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源客棧,坐北朝南三層小樓。周圍綠樹環繞,誠如沈平倫而言,清靜雅致。這也讓秦軒對沈平倫多了些好感。客棧內住的都是些過往文人,聽沈平倫所述,客棧掌櫃馬英山十分喜好文人,不惜金銀,特地開了這個客棧,這事在整個徐州都傳開了。徐州各地的文人雅客經常聚集在此,飲酒對詩,是廣陵一大特色。


    秦軒三人住在二樓,推開窗戶能看見一戶人家的後院。佳木蘢蔥,舒爽宜人。閑來無事,秦軒便回想著宋家毒案:死於砒霜,卻時隔半日;拜把子兄弟下毒害人,卻是為何。秦軒覺得此事不合常理,有些蹊蹺,可就是毫無頭緒。“伯父,今日所聞,宋家毒案,你是怎麽看的?”


    “世間之人,為名為利為情為怨,諸般原因禍害他人之事多了去了,見多了就不怪了。”張老許是看慣了世態炎涼,不鹹不淡地回道。


    秦軒眉頭微蹙。難道是我想得太多了,那錢如海就是凶手?一旁的小睿兒,到底是經曆少,天真無邪道:“叔叔,結拜弟兄必是感情深厚,怎會去行凶呢?說不定那宋梁氏是無意中毒,或者那龍蝦本身就有毒。”


    龍蝦本身有毒?對啊,後世新聞不是說一女子吃完龍蝦,服用維生素c無意而死麽。龍蝦和維生素c反應不正是那砒霜麽?宋梁氏懷孕在身,若是個男孩,酸兒辣女,酸味水果中維生素c含量高。一定是這樣的,宋梁氏死於龍蝦和維生素c產生的砒霜,那錢如海定是無辜的。想通了關鍵,秦軒興奮地拍手說道:“伯父,我知道了,那錢如海不是凶手。或者說並沒有凶手,那宋梁氏隻是死於無意。”


    “哦?死於無意?”張老詫異道。


    秦軒便謊稱古書上有記載,龍蝦和酸味水果同吃會產生劇毒砒霜。張老瞠目結舌道:“還有這等說法?”


    “恩,奈何這等書籍不為人所知,不然那宋梁氏也不至於此。”


    “之豪啊,你既知緣由,不如前去幫錢家洗脫冤情,也算做了一件善事。”張老總是一副善心,之前救秦軒,這次又勸秦軒替人伸冤。


    秦軒雖比不上張老菩薩心腸,卻也有些正義感。“伯父不說,我也會做的。”


    次日晌午,秦軒三人正在屋內吃著酒食,就聽見門外店小二的聲音傳來。“公子,那錢家小姐召集店內所有才子說是尋賢求助,您看您要不要下去聽上一聽?”


    哦?這錢家小姐一定是為了那起毒案。且看小爺我大顯身手,放下碗筷回道:“知道了!在下稍後便去。”


    “之豪,既然那錢家小姐尋賢求助,你定要盡力而為。”張老本就想讓秦軒出麵解釋,此番錢家小姐前來,再好不過。


    “知道了,伯父,我這便下樓。”


    秦軒走下樓梯,就近坐在一麵桌前。抬頭打量著所謂的錢家小姐,身著青藍色長裙,外罩一層輕紗,兩鬢發髻飄然而下,玉似臉蛋,明眸皓齒,端端正正地坐在一旁。秦軒有些失神,真是個不折不扣的美女,比起後世的那些明星也毫不示弱。


    正出神間,錢小姐起身,低頭微蹲對眾人作了一禮,言辭懇切地說:“此番宋家出事,家兄涉嫌,各類證據無不直指家兄。然家兄一向仁義,對內孝順家母,對外亦是和善待人,且與宋逸民大哥相處融洽,定不會是那下毒之人。”言語間飽含深情,眉宇間更是泫然欲泣。“今日,如玉奉家母之命來此求賢,如諸位能夠查明真相,助家兄沉冤得雪,如玉便為奴為婢侍奉一生。”


    眾文人才子竊竊私語、交頭接耳,卻無人起身應承。錢如玉見此,眼眶中的淚水抑製不住,全身搐動,咬著嘴唇看向眾人。“諸位都是飽讀詩書明辨是非的才人,莫不是也認為家兄是那凶手?難道竟無人能洞悉真相,還家兄一世清白麽?”激動之餘,兩行晶淚垂下。


    “錢小姐,說來慚愧,如海兄的為人,在下亦有耳聞,料想不會是那下毒之人。怎奈何,這查案之事應是官差之事,在下無權插手!不過,在下會告知家父,家父也必定會細查此案。”說話的是一個年輕公子,一攏錦袍,身材修長,削眉挺梁,活脫脫一個翩翩佳公子。


    錢如玉的貼身丫鬟,躍步上前,指著那年輕公子,破口而出:“好你個朱洪文,自家無能就不要插嘴,我家小姐此番求賢,你百般阻撓,是不是想等我家老爺被害,我家小姐沒了依靠,你好凱覦我家小姐。”


    小丫鬟還待要說,身後的錢如玉出言嗬斥:“環兒,休得無禮!”


