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旁雜草之中,應聲豁然站起一人,卻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女,身著一套貼身紫色棉襖,雲髻在腦後隨意紮起,長至脖間,隨著她的走動左右搖擺不定。


    一張圓圓臉上眼眉細長,大眼撲閃,小巧鼻頭可愛翹起,下麵一張櫻桃小嘴此時微微撅起,臉頰兩側兩個小小酒窩時隱時現。


    怎麽看,怎麽都讓人覺得,實在是個嬌俏可愛的甜美之人。


    劉羽軒加快腳下步伐,眼見得就要從這少女身旁而過。


    少女看他對自己如此冷漠,眼中淚花朵朵,使勁兒跺著腳,高聲喊道:“羽軒哥哥,半年未見,你怎麽還是如此絕情?”


    劉羽軒懶得理她,腳下兀自不停,眨眼已是距離少女五六十米開外。


    少女盯著他的身影愣了片刻,這才重重的跺了一下腳,腳下用力,卻是足不點地,飛身跟了過去。


    劉羽軒無需回頭,就知道這少女緊緊跟在自己身旁,心頭思量著:“怎麽隻是半年未見,這個樊念鈺已是輕功大增了?”


    他心中疑惑,卻根本就對身旁之人毫無興趣,抬眼看看,已是到了黑虎崖的山寨門前。


    少女見他駐足而立,一襲清皂長袍隨風而動,越發襯得他頎長身形英俊挺拔,不由得就看得有些呆住了。


    那山寨之前值守之人,早看到兩人站立寨門之前,拿起手中牛角用力吹響。


    深沉的號角之聲立時傳向四方,引得山穀之中回聲蕩漾不止。


    少女站立劉羽軒身旁許久,見他一張俊美臉上竟然現有五道明顯的指痕,心中就是一緊,接著一痛,驚呼著撲過去,卻被劉羽軒轉過來看著她的冷漠表情製止,硬生生止住腳步,低頭顫聲問道:“羽軒哥哥,是何人打得你?你……打不過這個人嗎?”


    劉羽軒漠然的臉上竟然倏忽而過一道柔情,接著又化為更為冷漠的表情了。


    少女知道他絕然不會主動開口說話,心中淒冷,卻舍不得離開他一步,覺得即便被他百般拒絕,但隻要能如這般看著他精致如刀刻一般的側容,已是感到幸福無比之事了。


    她癡癡呆呆,渾然忘記了周遭的一切。


    等候良久,寨門轟隆隆緩慢移動起來,不一會兒就洞開一側,呼啦啦又是湧出來了幾十號人馬。


    樊黑虎早就得到手下訊息,說是劉羽軒孤身一人等候在山寨門口。


    他對此有些不信,也由不得他不信。


    自打劉羽軒毅然而然離開山寨,獨自居住在那片竹林之中,和這裏再無半點兒關聯之後,已是半年有餘了。


    在這半年之間,為了勸他回心轉意,回至山寨,更為了自己的寶貝女兒不再傷心落淚,他真是用盡了無數的辦法。但是無奈,這個劉羽軒已是鐵定了心,絲毫不為自己所動。


    其實他樊黑虎並非十惡不赦之人,也絕不會濫殺無辜,更不會去殺手無寸鐵之人。但是,卻都是劉羽軒逼他不得不用此下策,半夜用迷香迷倒獨自睡在書屋之中的這個程大公子,將他劫持了來。


    原本也並未對此存有任何希望,隻是僥幸覺得,劉羽軒心腸比起自己來,更是慈軟萬分。


    誰承想,這一招果然有效。劉羽軒為了這個隻是借宿一晚的公子哥兒,竟然主動前來,真是功夫不負有心人啊。


    樊黑虎想到這裏,真是得意洋洋,召集得力手下,就耀武揚威的打開山寨之門,一心想著先好好羞辱他一番,解了自己這大半年的胸中之氣,再放他進來。


    他哪裏料得到,剛剛走出大門,一眼就看見站立在劉羽軒身旁的少女,立時急得抓耳撓腮,不斷對她使著眼色,暗示她趕快過來自己這邊。


    偏偏這少女似乎根本就沒有看見樊黑虎的各種眼色,一雙大眼隻是專注的看著身旁之人,直氣的樊黑虎暗自叫苦不迭道:“我樊黑虎前世究竟是造了什麽孽?活該今生今世被這個小冤家兒抓住了心肝,活活氣死、疼死!”


    他心中雖是如此恨鐵不成鋼,但還是投鼠忌器,隻得止住腳步,盯著劉羽軒,低聲問道:“好兄弟,你是終於想通了嗎?”


    劉羽軒聞聲揚眉看他,搖頭冷然說道:“沒有!”


    樊黑虎隻覺得胸口悶氣如火山般呼呼直冒,氣得雙眼圓睜,低聲吼道:“你沒有想通,卻為何孤身過來?”


    劉羽軒見他一張胖臉已是如豬肝一般,冷笑一聲,懶洋洋四顧看看,隨口說道:“我半年沒有過來,已是忘了這裏的一草一木,今日過來,隻是念舊罷了。隻是不知,這裏的人可如我一般?”


