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天,沈娟才穩住心神,冷嘲地看向林素雲,“這就是你教出的好女兒?麵對長輩就這副樣子嗎?連最起碼的禮貌都沒有!”


    林嫣然下意識地將林素雲護在身後,冷笑,“長輩?那也該看看是什麽長輩吧?像你這樣,有一點長輩的樣子嗎?像你這種勾引別人丈夫,破壞別人家庭的女人還妄想得到尊重?抱歉,本小姐做不到!”


    “你……”聽到林嫣然不客氣的話,沈娟的麵色更為煞白。


    沈娟顯然沒想到林嫣然性格會如此強硬,即便自己這輩子經曆不少,也自認辦起事來是個“鐵腕娘子”,然而,碰上林嫣然,居然有一種相形見絀的感覺!


    偏偏,她還如此年輕,外表看起來也如此柔弱好欺負。


    這難道就是所謂的人不可貌相?!


    “我媽還在生病,要是你還有點素質,麻煩你馬上離開,恕不遠送!”林嫣然可不管沈娟的臉色有多難看,直接下了逐客令。


    沈娟見林嫣然不好對付,再次將目光轉向林素雲,“我相信你是個聰明人,最終會同意我的提議。什麽時候你想清楚了,就來找我,我剛才開出的條件,隨時都可以兌現!”


    看沈娟還在逼林素雲,林嫣然忍無可忍道:“還不走嗎?是不是要我去走廊上叫一聲,讓大家都來看看市長夫人的真實嘴臉?”


    沈娟自然不願把事情鬧大,隻得悻悻轉身離開。


    病房的門一關上,林嫣然身上的強勢漸漸隱去,唯剩寂寥與黯然。


    看林嫣然垂著頭一言不發地站在那裏,林素雲擔心地叫她:“嫣然……”


    林嫣然忽然抬起頭,用平靜得不能再平靜的聲音問林素雲,“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其實我爸爸是市長?”


    知道這個事實,林嫣然竟然沒有一絲慌亂。


    她為何這般平靜?


    記得聽人說過,因為太過不平靜的事情,給人的震撼太大,是以,讓人的心情無法再波動,所以,才會如此平靜。


    她不吵不鬧,隻用一雙沉靜漠然的眼看著林素雲,卻叫林素雲心裏更難受。


    林素雲寧願林嫣然發脾氣,也不願她如此隱忍,仿佛什麽事也沒發生。


    “媽是想告訴你,可是一直沒有機會,嫣然……你會怪我嗎?”林素雲的心隱隱犯痛,淚水奪眶而出。


    “我沒有怪你。”


    她不怪林素雲,真相她其實一早就知道,父親為了另一個女人拋棄了她們,後來還跟那個女人組建了新的家庭,從此對她們母女不聞不問。這些林嫣然都知道,她不知道的,隻是父親的身份。


    如果父親再婚後一直平平常常也不會有這種感覺,可偏偏他現在是一市之長,政權在握,他離開了她們不僅過的幸福美滿,還平步青雲,難怪他將她們當成包袱,恨不得快快甩掉!


    這二十年他一定過得很好吧?人人敬仰,風光無限,除此之外,家中還有美貌嬌妻,可愛的女兒。


    女兒,對了,她怎麽忘了,關蕭山還有一個女兒,叫關琳!


    究竟是這個世界太小了,還是太狗血了?為什麽二十年前,沈娟搶走了父親,二十年後,自己同父異母的姐姐又搶走了自己的老公?


    人生,還真是精彩,不僅天天都是現場直播,還總能上演一些你意想不到的情節!


    “上次你突然休克,也是因為沈娟來找過你吧?”前後一聯係,林嫣然不難想到這點。


    林素雲點點頭,索性一次把事情說了個清楚,“因為你奶奶想認你這個孫女,沈娟不願意,所以來找我,希望我帶你離開。”


    林嫣然挑起眉,問:“因為奶奶想認我這個孫女,所以那個人也想認回我?”對於關蕭山,林嫣然直接用“那個人”代替。


    林素雲輕歎一聲,“你奶奶病了,情況比較嚴重,你爸他想完成老人家的心願!”


