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飛頓時麵孔扭曲。


    他一向溫文爾雅,在村子裏從來都是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但自從見到楊蘊秋的那一刻開始,表麵上看不出來,但私底下,好些村民都發現自家的仙師性情越來越古怪,脾氣也越發的急躁,讓人摸不著頭腦。


    好半天,吳飛鎮定下來,又恢複了往日的麵貌,隻抬頭看向楊蘊秋:“你能不能讓我看一看?”


    楊蘊秋皺眉:“看什麽?”


    “那種力量。”


    楊蘊秋搖了搖頭。


    吳飛的眼神,不知不覺間黯淡下來,歎了口氣,“其實,我很怕那個仙師,被救了以後,雖然忘了很多東西,卻還是日日夜夜噩夢不斷,後來,我年紀越來越大,日子越過越苦,我名校畢業,就因為沒有關係,沒有錢,隨便什麽人都能羞辱我,後來我誤入歧途,加入了傳銷組織,被坑得身無分文,能勉強保住我這條命,已經是運氣。”


    “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我忽然懷念仙師還在的時候,他多麽強大?無論你有多少錢,有多麽高的身份地位,在他看來,還不如自己隨意揉圓捏扁的一個玩偶,想讓你生,你便能生,想要你死,也輕而易舉。”


    “我本來也可以得到這一切的,他明確說過,我就是他的徒弟,他的繼承人,他會讓山神也給我力量,我有那樣的潛力。”


    整個村子的人都抬眼看著吳飛,目中不免露出幾分不知是驚還是喜的顏色。


    “後來我終於忍不住了,當年仙師還在。教給我許多東西,我希望能夠再次喚醒山神,舉行了好幾次山神大祭典,但都沒有成功。白苗苗漸漸長大,我從小就把她的身世都告訴了她,她一直對白家莊的人恨之入骨,很希望複仇。我就正好利用她,弄到了不少活祭品……”


    村民們這下子都忍不住大怒。


    白苗苗卻冷笑:“胡說什麽,你別自作聰明,究竟是誰利用誰?”


    她扭頭四顧,本來隻是清秀的五官,忽然變得豔光四射起來。


    白村長一怔,苦笑道:“苗苗,你越來越像你媽媽。”


    白苗苗卻不理他,隻一個字一個字地衝著楊蘊秋道:“不是吳飛利用我。而是我利用了他。我利用他想要複活山神的念想。誘騙他重開活人祭,讓我的仇人們,也嚐一嚐烈火焚身的滋味。當年我媽媽就是被活生生燒死的,他們也別想好過。”


    這兩個人爭搶著要做主謀。


    楊蘊秋不是傻子。在場的這些人也不是傻子。


    究竟誰是主謀,誰是幫凶,恐怕真的隻有他們兩個人心裏才清楚,或者,他們兩個都認為,是自己愚弄了對方,又或者,他們是真的隻想保護對方。


    無論如何,白苗苗手上染了不隻是一個人的血,罪名之類的,還是得看法院怎麽判決。


    老邢他們趕過來,徹徹底底地清理了山神廟底下的炸藥。


    “一個小小的白家莊,怎麽有這麽多亂七八糟的東西?”


    哪個村子膽大到炸藥成山?


    仔細一問,鬧了半天,村子裏大部分人靠山上的礦產生活,百分八十的老百姓都會自己配製炸藥,而且還是那種威力相當大的炸藥,這一群人,放出去個個是恐怖分子級別的大人物。


    具體的事務有專人處理,楊蘊秋當日就帶著伍月她們三個女人回了南市。


    二十多年前的舊案被翻出來,又添加了些新資料。楊蘊秋親自寫的補充報告,加入檔案庫,和他父親親筆記錄的舊事放在一處。


    最近難得地下三樓這邊比較平靜,楊蘊秋手底下那群人又嗷嗷叫著非要去旅行,他想了想,勞逸結合確實有必要,幹脆就鬆了口,放假隨他們去玩。


    至於王逸要求隨意穿過時空門去另外的位麵,讓楊蘊秋皮笑肉不笑地給拒絕了――真以為時空門開啟和關閉不需要能量?


