能詳的飯後談資,好不容易有機會親眼所見,必然不會因為眨眼喘氣這種小事白白錯過。


    葛蘭德騎士的攻擊化繁就簡,直接一招力拔山兮的劈砍,帶著上古戰神一樣摧天毀地的強大力量,讓對手連質疑的機會都沒有,空氣也生生的被撕開一條裂縫,太陽灰溜溜的躲進雲裏,再不敢和人間的殺神爭奪光彩。


    “合!”科勒大聲下達命令,他和漢斯把盾牌合在一起,齊齊接住葛蘭德騎士的巨斧,背後用長矛頂住,把多餘的力量卸到地麵上,緩衝對手臂的壓力。兩邊伺機而動的洛拉斯騎士和瓦格納騎士同時左右開弓,襲擊科勒三人暴露在外的後背,公牛轉過身,左右衝突的抵擋著兩人旋風般的衝刺和詭異的出手角度。


    “您的騎士完蛋了,雙拳難敵四手,一個人怎麽可能架得住兩個人的攻擊!”理查公爵得意地衝我做了個鎖喉的手勢,誇張的吐出舌頭,活像一個吊死鬼,“再見,奈梅亨伯爵大人,謝謝您如此賣力為我的勝利扮演配角,要怎麽感謝您才好啊。”


    我瞥了一眼他令人厭惡的臭臉,氣定神閑的指了指場地中央塵土飛揚的戰場,一字一頓的說:“不一定哦,您看看,我們發起反擊了。”


    就好像在配合我的回答,科勒再次發號施令:“開!”隻見兩個人將盾牌打開,同時刺出自己的長矛,驚得葛蘭德騎士手忙腳亂的收回戰斧防禦,然後伴隨著科勒不斷的“開!合!開!合!”的命令,長矛與盾牌完美的組合在一起,打得葛蘭德騎士毫無招架之力。攻,麵對的是閉合得嚴絲合縫的盾牌陣;防,兩根長矛又總是從不同的方向穿插著刺過來,他隻能勉強護住自己的下盤不受傷害。


    背後的公牛慢慢控製不住自己的出手,兩個優秀騎士的合力攻擊讓他慌張的露出了疲態,拿著斧子的手臂也有些微微顫抖。洛拉斯騎士和瓦格納騎士相視一眼,默契的共同撲上來,一個人架開公牛的戰斧,另一個人則在對方閃出自己胸膛的時候毫不猶豫的推出手裏的長劍!


    說時遲那時快!科勒突然從正麵轉過來,長矛脫手而出,直直的鑽進洛拉斯騎士因為過分自信攻擊而毫無防備的下腹,一個人身上最柔軟的部位。“噗!”矛尖擊碎鎖子甲劃破皮膚的聲音在安靜的賽場上顯得分外清晰,“摧花者”麵色一黯,眉頭痛苦的糾結在一起,他終於承認自己老了,敗在了動作更敏捷的年輕人手上,捂住傷口在戰友的掩護下踉蹌著退出戰團,臉上滿是英雄遲暮的不甘和落寞。


    “哦!”觀眾們這才緩過神來,爆出如熱浪般的歡呼聲,感慨著眨眼間的精彩攻防回合,紛紛讚歎不虛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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