    “很諷刺不是嗎?”林嫣然別過臉去看林素雲,“他說想要認回我,卻不是出自他自願,而是逼於無奈!媽你覺得我應該成全他的孝心嗎?還是應該對他突然轉變心意感激涕零?!”


    她的聲音輕柔,猶如飄落在湖麵上的花朵,玲瓏剔透的麵龐上卻籠罩著一片陰鬱,眼底的恨意更是震懾人心。


    林素雲一驚,對這樣的林嫣然很是擔心,“嫣然……”


    “媽,保溫桶裏有煲好的粥、湯,以及飯菜,餓的話你自己吃點,我想出去走走。”


    “嫣然!……”


    林嫣然的身影已經步出病房,關上門,阻斷了身後的母親緊張的呼喚。


    一整天,林素雲都聯係不上林嫣然,這叫她很著急。


    她隻能給宋小悠打電話,天色都暗下了,不知道她有沒有回公寓。


    結果如她所想,她並沒有回去。


    宋小悠不想林素雲多擔心,“阿姨你放心吧,嫣然不會有事的,一會她回來,我給你打電話!”


    掛了電話,宋小悠拿著手機在陽台上踱步。


    這丫頭,好端端的鬧什麽失蹤?該不會跟歐城東在一塊吧?


    這樣想著,一通電話撥給了歐城東。


    歐城東正在見外國客戶,聽宋小悠說林嫣然不見了,不由輕蹙眉頭,起身對幾個客戶說:“抱歉,我有急事,先走一步!”


    走之前不忘吩咐閆瑾,完成接下來的洽談。


    歐城東匆匆離去,客戶皆望著他的背影麵露差異,眼看就要簽合同,究竟是什麽事,能讓他這樣著急?


    歐城東回辦公室,抄起桌上的車鑰匙。


    她去哪了?


    從辦公室到公司樓下,歐城東連續播了三次她的電話,都被提醒關機。


    到了一樓,發現外麵在下雨,他的臉色不由更為沉鬱。


    歐城東驅車從公司離開,一路上心緒煩亂,大手攥緊了方向盤。


    好端端的,她為何會突然不見,還把手機關機,讓大家都找不到她?


    一定是出什麽事了!


    歐城東一開始隻是漫無目的地開,後來猛地想起她對自己說,她喜歡萬盛廣場的噴泉,晚上燈光變幻,十分漂亮。


    他沒多想,轉了個彎,就朝著萬盛廣場駛去。


    因為是下雨天,平時很熱鬧的廣場,今晚幾乎沒有什麽人。


    他狹長的眼瞥著窗外,兩旁的車窗被雨水氤氳的模糊不清,他放緩了車速,正準備下去去找,已似有熟悉的身影撞入眼中,他猛踩刹車。


    歐城東推開車門,急驟的雨勢很快打濕了他,連臉上也全是雨水。


    前方的木椅上,林嫣然雙手抱著膝蓋而坐,削尖的下巴擱在上麵,眼睛盯著前方的噴泉,完全沒注意到正在接近的身影。


    周圍的景觀燈孤零零地懸在半空,橘黃色襯出煙雨朦朧。噴泉不斷變換的光柱映在她臉上,使人看不清她的神情。但隻是那單薄的身影,便叫人無限憐惜。


    歐城東修長有力的雙腿站定在她跟前,居高臨下地看她。


    林嫣然坐得久了,腦子有點混沌,記得最清楚的是自己有個當市長的爸。


    歐城東看她都變成落湯雞了,也不知道她到底淋了多長時間雨了,情急之下將她拉起來,“林嫣然!”


    林嫣然長時間保持著一個姿勢,手腳都有些麻木,被他一拉,整個人踉踉蹌蹌的重心不穩。


    撞進他懷裏後,她抬起眸來看他,被雨打濕的頭發黏在鬢角,臉色蒼白,眼底閃著酸楚與疼痛,麵上的哀戚無助,是他不曾見過的。


    他震了震,眸底劃過一絲心痛,“怎麽在這淋雨?”