    這些小子個個都是耗能大戶,就吃楊蘊秋一個,雖說從未來世界拿回來的那些礦石足夠他隨意揮霍,可也不好浪費。


    勤儉節約乃是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嘛。


    …………


    楊蘊秋在飛機失事的那一瞬間,還當自己這回就是不死,也得丟半條命。沒想到,閉上眼睛呆了三秒鍾,防護法陣完全沒有消耗能量的跡象,也沒有失重的感覺,他就從墜落的飛機中來到這麽一片平平談談的沙灘上。


    作為一個穿越專業戶,他很容易就確定他是穿越了。


    楊蘊秋就算沒有遊遍祖國三山五嶽,但對國內的地形地貌植被情況還是相當了解的,這裏不是山東境地,而是一個不算很小的島嶼。


    當然,他確定他穿越,不是因為這個,而是因為漫天飛舞的雪花。


    雖然聽說過六月飛雪,但轉瞬之間從秋老虎正惱人的時節,到冰天雪地,就真的不大可能是自然變化,再說,他又不是頭一次經曆這樣的情形。


    隻不過身穿的確不方便就是。


    楊蘊秋笑了笑,能夠感覺到時空門和他的聯係越發的緊密,如今竟然相隔萬裏還是能夠感應到主人的危險,在第一時間啟動。


    雖然,貌似消耗掉的能量很多,而且因為是無意識的,恐怕確定坐標,製定安全路線,再次把楊蘊秋給送回地球,有些困難,不是短時間內能夠做到的,但他也並不擔心。


    娃娃也迷迷糊糊地趴在楊蘊秋的腿上,表示它目前正在癡迷於渣遊戲,隻要它的智腦沒有丟,它就暫時不肯管身處何處。


    楊蘊秋畢竟不是那種平日裏隻喜歡坐在電腦旁邊看電影,看小說的宅男,這種事兒。對他來說和出門逛街的性質也沒太大的差別,很鎮定自若地檢查自己身上帶的東西。


    空間包剛剛清理過一次,因為是要去度假,所以帶的生活用品比較多。自己的一套洗漱用品,還有幾個女孩子的旅行套裝化妝品,一個野營用的帳篷,一個睡袋。兩盒半巧克力,一袋子堅果,一箱葡萄酒,一箱香檳,還有打包好的一箱子熱帶水果,新買來的,準備送給劉老爺子的一整套筆墨紙硯,還有一套給李珊珊買的畫具。


    再加上智能手機,電腦。手電筒之類。


    目前來說。比較有用的是他隨身帶了一艘玻璃鋼板的衝鋒舟。這是盧蘭心細,說是如果到海邊湖邊,下海釣個魚什麽的。有這玩意也方麵。


    其它零零碎碎的東西就比較雜亂。


    楊蘊秋也沒有細看,現在最重要的還是確定如今的位置。不遠處就是大海,很荒蕪的海灘,堆積了些許礁石,有雪花,如果是在地球的話,這裏也不是南方。


    天上的太陽和地球沒什麽區別,就是快落下去了,日落的美景還是相當迷人的,晚上不好隨便亂跑,楊蘊秋幹脆找了塊兒大礁石,在它後麵背風的地方,為了防止萬一,也把衝鋒舟弄出來,擱在沙灘上,再把自己的帳篷拿出來支好,然後就鑽進去準備好好地睡上一覺,有什麽事,明天再說。


    晚上正睡,就被警報法陣給吵醒,楊蘊秋迷迷糊糊地坐起來,打開帳篷往外看了兩眼,才發現是有一艘船靠了岸。


    那艘船就是一艘普普通通的海船,並不是現代的樣式,娃娃查了查,也沒查出這是哪個朝代的海船,當然,它的資料庫裏關於古代海船資料也不多,最多就是有明朝的鄭和寶船罷了。


    人聲鼎沸,燈火齊明。


    楊蘊秋打了個嗬欠,也鬆了口氣,對方說話的腔調雖然有點兒古怪,但是明顯屬於古漢語,他聽一聽就能學個差不多。


    看那些人穿的衣服,都是麻衣,樣式像是漢服,所以說,他又一次穿越到古代了,不過是身穿,人選也不是自己精挑細選的,沒有本來有身份的便利,與此同時,也沒有那麽多的麻煩,反正這次是意外,等時空門恢複正常,他就可以回家。