    樊黑虎一聽,愣了一下,仔細想了想,這才明白他話中之話,臉色更是紫沉,壓製不住的吼道:“樊念鈺,你還不快些到爹爹這裏來?”


    樊念鈺聞聲這才恍如夢醒一般,舉目看到爹爹已是氣得渾身發抖,心中難過,側首看著臉色平靜的劉羽軒,低聲說道:“羽軒哥哥,你如果心中真的沒有我,就不要再去傷我的爹爹!他……他之所以會一再下山去煩你,全是因為我的緣故。”


    說完這話,樊念鈺伸手擦掉臉上淚水,垂下頭,怏怏無力的舉步朝樊黑虎那邊走去。


    誰承想,靜立不動的劉羽軒卻身形微動,一個伸手,已是將樊念鈺摟到了自己懷中,盯著她圓睜的雙眼,低聲說道:“你半年沒有見我,又怎知我心中無你?”


    樊念鈺突然聽得他說出這樣的話來,真是心花怒放,臉色羞紅,結結巴巴的反問道:“羽軒哥哥,你……你……你說的可是真話?”


    劉羽軒哈哈哈仰天大笑,搖頭說道:“我當然不會說真話了!你怎麽如你爹爹一般,這樣容易輕易相信別人?”


    樊念鈺剛剛還歡跳不止的心,立時一緊,眼中淚水不由自主又滾落下來,搖頭喃喃自語道:“我不相信,一直對我愛憐有加的羽軒哥哥,會變成如此心狠之人!”


    劉羽軒聞言,臉上滑過一絲痛苦,但很快就狂笑起來:“你們父女二人,終究還是太過心善!記住,人善被人欺啊!”


    樊念鈺耳邊聽得他狂浪笑聲,伸手緊緊捂住自己雙耳,臉色蒼白著,在他懷中側過臉去,不敢再去看他這張此時有些瘋狂的臉。


    樊黑虎見女兒被劉羽軒摟至懷中,而女兒竟然毫無掙紮之意,心中恨意頓生,咬牙切齒高聲罵道:“劉羽軒,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小人!想我當初是如何將你救了回來,又是如何當你是自己的兄弟一般相待?念鈺如此愛你,你狠心拋下她倒也罷了,為何要再去傷她的心?”


    樊黑虎說到道這裏,已是哽咽出聲,眼中流出淚來。


    劉羽軒臉色微變,咬緊牙關,低頭看懷中之人,正好看到她睜開大眼,含淚看著自己,不覺心中就是一陣刺痛,暗自想到:“當初我之所以會拋下兒女私情,狠心離開這裏,都隻是為了不讓自己牽涉進塵世俗務之中!像我這樣的一個人,身邊之人越少越好,如果沒有,最好不過!”


    想到這裏,他硬起心腸,冷聲說道:“你少說廢話,快些將劫持去的程家大公子放出來,否則……”


    “否則怎樣?”


    他懷中的樊念鈺突然恨聲問道。


    劉羽軒愣了一下,低頭不敢看她雙眼,低聲說道:“放心,我不會傷你半分!隻有如此,你爹爹才會將無辜之人放了出來。”


    樊念鈺啞然失笑,悲憤說道:“你敢說你沒有傷過我半分嗎?你敢如此去說嗎?”


    劉羽軒被她一雙悲憤大眼盯著,心裏痛楚,卻隻得咬牙堅持,搖頭說道:“我可曾對你說過半句喜歡你的話?”


    樊念鈺愕然瞪圓雙眼,癡癡的看著他,低聲說道:“你雖然並未對我說過喜歡我的話,但是,你卻偷走了我的心!現在,你又要狠心將這顆心揉碎!”


    劉羽軒聞聽此言,踉蹌倒退幾步,心中慘然,摟住她的雙手開始顫抖不止,漸漸就失了力道,慢慢鬆開了手去。


    樊念鈺看他神情大變,心中立時悔恨方才所說之話過於傷他,現在被他鬆開了懷抱,跌落至地,卻不願離開他身邊半步,心中痛楚突然之間消失不見,換為無盡希望和力量。


    “原來,在他的心裏,還是愛著我的!”


    想到這裏,樊念鈺再也無法控製心中歡喜,就撲了過去,緊緊摟住了劉羽軒不斷顫抖著的身子,柔聲問道:“羽軒哥哥,其實,你的心中還是有著我的?是不是?”


    劉羽軒低下頭去,雙眼之中已滿是淚水,一滴滴跌落了下來。


    樊念鈺看他如此模樣,心中更是驚喜萬分,伸手擦去他臉上淚水,心痛道:“羽軒哥哥,你千萬不要傷心!以後,隻要哥哥不要再狠心將念鈺推開,今生今世,念鈺絕不會離開哥哥半步!”


    劉羽軒正要出聲說話,冷不防身上一麻,卻是被趁他分神之際,欺身過來的樊黑虎點了穴道。


    “爹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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