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原主的記憶,原主姓孫,叫孫兆明,今天是他病得厲害,他母親才讓奶娘送他去城裏的醫館看病,沒想到那個奶娘把他看病的錢貪了一大半兒,隻買了幾包發黴的藥材回來,路上還順帶買了些糖果點心去看她自己的兒子。


    楊蘊秋冷笑,孫兆明這小子靦腆懦弱,早被養廢掉,遇見這種事也不敢反抗,他可不會容那個女人胡作非為,扭頭就上了馬車,一拉韁繩,一路小跑地跑走。


    車夫正坐在一邊兒歇腳,見狀大驚,高聲呼喊:“明哥兒,明哥兒,你這是去哪兒?”


    那奶娘也給嚇傻了,冷冷地看著車跑出老遠,才深一腳,淺一腳地追在後麵,急得滿頭大汗:“明哥兒,你快停下來,不停的話,奶奶知道就該打你了。”


    以前孫兆明聽見這句話就嚇得戰戰兢兢,楊蘊秋可不管。


    後麵的聲音一開始是氣急敗壞,後來更是聲嘶力竭。


    他搜過孫兆明的記憶,其實原主的記性還行,就是可能有點兒自閉的傾向,不愛說話,別人都以為他腦子不好使,才總欺負他,其實他心裏跟明鏡似的,自然記得路。


    楊蘊秋駕著車一路徑直回了家。


    在原主的記憶中,家裏很窮,連筆墨紙硯都不大買得起,銀子一直入不敷出,不過,這個家麵上的情況比他想象中好一點兒,是個兩進的院子,就在泉州城郊,孫兆明住的是前院的西廂房,房裏有一個使喚丫頭,一個奶娘。


    那使喚丫頭是個農家女,就叫二丫,一看孫兆明回來,連忙迎上前,扶著他坐下,小聲嘀咕:“吳媽媽又去嚼舌了?明知道少爺病的厲害,還不照看著,少爺該硬氣些,告訴奶奶才是。”


    她嘮嘮叨叨,手腳卻不停,吃力地端來盆水,給楊蘊秋擦了擦臉,又端了一碗紅棗粥:“明哥兒快喝些東西,不想喝也得喝,別老便宜吳媽媽。”


    楊蘊秋二話不說,聞了聞香氣,見味道很純正,一口口細嚼慢咽地吞了,喝完,才取出帕子細細地擦拭了一下唇角,把碗放回桌子上,一抬頭,卻見二丫盯著他發呆。


    二丫猛地驚醒,揉了揉眼睛,一拍腦袋呢喃:“糊塗了吧,怎麽剛才覺得少爺像換了個人似的,容光煥發,好看的不行?”


    以前孫兆明內斂陰沉,因為病弱,身體瘦削,臉色蠟黃,當然不會有女孩子覺得他俊秀,但其實他的身體資本不差,如今楊蘊秋神識強大,通身靈氣逼人,自然讓人覺得變化很大,再說,一個十二歲,沒讀過幾年書的自閉孩子,和一個讀書破萬卷,修行日久的修士相比,在氣質上自然截然不同。


    楊蘊秋一笑,“你收拾了,然後隨我去見娘親。”


    二丫愣了愣,呆了好半晌,才點頭答應,心下卻更奇怪,她家少爺這是怎麽了,以前每次去給奶奶請安,都恨不得逃走,今天到主動提了。


    楊蘊秋認認真真地整理了一下衣服,他的衣服不差,紅色的錦緞華服,穿在身上喜慶的很,以前的孫兆明可能臉色太慘淡,襯不起來,隻讓人覺得怪異,穿在他身上,卻是怎麽看都好。


    二丫收拾好東西,楊蘊秋坐著運氣一遍,定了定神,才徐徐舉步,緩緩向正房的方向走去,他走得不快不慢,仿佛和以前的少爺走路的速度差不多,樣子也差不多,可二丫竟然覺得,她家的少爺,竟是比那邊孫家的大少爺風華還好。


    這個念頭一動,二丫趕緊低頭捂嘴――怎麽可能!


    大少爺是孫老爺正室出的嫡出少爺,人家的母親,可是名門於家的庶出小姐,還有一個當朝貴妃的姐姐,平時在街上都能被稱為國舅爺的人物,光是教大少爺讀書和騎射的師父,就足足有十餘人,他更是出了名的泉州風流才子。


    三年前他剛十三歲,就一字千金,勾引的泉州有名的清倌人胭脂,留他在自己的香閨裏住了三天,還是孫知府看著不像話,才讓下人把他抓回了府,就是如今,他也能隨意進出已經是泉州第一名妓,胭脂的閨房。


    二丫胡思亂想,楊蘊秋已經進了正房。


    一進門,看見坐在軟榻上的婦人,他眼睛閃了閃,恭恭敬敬地行禮,麵上一笑,總算明白孫知府為什麽會養個半老徐娘的外室了。


    孫兆明的母親,陳菊娘,今年三十有三,已經算老的,卻還長了一張嬌媚的臉,皮膚也很好,比二十歲的年輕姑娘差不到哪裏去,就是靠著天生麗質,她才一步登天,讓孫知府養了十幾年還是沒膩煩。