    他呆的地方比較隱蔽,但離海岸挺近的,還沒到天明,對方就發現了他。


    於是就移駕過去,上了海船,拜訪人家海船的主人。


    主人家是一對兒年輕兄妹,都是二十左右的年紀,男的一身錦衣,頭上戴著個金冠,長得挺帥氣,女孩子粉色的半臂襦裙,生得和男人有幾分相像。


    身邊還站著一個綠衣,一個紅襖的小丫頭,都十二三歲的模樣。


    楊蘊秋笑著簡單交代了幾句,說自己駕駛小船出海遊玩,結果不小心迷航,看到這一片荒島,就想暫時休息一下。


    那對兄妹也沒看出是相信還是不信,不過,兩個人都挺和氣。


    女孩子沒怎麽說話,男的卻是笑容和煦:“敝姓高,此番和妹妹出海,就是為了幫家中老父押送一批海貨,能遇見公子,著實是咱們的緣分,不知公子的家可在附近,海中迷航不是好玩的,家中老船工對這片海域比較了解,不如我們送公子一程?”


    楊蘊秋笑了笑,不慌不亂地搖頭:“不必了,家裏不許我出來玩,這一次出來不容易,怎麽也要見見世麵,若灰溜溜回去,兄弟們會笑話。”


    他表現得十分輕鬆,簡單地說自家是為了躲避戰亂,出海避禍,家裏長輩們都對大陸有些心理陰影,輕易不讓孩子們隨便亂跑。


    “以前小時候,但凡我調皮,母親就說你要是再調皮,就把扔回大陸去,讓狼外婆一口把你吞了了事。”長夜漫漫,楊蘊秋還隨口說了幾個小故事,假作是家中的趣事,逗得兩兄妹都失效不已。


    他這麽做,主要還是為了表明自己身後有靠山,讓別人不要胡亂起歹念。


    雖然說,楊蘊秋也是那種上過真正戰場的人物,可能少一點兒麻煩,就少一點兒麻煩,防患於未然,還是很有必要的。


    再說。他這種故事一編,最方便不過。


    口音不對,沒什麽問題,家在海外嘛。不知道中原是什麽王朝,也不是大事,家在海外,沒有戶籍。那也很正常,家在海外。


    多好,這樣的身世來曆,就是鬧出笑話,也不至於惹人疑竇。


    這麽一相處,雙方果然親近不少,也互通了姓名,高家這兩兄妹,男的那個叫高義。至於女孩子。總不能隨便把閨名告訴陌生人。也隻能以高姑娘相稱。


    高義看了看天色,笑道:“楊公子未曾帶著侍女,不如先讓阿紅阿欣服侍您用飯?”


    楊蘊秋淡定地應了。


    飯菜還算可口。當然,在海上沒有特別講究。又是冬日,也就軟乎乎的米粥,加上一些海魚,楊蘊秋就隨意地吃了一點兒,便放下了筷子。


    高義在旁邊看著,略有幾分不好意思,笑道:“我們在海上時間長了,飯食簡陋,公子恐怕吃不慣,且擔待一二。”


    “哪裏話,高公子不必客氣,我本也吃不多。”


    吃了飯,高家這位公子熱情相邀,讓楊蘊秋到船上住一夜。


    楊蘊秋可不願意這會兒就和陌生人住在一塊兒,再說,他剛來,怕是需要跟這一行人一起上岸,總要準備一下,便借口在船上住的久了,身子有些乏力,回了島上去休息。


    高家這兩兄妹,也不是什麽窮苦人,住的船上的房間不說奢華,卻也一應俱全。


    送了楊蘊秋下船,高義的臉上便嚴肅起來。


    “阿妹,你怎麽看?”