    “可……”環兒委屈地低下頭,雙手垂在身前,不停地揉搓著。


    錢如玉上前對朱洪文頷首道歉道:“朱公子,請莫見怪,是如玉管教無方。”


    “錢小姐言重了!在下對錢小姐一直是癡心一片,若是可以又怎麽會不伸出援手呢?”朱洪文色眯眯地看向錢如玉,貪婪之色溢於言表。


    端坐一旁的秦軒對朱洪文也很是不待見,突口而出:“錢小姐,在下願意一試!”


    聞聽此言,錢如玉驚喜地轉向秦軒。身軀凜凜,相貌堂堂。雖然一襲長袍有些破舊,依然掩蓋不住自信的氣質,就是頭發有些怪異。錢如玉此刻也不計較頭發怪異,隻是激動不已,終於有人願意相助。“這位公子,若能救得家兄,如玉方才之言必然作數。”


    “在下倒不是貪戀小姐美色,況且此番能否幫得令兄還尚未可知。”話不說滿、事不做絕,秦軒還是知道的。


    “公子高風,還不知道公子怎麽稱呼?”錢如玉心道:說話有條不紊,神態從容不迫,必是懷才之士。瞬間,對秦軒好感倍增。


    “在下秦軒秦之豪!”秦軒抬手作揖,寵辱不驚道。


    “既然秦公子願助錢家,不如就請隨如玉一同回府。如玉也好將事情詳細告知。”


    “也好,待在下稟明家伯,再隨小姐同往。”本著能省則省,去錢家免費吃住的心思,秦軒一口答應下來。


    秦軒等人走後,客棧裏中才子又開始議論紛紛。


    “那怪異的秦軒居然敢插手衙門之事!”


    “哼,那廝妄想,查案自有官府之人,他秦軒算個什麽東西,不過是跑去錢家蹭吃蹭喝罷了!”朱洪文對秦軒接近錢如玉耿耿於懷,更是看不起穿著破舊的秦軒。


    其他文人默不作聲,心中都對朱洪文嗤之以鼻:還不是你那老子無能,十案九冤,要不錢家為何跑來求賢!


    錢家,世代經商,家資頗厚。錢家府邸,高牆大院,一方朱門盡顯豪宅之風。門前兩隻威風凜凜的石獅矗立於兩側,朱門正中牌匾上赫然兩個大字“錢府”,蒼勁有力,顯得氣勢磅礴。


    走過門房,青石磚鋪就的通道直達正房,一左一右的廂房分列東西。錢如玉直接領著秦軒三人往西廂房走去。小睿兒從未見過如此豪宅,四處打望,拽著秦軒問道:“叔叔,這家院子好大好漂亮啊!咱們什麽時候能有了呢?”


    秦軒摸了摸小睿兒的頭,微笑著說:“等咱們到了京都,便置辦一處比這還要華麗、還要大氣的院子。”


    一旁的環兒聽了,撲哧一笑。“秦公子還真是大言不慚,我們錢家這座府邸少說也要幾萬兩銀子。看公子的樣子,莫不是吹牛扯皮呢吧!”


    秦軒聽了,也不生氣,也不搭理,蹲下身來注視著小睿兒說:“睿兒,叔叔再教你一句話:寧欺白須公,莫欺少年窮,終須有日龍穿鳳,不信一世褲穿窿。意思是,寧可看不起沒錢的白頭老翁,也不要看不起貧窮的年輕人,因為年輕人前途不可限量,年輕人如果努力遲早有天會飛黃騰達,不會一輩子總是穿著有破洞的褲子。記住,論事可看翁少,觀人勿論富窮。”


    環兒聽出秦軒的言外之意,臉色漸漸陰沉了下來,嘟著嘴瞪著秦軒。原本準備斥責環兒的錢如玉嘴裏不住地念叨:“寧欺白須公,莫欺少年窮”“論事可看翁少,觀人勿論富窮”。看向秦軒的眼神多了些欣賞的成分,對秦軒的信心也增加了不少。“秦公子,不知此番有幾分把握替家兄脫困呢?”


    “事情的來龍去脈還不是很清楚,恐怕無從估摸!”秦軒恢複了溫文爾雅的表情,不急不促說。“不過倒是有幾點可疑之處有待查證。”


    “哦?不知公子覺得哪些地方可疑呢?”


    “首先,令兄與宋逸民本是結拜兄弟,下毒之事並無動機;其次,宋逸民取龍蝦之事,乃是突然而至,令兄又怎會提前預知;再者,宋梁氏吃完龍蝦半日之後才毒發身亡,與砒霜毒性有悖。”


    聽了秦軒有條不紊的回答,錢如玉依舊是一副憂心忡忡的表情,愁雲慘淡地說道:“但願家兄此次能夠逢凶化吉!”


    看見錢如玉臉上憂鬱之色,秦軒安慰道:“錢小姐不必如此,相信此次被官府收押之人,並非令兄一人。宋家大廚、宋梁氏貼身丫鬟、尊府采辦以及那賣蝦之人也都一並被關進了牢籠。算起來,令兄是嫌疑最小之人。”


    “公子有所不知,那宋梁氏貼身丫鬟小翠一口咬定是家兄指使,官府也在小翠房內搜出了一包砒霜。”錢如玉聽秦軒的話,料想秦軒對此事也就知道市井流傳的那部分,急忙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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