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火完全燃盡之後,李長水大聲說道:“來幾個抗鋤頭的,把這地給挖開!”


    然而這回李長水的威嚴卻失效了,過了好一陣子,也沒有一個人上前,很顯然,大家對剛才挖出成堆老鼠屍體的事仍然心存顧慮,而且想必大家心裏多少也都知道一點,這地下埋葬著什麽?最關鍵的是,當年的革委會主任黃有才曾經組織挖掘過李方天的墳,可還沒來得及開挖,他卻先被旱天雷給劈死了,發生過這樣的事,如今誰還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呢。有人便問:“這地能挖麽,要是被雷劈著了咋辦?”


    黃一仙說道:“大家不必擔心,當年黃有才之所以會被旱天雷劈死,是因為選擇了當日陰氣最盛的酉時動土,而現在正值陽氣最盛的午時,大家隻管動手便是。”


    盡管黃一仙給了一顆定心丸,卻還是沒有人願意幹,李長水不禁有些惱了,扯著嗓子吼道:“你們這幫家夥,黃大師都說了不會有事還愣著幹嘛呢!難道還要讓我和黃大師親自動手啊!他娘的還想不想拿年底分紅了!”


    李長水把村辦工廠的年底分紅搬了出來,然而大家都耷拉著腦袋,一些手裏拿著鋤頭的村民紛紛往後站,依舊沒有一個人上前,或許大家心裏都明白,李長水隻是在嚇唬大家,因為年底分不分紅,並不是他一個人說了算。


    李長水眼珠子一轉,忽然從兜裏掏出錢包,抽出了幾張百元大鈔,拿在手中揚了揚,大聲說道:“隻要是過來挖地的,每人發一百塊工錢!”


    這一招還真管用,不一會兒,便從人群中鑽出了幾名膽子稍大點兒的小夥子,扛著鋤頭走上前去,這情形讓我立刻想起了九年前在棋坪村,祺二爺也是用這一招叫來了一幫小夥子幫著抬那口槐木鬼棺,隻不過那時候隻要五塊錢,而現在卻是一百。


    李長水讓幾名小夥子排成一排,當場便將手中的百元大鈔挨個發放到了他們的手中,接著說道:“先等著,待會聽黃大師的吩咐,他讓挖哪兒,你們就挖哪兒!”


    黃一仙左手托著羅盤,右手持一根木棍,繞著土地廟順時針轉了幾圈,最終在土地廟前停下,用手中的木棍在地麵上畫了一個約兩米來長、一米來寬的矩形,轉頭對那幾名小夥子說道:“就從這兒往下挖,隻要看到紅色的土層,就馬上停下來。”


    然而幾名小夥子卻是麵麵相覷,誰都沒有動手,原來,那個矩形恰好將那堆燒焦了的老鼠屍體包括在了裏麵。


    “水叔,能不能先找人把這堆老鼠屍體弄幹淨了再挖啊!”


    “就是!這我可下不了鋤頭。”


    ……


    幾名小夥子衝著李長水抱怨了起來。


    李長水瞪了他們一眼,不過他也沒說什麽?或許是覺得這樣直接開挖確實有點惡心,於是又抽出一張百元鈔,對著人群說道:“哪個來把這些老鼠屍體清理了,也給一百!”他話音剛落,立刻傳來了一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的聲音:“我來!我來!”


    我扭頭一瞧,居然是牛胖子!盡管他也用衣服蒙住了臉,不過我還是一眼便認出了他,因為他那如熊貓一般的體形,實在是太有特點了。


    他的出現讓我很是驚訝,這家夥平日裏可是膽小的要命,就算是看到一隻死老鼠也會繞著道兒走,今兒個居然會主動提出來清理這麽一大堆的老鼠屍體,難道他也撞邪了不成?


    我很快就反應了過來,他並非是撞邪,而是為了李長水手裏那張百元大鈔!


    雖說牛胖子一直都在想盡辦法賺錢,但卻沒想到他為了錢竟然能夠克服心裏的恐懼,這倒是出乎了我的意料。


    “你是哪個?”李長水盯著站在眼前的牛胖子,一臉的疑惑。想必他們村裏並沒有長得像牛胖子這麽肥墩的人。


    “嗬嗬,我是隔壁村的!”牛胖子說著,一把從李長水手裏奪過那張百元大鈔,往褲袋子裏一揣,也不理李長水驚訝的目光,找旁邊的人借了撮箕和鏟子,二話不說,甩開膀子便忙活了起來。


    燒焦了的老鼠屍體經他這麽一鏟,立刻又散發出了一股子刺鼻的焦臭味,而且還揚起了一團黑塵,被風一吹,黑塵夾雜著火星子四散開來,眾人紛紛避開。


    我不禁替牛胖子捏了一把冷汗,很顯然,那堆剛剛燒焦的老鼠屍體依然處於高溫狀態,而他又是赤膊上陣,那些火星子若是濺到身上,難道不痛麽?然而牛胖子卻全然不顧,繼續賣力地幹著,與我平日印象裏那個膽小怕事的家夥,完全判若兩人。