    林嫣然也沒想到歐城東會找到她,記得那次他說萬盛廣場附近的名品店挺多的,問她要不要去看看。她則笑著說,其實那最不錯的是噴泉,晚上九點,那的噴泉都會噴出五十米高的水柱,再加上五彩繽紛的夜燈,既壯觀又漂亮。


    有一瞬間,林嫣然真的熱淚盈眶了,隻是雨水落在臉上,混淆了,分不清楚罷了。


    她似乎早已經習慣了被人忽略,以前與葉庭峰在一起,他連她討厭吃番茄都不知道。偶爾出去吃飯,點的東西裏麵,不是有生番茄,就是加了番茄醬。


    她不說什麽,默默將番茄挑到一邊,至於加了番茄醬的,無法拯救下就勉強吃幾口。她不知道葉庭峰是不是沒有注意到,或者是注意到了,卻不當回事。反正下次再出去吃飯,他依然照點不誤。


    葉庭峰總是將她當空氣,平時聽她說話都煩,更別奢望他認真去記她說了什麽了。


    而那一次,當時她隻是隨口一說,喜歡萬盛廣場的夜景,喜歡這座音樂噴泉,沒想到歐城東卻記住了。


    看著歐城東那張如刀刻般精致的臉龐,看著他幽邃如潭的黑眸,林嫣然無法形容此刻的感覺。


    就像是本窒息的溺水者突然找到了一塊浮木,黑暗的地獄裏落入了一道陽光。


    他從不吝嗇給她激情,給她溫暖,給她關心,給她感動,而在她最最脆弱的時刻,依然是他第一個找到她,帶她離開。


    “回車上吧,一會該感冒了。”


    她卻不動,抓住他的衣襟,突然如孩子般嚎啕大哭,更不顧一切,撕心裂肺地衝歐城東喊――


    “歐城東,以後你好好愛我好不好?!”


    曾經,葉庭峰的無情與冷漠將她打入萬劫不複之地,是歐城東讓她再度燃起了對愛的渴望。


    這一刻,林嫣然突然不想去管什麽世俗眼光,什麽身份地位,也不管自己是未婚還是再婚!


    哪怕世人皆要討伐她,指著她的鼻子罵她癡心妄想,她都不想再放開這個男人!


    從小,她就對愛有著很深的渴望。可是給她的愛的,除了母親就是外婆。父親拋棄她,眾人嘲笑她。


    她在逆境中成長,就如生命頑強的雜草一般,早就練就了一身要強的,不輕易服輸的個性。


    可是,這一刻,她突然不想再要那些一擊即碎的自尊了,她也不要再假裝堅強,她隻想做一個小女人,被他捧在手心,好好寵,好好愛。


    她仰著臉看他,雨水清洗過後,她那本就白皙的臉龐,此刻更如圓潤的美玉一般,晶瑩剔透。


    那雙水漉漉的眸子,一如以往的幹淨清澈,隻是此刻注入了前所未有的癡狂,似罌粟般吸引著人沉淪。


    頰側的幾縷細發緊貼,淩亂裏透出嫵媚,嬌憨中帶著妖冶。


    歐城東黑眸沉邃,仿佛暗無邊際。


    麵對這樣的她,他無法不動容。


    其實,在她喊出那句――“歐城東,以後你好好愛我好不好?”時,他就感覺自己一顆心徹底陷下去了!


    是深陷,就像是兩腳踏進了沼澤,再難脫身!


    然而,習慣了恣意妄為的他,其實並不太喜歡說情話。


    所以緊接著,從他嘴裏吐出的話不是太好聽――


    “傻女人!沒事淋什麽雨,腦袋秀逗了還是怎麽的,你當你演電視劇呢!”


    他脫下西裝外套裹住她的肩膀,手臂環住她,想將她帶回車裏。


    她卻輕掙了他,執拗地揚起頭,“你還沒有回答我的話!”