    不過,孫知府對她估計也就是玩玩罷了,始終沒提接她過門的事兒。


    陳菊娘聽說兒子過來,心下還奇怪,她這個兒子的性子她了解,根本上不了台麵,所以她一開始就沒打算讓他多麽出息,將來靠著孫家,給他說一房不上不下的親事,再想辦法從孫知府那裏扣下些銀錢,置辦一份家業,讓他餓不死也就是了。


    不是陳菊娘對這唯一的兒子不上心,隻是她更關心自己,說白了天生涼薄,一直覺得靠兒子不如靠自己,如果兒子是個聰明的,她也願意投資,但兒子不行,她雖然沒狠心到不管不顧的地步,卻也不想為了個注定沒有用,身體不行,不知養得活,養不活的兒子,影響到自己的生活。


    這會兒見楊蘊秋的舉止大方,仿佛一下子長大了幾歲,心裏驚訝之餘,也有些歡喜,高高興興地叫他起來,還抓了一把點心給他吃。


    “我兒的身體看著到像是大好了?這就好,該賞,你房裏的吳媽媽和二丫都賞。”她上下看了看,見這才幾日不見,兒子的臉上的病氣還真消退了許多。


    七日前,她去看兒子,吳媽媽就來報,說明哥兒不成了,那之後她就隻是問問,再沒去看過,一怕傷心,二怕過了病氣。


    今日乍見,發現兒子除了瘦弱些,精神卻好得很,當然高興。


    楊蘊秋笑著道謝,又道:“母親,吳媽媽整日替兒煎藥,也是有功,兒見吳媽媽對她的兒子小虎,整日思念,時常回去看望,她年事已高,兒實在不好耽誤她和親生兒子團聚,還請母親給個恩典,讓她回去陪自己的親兒吧。”


    陳菊娘一怔,仔細看楊蘊秋,見自家這個兒子說的很認真,很嚴肅,就像他說出來的話大有道理,不過這也沒什麽,好多人家的奶娘等哥兒大了,都會被打發掉,到是姐兒的奶娘,說不定還能跟著出嫁。


    不過,陳菊娘的性子冷漠,連兒子都不怎麽關心,更不會在意區區一個奶娘,隨口就道:“既然是你的人,你便看著辦,你也大了,給她的恩典不是不行。”


    說著,就讓她的使喚丫頭阿碧去拿了吳媽媽的賣身契。


    楊蘊秋接過來,又和陳菊娘說了幾句話,便告辭而出,阿碧送他到門口,回頭就看自家主子坐在軟榻上出神。


    “主子?”


    “……沒事。”


    陳菊娘皺了皺眉,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心裏覺得挺別扭,兒子今天也不太對,不過,到顯得比以前有樣子。


    “你記不記得,三年前明哥兒病重,有個道士過來給他看過病,還說他命中注定有一大劫,度不過便罷了,若是能度過,就能飛黃騰達,光宗耀祖。”


    阿碧一怔:“奶奶怎麽想起這個?”


    她當然記得,奶奶聽了那話,冷笑了好一陣子,還說明哥兒連個祖宗都沒有,上哪兒去光宗耀祖,就讓人給了賞錢,把那道士轟出門去。


    那陣子家裏還不像現在這樣,連給丫頭做衣服的錢也要節省,當時奶奶年輕漂亮,老爺又正覺得新鮮,給的家用也多,現在都是那個府裏的管家按月給撥錢,自是能少則少,從沒有多的時候。


    想到此,阿碧也不免感慨。


    主仆兩個在那兒憶當年,楊蘊秋已經回了自己的屋子,端端正正地坐好,讓二丫給磨墨,準備練字,他新接手這具身體,要多用用,才能靈活。


    二丫不可思議地去了,她不識字,但也看得出少爺現在寫字比以前漂亮很多,再說,少爺知道自己練字,就已經很不得了。


    沒坐一會兒,就聽見門外有人罵罵咧咧地衝進屋。


    二丫嚇了一跳,見是吳媽媽,這才皺眉道:“媽媽安靜些,沒見哥兒在練字?”


    “他練字?他能練出什麽來?以為自己是陽哥兒不成?”吳媽媽一巴掌扇開二丫,氣喘籲籲地闖進門,臉色鐵青,雙目赤紅,一見楊蘊秋,就跳腳大罵,“喂了你三年,你長大了到來作踐你媽媽,你個不孝子,看老天爺會不會收了你去……”


    二丫見她越說越過分,竟然編排起主子來,嚇得雙腿發抖。


    楊蘊秋砰一聲,砸在桌子上,高聲厲喝:“夠了!你既然不願意在家裏呆,便回家去守著你丈夫兒子度日,我不留你。”


    吳媽媽頓時一愣,臉色發綠,實在沒想到明哥兒居然敢趕自己,以前她就是說要走,明哥兒都擔心的不行,非要留她不可。


    “你,你莫不是魔怔了?”話一出口,吳媽媽一腦袋冷汗,又想,今天自己莫不是也魔怔了,過去她可從來沒有在屋子裏大吵大鬧過,都是暗地裏磋磨這小子,怎麽今天就是沉不住氣?


    楊蘊秋看也不看,轉頭就道:“二丫,你送吳媽媽出去,記得,別讓她帶走咱們家裏的東西。”


    吳媽媽當然不肯,一屁股坐在地上,就開始哭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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