    那高家姑娘皺眉沉吟半晌,搖搖頭道:“不像是裴家派來的殺手。”


    高義也點頭,“裴家上下都是一家子粗人,那位公子滿身的書香氣,絕不是裴家能派來的,看他的衣服,雖說儉樸,樣式也古怪,但針腳細密,至少咱們見過的江南最好的裁縫,恐怕也少有能做到,還有,他手腕上的水晶串子,水晶顆顆飽滿,打磨的圓潤,尤其是同等大小,實在難得,怕是價值連城。”


    “不止如此。”高家的姑娘歎道,“你看看剛才他吃東西,連雪霜米都似是不怎麽喜歡,這等貢米,咱們尋常也吃不起的,吃魚的時候,隻吃魚頭下麵那一點兒皮肉,其它的再不肯動了,侍女服侍他,他也習慣的緊,咱們阿紅生得算是秀美,也沒見他手足無措,禮儀方麵,到像是那種高高在上,隻習慣別人對他行禮的,一看便是錦衣玉食養出來的公子哥兒。”


    高義仔細想了想:“還有,他孤身一人,但是看到咱們依舊寵辱不驚,顯然不是有依仗,完全不把我等放在眼中,就是被家中長輩嬌養,養得不通世事,無論是哪一種,他的家庭恐怕不簡單,咱們不如好生對待,說不定將來也是助力。”


    畢竟,這一個人的出身來曆,可以瞎編,但他表現出來的種種氣度,卻不是隨口一說就能騙得了人的。無論他說的話,有幾分真,幾分假,高義良人卻認定他出身不凡。


    兩兄妹打定主意要拉關係,當時便派了那個叫阿紅的侍女去服侍楊蘊秋。


    楊蘊秋並不介意這是不是對方派來的探子,要是換了他,駐地旁邊有不明來曆的人,恐怕也要小心謹慎一二。


    阿紅就是個十三歲的小丫頭,一過來又看到怪模怪樣的帳篷,眼中便透露出幾分好奇,楊蘊秋隨意坐著喝一杯紅葡萄酒,杯子也是賣酒的附送的,別管質量如何,反正夠漂亮精致,別說放在古代,就是放在現代社會,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那也是小資享受。


    楊蘊秋隨意地給她也倒上一杯,笑道:“來,陪我喝一杯,一個人喝酒,也悶得很。”


    阿紅受寵若驚,可她作為侍女,陪主人喝酒那是本分,遂老老實實地跪坐下。


    這種葡萄酒是甜酒,不是幹紅,味道卻醇厚,很受女孩子的喜歡,阿紅的口味顯然和幾千年後的女孩子們也沒什麽不同,一喝到嘴裏,眼睛裏的光澤便變得迷離。


    沒多一會兒,楊蘊秋就把大體的事都給套了出來。


    果然是古代,可惜是架空,目前朝廷的國號為洪,皇帝姓吳,諱宓,是個年輕的皇帝,剛剛登基兩個春秋。


    目前來說,天下基本太平,西邊有蠻族作亂,可也不成氣候,有些山民不服管束,時不時要鬧一鬧,但都不大,地方性的小叛亂罷了。


    如今沒有什麽科舉,世家掌控朝堂,因為先帝留下兩個顧命大臣,皇帝有點兒被架空的趨勢,到現在親政了還要看臣子的臉色。


    當然,這都不是阿紅一個小丫頭說出來的,純粹是楊蘊秋聽她說一些瑣碎事務,連蒙帶猜,推測出來的,但想必不會差得太遠。


    最要緊的是,楊蘊秋知道洪朝曾經有過先例,要是山民或者海外人士,要重回故土,入籍很容易,主要是世家大族的隱戶越來越多,各地災荒又重,人口減少,有些大縣沒兩年就變成了中縣,中縣又變成下縣。


    地方官們每一年都為了轄地的戶口發愁,有人願意遷來,他們高興還來不及,自然不會隨便阻攔。


    知道了這個,楊蘊秋就比較放心,等到了岸上,無需高家幫太多的忙,他就能暫時落戶,反正又沒有準備呆太久,這些都不是什麽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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