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貴妃早早叫人收拾了一桌精致小菜,備好了從家鄉宜賓帶來的好酒。


    兩人當桌而坐,彼此深情對望,心中千言萬語,一時之間卻又無言以對了。


    怡貴妃看玄武皇帝眼中滿是對自己的寵溺之情,低垂下眼去,伸手舉箸,夾起桌上小菜,放置玄武皇帝麵前碟中,柔聲說道:“聖上終日勞累,卻胃口不好,怡兒特意命人做了些聖上最愛吃的小菜,你且嚐嚐合不合胃口?”


    玄武皇帝心中波動,笑著問道:“愛妃怎知朕近日胃口不好?”


    怡妃歎息著,低聲說道:“自然是托海公公問話,這才曉得的。”


    玄武皇帝感念她如此關切自己,急忙舉箸將碟中小菜送入口中,咀嚼片刻,驚喜笑道:“這麽多年了,怡兒竟然還記得朕愛極了的這道菜?”


    怡貴妃含羞別過臉去,柔聲說道:“時日再久,我又怎能忘記你所愛之物?如果對了胃口,不妨多吃一些!”


    玄武皇帝失神看著她,心中愧疚不堪,不覺就多吃了幾筷子小菜。


    怡貴妃見他臉色依然蠟黃一片,心中疼惜,伸手就要撤下桌上的酒杯,卻被玄武皇帝笑著製止了。


    “不妨事,朕今日高興,就陪愛妃小酌幾杯吧!”


    怡貴妃這才起身淺淺倒了一些酒,一雙眼,隻是關切的望著他,生怕引起了他的陳疾。


    玄武皇帝心中雖是高興,但終是因身體欠佳,就淺酌了幾小口,放下酒杯,望向風情萬種的怡貴妃,心中真情湧動,伸手過去,拉起她一雙玉手,柔聲說道:“怡兒,朕看著你,已是醉了!”


    怡貴妃含羞垂首,輕聲說道:“你我分離十五載,你看著我,是否已是老了許多?”


    玄武皇帝看她美豔絕倫的俏臉,此時羞紅一片,心中激情滿溢,笑著搖頭說道:“愛妃看著至多就是十七八歲模樣,又如何談老?倒是朕,真正的老了!”


    說完這話,胸口突然一陣痛楚傳來,玄武皇帝忍不住就劇烈咳嗽了起來。


    怡貴妃驚嚇起身,過來轉至他的身後,輕輕替他捶著背,低聲問道:“聖上究竟為何總是咳嗽不停?可曾好好的讓禦醫看過?”


    玄武皇帝待得咳嗽稍停,歎息著說道:“我這已是陳年舊疾了,禦醫也隻是用藥勉強替我延年益壽罷了!不過,你放心,朕在百年之前,定將你們母女安置妥當……”


    “你,怎麽能夠說出這樣的話來?”


    怡貴妃看他蠟黃臉上滿是隱忍之色,胸口劇烈起伏不定,想是陳年舊疾又犯,心中悲苦,掩麵哭泣,語不成聲了。


    玄武皇帝感到身體乏困,隻得微微靠在怡貴妃身上,感到她溫軟一片,心中激蕩,正要伸手去扶住她的手,卻突然感到腹中劇痛不止,不由得彎下腰身,頭上開始冒出絲絲冷汗。


    怡貴妃看他痛得臉色發白,心裏發慌,急忙高聲喚過殿外值守的太監去喚禦醫過來,自己和幾個宮女合力,將玄武皇帝扶到床上。


    玄武皇帝腹中劇痛更甚,心裏突然劃過一個念頭,倒吸一口涼氣,忍住腹中劇痛,叫太監總管海公公急宣靖王爺入宮。


    不一會兒,太醫和靖王爺前後腳匆匆入殿。


    禦醫見狀不妙,奔過去貼身就診,臉色頓時大變,跪倒叩頭如搗蒜般,低聲說道:“聖上,你這是身中劇毒的症狀啊!罪臣該死,醫術太淺……”


    玄武皇帝此時已是氣息奄奄,雙眼緊盯著床前泣不成聲的怡貴妃,想要出聲去安撫於她,但無奈氣力皆無,隻得伸手指向臉色發白的靖王爺,斷斷續續說道:“德庸啊……我……不行了……你要……你要保護好怡貴妃和欣柔公主……”


    靖王爺大驚失色,跪倒在地,叩頭高呼道:“聖上放心,臣必當臨危受命,保護好她們母女。隻是,不知是何人竟然敢毒害聖上?我定當嚴查此事,將罪魁禍首碎屍萬段!”


    玄武皇帝圓睜雙眼,轉眼看向已是哭得將要虛脫的怡貴妃,伸手想要拉住她,嘴角卻湧出汩汩鮮血,喉頭已是隻有出得氣,而再無半分進得氣了。


    隻是眨眼之間,玄武皇帝已是頭一歪,命喪黃泉。


    怡貴妃哪裏會想得到,好端端的一場歡宴,竟然會變成這般慘烈局麵,更想不到,一家人相隔十五載,好不容易相聚,僅有幾日,就陰陽兩隔,永難相見。


    她越想越痛,撲倒在玄武皇帝屍體之上,大放悲聲。


    靖王爺咬牙起身,以攝政王的身份,即刻下令,命京師提督楊文廣關閉城門,率領五千禁衛軍入宮,嚴守消息,防止宮中嘩變。


    但剛剛出去宣旨的海公公,隻打了個轉身,就又匆匆奔了進來,神色慌張的對靖王爺說道:“靖王爺,大事不好了!太師於春傑率領一千人馬已是將整個悅心殿圍了個水泄不通了!”