    林嫣然就那麽眼巴巴地看著歐城東,無理取鬧得像個孩子,“你不答應我,我就不走了!”


    再淋下去,她非感冒不可!


    歐城東輕蹙眉峰,“有話跟我回去再說!”


    “你也不肯愛我,是嗎?”


    得不到回應,林嫣然怏怏間垂頭,神色忽而黯淡,長而濃密的眼睫毛覆下,遮住了她的眼睛。


    是啊,他從未跟她說過他愛她,可偏偏她要自作多情,還搞得自己這樣尷尬。


    “那你走吧!”


    她甩開他的手,轉身往另一邊走。


    “上哪去?”


    歐城東拽住她,將她拉回來的同時,看到她嘴角那抹苦澀的笑。就像是被傳染了,他隻覺得心裏堵得慌。


    他長歎口氣,將她拉入懷中,“有些話非要我說出口嗎?我愛不愛你,你感覺不到?”


    然而,他無可奈何的低喃,並未被她聽到。


    或許真的是太疲憊了,她伏在他懷裏睡著了。


    將她抱上車,歐城東取出大毛巾,為她擦了擦身上的水漬,她睡的很沉,不管他怎麽動作,都沒有轉醒。


    她的臉其實真的很美,五官精致,皮膚細膩光滑,透過車室裏的光線看,無可挑剔的仿若一個瓷娃娃。


    自她身上移開視線,他將空調的溫度往上調了調。


    下了車,將她抱回公寓,雖然適才已經為她擦幹了水漬,但她的衣服濕透了,必須換掉。


    公寓裏沒有女人的衣服,他隻能拿來自己的睡衣給她穿,為她換衣服的時候,他難抑眼底炙熱。


    她那完美的酮體,似世上最精致的藝術品,他是正常的男人,又向來禁不住她誘惑,難免有些心猿意馬!


    為她換衣服的過程,也像在受刑,出了一身的汗,呼吸微亂,最後不得不進浴室洗冷水澡。


    似乎這樣,才能澆滅內心的蠢蠢欲動。


    從浴室出來,再走回床畔,他發現她的不對勁。


    室內開了空調,他隻為她蓋了一層薄薄的被,然而她額上滲滿汗珠,臉還泛著異樣的潮紅。


    他伸手覆上她的額頭,果然燙的嚇人!


    醫藥箱裏有退燒藥,他喂她吃下去,又拿來熱毛巾為她擦汗,幾件事做得細致而溫柔,就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吃了藥,燒並未完全退下,隻能打電話給明飛揚。


    明飛揚接了電話,一刻也不敢多耽擱,火急火燎地趕到禦景園。


    “人呢?”


    歐城東一開門,站在門外的明飛揚便問道。


    明飛揚為林嫣然輸了液,燒總算退下去,看她終於不再皺著眉頭難受的睡覺,歐城東一整顆心放了下來。


    歐城東眼底的款款深情震撼到了明飛揚,彎起唇來揶揄,“如果被人知道,國內最有名的外科醫生明飛揚,居然半夜出診,治的還隻是發燒這種小病,指不定要震驚多少人!”


    “又不是不給你錢,這是診金,夠了吧!”歐城東一邊說,一邊將一張紅鈔塞進明飛揚手裏。


    明飛揚看著手裏的一百塊錢,氣得差點吐血,有沒有搞錯,他連酒店服務員都不如!?


    然而,還未待他抱怨出聲,歐城東已經將他推出門去,“朋友之間,謝就不用了,早點回去睡覺吧!”


    緊接著不客氣地把門拍上。


    明飛揚看著麵前的門,真的很有把它卸了的衝動!


    還說什麽早點回去睡覺吧!


    虛偽!


    是誰大半夜擾人睡眠把人挖起來,他給他女人看病,他居然這態度!


    從剛才到現在,他連口茶水都沒得喝,看完病就被趕出來,擺明了覺得他沒有剩餘價值,就嫌他礙眼了!


    嘖,交友不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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