    沒一會兒工夫,牛胖子便將那些老鼠屍體清理得幹幹淨淨,而再看他,已經完全變了一副模樣,黑灰混合在汗水粘在他的身上,使得他看起來就像是剛從煤窯裏爬出來的一般。他摘下蒙在頭上的衣服,在身上粗粗地抹了幾下,便跑向河邊去了。


    望著牛胖子遠去的背影,我心裏有些擔心,他剛才那一陣忙活,也不知被燙傷了沒有,正尋思著要不要過去看看他,李長水卻開始吆喝幾名小夥子掘地了,由於又想瞧瞧地下究竟會有什麽東西,我糾結了好一陣,最終還是決定先看完了熱鬧再說。


    幾名小夥子沿著黃一仙畫出來的矩形開始往下挖。


    盡管已經很久都沒有下雨了,但或許是這塊地常年累月都堆放著垃圾的緣故,土質倒是十分疏鬆,不一會兒工夫,地麵便被挖出了一個二三十公分深的坑來。


    黃一仙在一旁見狀,趕忙喊道:“別急著往深裏挖,先把土都挖開了再說!”


    在黃一仙的親自指導下,一個約摸半米深的矩形坑逐漸現出了雛形,但卻依然是黑色的土壤,並未見黃一仙所說的紅色土層。我不禁對黃一仙的話產生了懷疑,雖說在我們這地方,紅土比較常見,老師也曾經說過,隻要土壤中富含氧化鐵,就會呈現出紅色,在我國南方,大部分土壤都具有不同程度的紅土特征,所以並沒什麽特別。不過,眼前這塊地,我怎麽看都不像能夠挖出紅色的土層來。


    正當我覺得可能是黃一仙看走了眼的時候,一名正在挖掘的小夥子忽然發出了“啊!”的一聲驚叫,緊接著圍觀的眾人也都紛紛驚呼了起來。


    我趕忙探頭往坑裏邊一瞧,不禁也吃一驚,隻見就在那名發出驚叫的小夥子下鋤頭的位置,土層竟呈現出了如剛被鮮血淋灑過一般的鮮紅色!盡管紅色土壤遍地都是,但如此鮮紅色的土壤,我卻還是第一次瞧見。而從周圍人群的驚呼聲來看,他們恐怕也是從未見過。


    黃一仙一見這血色土壤,立刻製止了幾名小夥子繼續挖掘。


    他讓李長水把他的背包遞了過去,從裏麵掏出了一把十分精致的折疊小鏟,便蹲下身子,用這把小鏟小心翼翼地刮起了土來。那動作,就好像是考古學家發現了什麽珍貴文物,為避免對文物造成損害,而隻敢用工具輕輕地刮一樣。


    由於黃一仙也不讓其他人幫忙,他一個人弄了足足半小時,才將整個坑裏的黑色土壤都清理幹淨。


    血紅色的土層完全展現了出來,我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其他眾人也都是震驚不已,旁邊有人竊竊私語,認為這是那些死老鼠的血液滲入到土層中所致。其實這有些說不過去,因為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為什麽上層又是黑色的土壤呢?照理來說,也應該是先將上層土壤染紅了才對。


    黃一仙似乎是聽到了眾人的猜測,說道:“這是血土層,是陽剛之氣與陰邪之氣相互發生作用所致!”


    “那這陽剛之氣和陰邪之氣又是怎麽產生的呢?”李長水問。


    黃一仙解釋說:“原本這地方種著桃樹,桃木乃是陽剛之木,能夠產生陽剛之氣,而這下麵埋藏著一件十分邪乎的玩意,這玩意則會產生陰邪之氣。陰陽相混,便形成了這血土層。”


    “那如今鎮邪的桃樹沒了該怎麽辦?要不要重新再種上一棵?”


    黃一仙看了李長水一眼:“你還想著種桃樹呢?現在種了也沒用了,很難再鎮住那邪乎玩意。”


    李長水臉色一變:“啊!黃大師您可得想想辦法啊!不然咱村裏恐怕就沒有安寧日子過了。”


    黃一仙皺著眉頭沉吟了一會,說道:“為今之計隻有一個辦法,就是把那塊邪石頭帶到一個妥善的地方封存起來,至於他的屍骸,我還是當年的意見,得連著棺木一同起出來火化掉。”


    “啥!起……起棺火化?”李長水顯得有些為難,在我們這兒,起棺是一件大不敬的事,更別說還要將屍骸火化了。而且更為關鍵的是,當初黃有便是打算起棺火化,可他連土都還沒動人就給劈死了。


    “還有別的法子麽?要不,隻將那塊石頭弄走,不火化屍骸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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