    靖王爺定睛看著哭得死去活來的怡貴妃,咬緊牙關,鼻子裏冷哼了一聲道:“休要慌張,我自有應付之策!”


    他吩咐宮女將怡貴妃扶起,不敢看她此時悲切神情,別過臉,施禮輕聲說道:“怡貴妃,你暫且忍住悲痛,好生休息!待我平息了這宮中之變,定會將弑君之人繩之以法!”


    怡貴妃聞聲抬眼,正要去看他,靖王爺卻倏忽轉身,已是快步奔出殿外去了。


    怡貴妃癡愣愣呆在原地,心中更是痛楚不堪了。


    靖王爺剛奔出殿外,豁然看到那於春傑冷臉站在殿外空地之中,身後黑壓壓站滿了手執兵器的士卒,更有幾十人,手執明燭,將黑漆漆的空院照得是通明一片。


    靖王爺卻並不見到半絲慌張,冷峻的看著於春傑,高聲斷喝道:“大膽太師,竟敢勾通皇後弑君篡位!你就不怕我大陳國萬千子民會唾罵你們嗎?”


    於春傑哈哈哈笑道:“靖王爺,你難道不知道這大陳的皇位,遲早都是太子的嗎?我們這樣做,也隻不過是讓這件天經地義的事情提早了幾天而已,談何弑君篡位?識時務者為俊傑,你若交出那個禍國殃民的怡貴妃,我定會叫太子保你日後榮華富貴!”


    陳德庸昂然站立,高聲厲聲說道:“呸,不要臉的奸臣賊子,休要張狂!要想傷害怡貴妃母子,有膽的就先從我陳德庸的身上跨過去!”


    於春傑眉頭皺起,看靖王爺穩站殿前,不怒而威,一股天然的王者之氣,心中不由得有些犯難:“殺了他倒也不費力氣,隻是此人在朝中威望極高,隻怕殺了他後會惹起眾怒,倒不利於我那外孫子承繼大統了!隻是,不殺了他,隻怕日後此人仍是心頭大患!”


    他正自反複思量,拿不定主意之時,卻聽得有人高聲報道:“皇後駕到!”


    話音未落,眾人就見到一群宮女打著燈籠在前邊照路,後邊緊隨著一乘轎子,飛速來至大殿之前,落地之後,軟簾被宮女揭起,從轎子之中走出一人,鳳冠霞帔,美豔冷淩,正是當今大陳國的於皇後。


    於皇後拿眼瞪了一下自己的父親,轉臉看著殿前站立的靖王爺,笑著說道:“靖王爺,你何必在這裏虛仁假義,滿口忠義道德?


    我們大陳國,誰個不知,哪個不曉,你靖王爺身為當今聖上唯一的弟弟,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終日裏結黨營私,明裏暗裏的為自己培植勢力,隻需要袖手等著,等著我那身體羸弱的孩兒緊隨他父皇而去,你就名正言順的承繼大統!”


    靖王爺臉色鐵青,冷哼幾聲,指著於皇後的鼻子罵道:“虧你還是我的皇嫂,長了雄心豹子膽不說,竟然還瞎了一雙狗眼!


    舉國上下,誰不知道我陳德庸一心為國,從未幹過什麽昧良心的事情?倒是你,幹了這喪心病狂之事,還在這裏倒打一耙!


    你如果還念及太子清名的份上,就快快跪地請罪,我定將饒你們不死,保太子順利登基!”


    “是嗎”於皇後聞言,冷笑著盯著靖王爺,大聲說道,“隻怕我們前腳跪地求饒,靖王爺你後腳就會將太子和我們一並就地正法了。哈哈哈,你當我們是三歲小兒嗎?


    我勸你還是束手就擒,我們和和氣氣的將此事推給那對來路不明的母女身上,就此安然平息眾怒,好讓太子順利登基。事成之後,我必然保你攝政王的尊位,後世子孫永享榮華富貴。”


    靖王爺低頭沉思片刻,抬眼看著她,雙眼之中冷嗖嗖冒出股股寒氣,悶聲說道:“如果我不願意聽從於你們呢?你會如何?”


    於皇後搖頭歎息道:“那我也無可奈何了。隻得踏著你靖王爺的屍體進去捉拿弑君篡位的那母女兩,即刻詔令天下,將她們碎屍萬段,讓太子盡快登基了!”


    靖王爺聽罷,深知於春傑和於皇後已是絕難回頭,深吸入一口氣去,抬頭


    望向殿下眾人,突然之間就高聲斷喝道:“我陳德庸的士卒,還不快將這些弑君篡位的亂臣賊子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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