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個參與輪暴的嫌犯當中,禦塵是最早被抓的一個,禦家當然也最先得到了消息,但禦塵的叔父禦龍並沒有露麵。聽說葉推官抓了他的侄兒,禦龍馬上把這件事和張、於兩家爭權的事聯係了起來。


    於監州曾經私下派人和他接觸過,許諾隻要他從此擁戴於家,便可保他官職地位不降以及禦家的利益不受損失。禦龍素受張鐸寵信,兩家有很密切的關係,實在難以背叛張家,可他又擔心因此受到於家打壓,正在左右為難。


    是以聽聞此事後,禦龍馬上吩咐家人誰也不許輕舉妄動,他甚至沒去請示張知府的意見,反正他的侄子隻是一個從犯,其他幾人的家族不會沒有動作,他甚至不用出一分力,隻管靜觀其變就是。


    吳家、項家和張家的人趕到府衙後,卻一直沒有見到張知府,張知府用藥之後已經沉沉入睡,張雨桐衣不解帶、親自侍候湯藥,不許任何人打擾父親休息,但他已經先行了解了此事。


    及至傍晚時分,張胖子悠悠醒來,張雨桐問侯了幾句,但父親氣色還不錯,這才把刑廳抓捕張道蘊、吳辰亮等人的事情告訴了張知府,請示道:“父親,你看此事該如何處理?”


    “葉小天好大膽,竟敢抓我張家的人!”


    張鐸聽張雨桐說明經過,不由勃然大怒,一抹戾氣湧上眉頭。但是心頭一轉念,憤怒又轉為慘然:“葉小天……哪有這麽大的膽子,莫非他也投靠了於俊亭,這是那個小賤人授意做的?”


    張雨桐道:“爹,不管是不是於俊亭授意,眼下咱們該怎麽辦才好?如果護不了這幾個人,豈不更加證明咱們張家已經沒落?”


    張鐸無力地道:“如果是那小賤人授意,我們還能如何,如今各部土司都聽命於她,她要違抗我的命令,處治他們,為父也阻止不得啊。”


    張雨桐道:“爹,土司人家享有豁免之權,這不僅是對咱們張家,而是所有土司人家的權利。所以,如果他們處死這些人,那就是與所有土司為難。我想,於俊亭一定不會做這樣的事,很可能她隻是借題發揮,想讓我們低聲下氣地去求她,利用此事,脅迫父親讓出知府之位。”


    張鐸眼睛一亮,道:“不錯!她一定打的這個主意。”


    張雨桐道:“所以,我們根本不需要理會她,隻管沉住氣,她又能如何?叫雨寒哥和其他幾位的父親向刑廳表示,願意用贖金買罪,到那時為難的就是她了。治罪,則會觸犯所有土司的利益,必定會有人心生不滿。如果她不敢治罪,最終隻罰款了事,搞出偌大的陣仗卻不了了之,丟了顏麵的人就是她了。”


    張鐸點點頭道:“不錯!你就這麽告訴他們幾個人吧。”


    張雨桐欣然道:“是!”


    張雨桐起身要走,張鐸忽又喚住了他:“桐兒!”


    張雨桐回身道:“父親還有什麽吩咐。”


    張鐸向他微微笑了笑,欣慰地道:“桐兒,你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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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雨寒等人聽張雨桐向他們轉述了張知府的意見,無可奈何之下,隻得遵命離去。翌日一早,他們幾人便趕到刑廳,這一次連禦龍也趕來了,不管需不需要為侄兒出頭,必要的態度還是要有的。


    府衙門前,不知何時已聚攏了無數的百姓,黑壓壓一片,都默默地站在那裏。葉推官派人抓了五個輪暴民女的惡少,其中家世背景最強大的一個還是葉推官親自帶人上門抓來的,這件事已經傳遍全城。


    許多百姓都自發地趕來聽審,盡管此案不會公開審理,也不允許他們旁聽,他們還是候在府衙外,想第一時間知道此案的處理結果。盡管……公正處理很可能隻是他們奢侈的幻想,可以前他們連幻的本錢都沒有,現在起碼有一個希望。


    “威~~~,武~~~~”


    水火棍擊打著地麵,聲音不夠暴烈,卻透著一股凝重的氣氛。或許在這些皂隸們心中,對葉小天能否為民做主也是存疑,不曉得他們的推官老爺究竟有何打算。


    冒犯土司們的特權,以一個毫無根基和背景的流官身份,無視於五個當地的權貴,這在他們來說是不可想象的事,就算是那位有名的海青天,如果到了這裏,縱然能做到不畏權貴,也不可能有能力對五個罪犯實施處罰?


    葉小天,行麽?


    葉小天從來就不是一個合格的執法者,他做事向來率性、隨性,隻遵循他自己的道德標準。他對抗孟慶唯、齊木,使計讓華雲飛在獄中手刃仇敵時是如此;張繹和戴崇華打人命司,他和稀泥、扮糊塗官也因如此,隻要不觸他的逆鱗。


    每個人心中,都有他所堅持的東西,觸及到他的底限,他就不會再忍。五惡少的罪惡行徑、洛家人的淒慘下場,已經激起了他的憤怒。他從屏風後麵走出來,一步一步穩穩地上了公堂,往公案後麵一站,堂上頓時肅靜下來。


    一個人的威儀和氣場不是生來就有的,有一種人長期高居上位,久而久之自然熏陶出了那種威儀,一個站姿、一個眼神,都會給人一種強大的壓力。而另一種人,則是因為能為人所不能為,故而令人對他心生畏懼。


    葉小天無疑是第二種,即便他所能做的隻是把這些惡少抓來,當場審判,最終再依例將他們釋放,對他們的家族處以罰款,旁人也不會因此對他有所非議,因為在所有人看來,這已是最公正的處理結果。


    如果換一個官員,很可能連這個場麵都不走,如果能提審報案人,查明真相後與這些權貴人家進行磋商,敲定一個他們可以接受的罰金價格便予以宣判,那已經算是一個肯為百姓做主的好官了。


    所以,禦塵、張雨寒等五個父親站在側廂聽審,心裏也平靜的很,他們自始至終都沒考慮過他們的兒子會受到嚴懲,讓他們感到難堪的隻是兒子竟然被帶上大堂公開審理,叫他們大丟顏麵。


    張道蘊、禦塵、吳辰亮、張紘還有項飛羽五人被帶上了大堂,他們忽然看見站在側廂的父兄親人,立即激動地叫了起來。


    “爹,快救我出去!”


    “爹,孩兒睡了一夜的班房,你能相信嗎,兒子竟然被迫睡在地上!”


    “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狗官,爹,你一定不要放過他!”


    “叔父,你要為侄兒做主啊……”


    “啪!”


    葉小天重重地一拍驚堂木,沉聲道:“再有咆哮公堂者,給我打!”華雲飛和毛問智稱喏一聲,向前踏出一步,眾皂隸也“啪”地一聲,將水火棍往地上重重地一頓,幾個惡少被這種威勢一嚇,登時安靜下來。


    他們將求助的目光投向側廂,張紘的父親見狀大怒,就要走出來斥責葉小天,卻被張雨寒一把拉住,沉著臉向他搖搖頭。


    張紘的父親心頭登時一驚,在張家,張雨寒的地位遠比他為高,張雨寒居然阻止他出麵,他的心頭也不禁犯起了核計,便乖乖地站住。眾惡少一見他們的父兄沒有出麵,囂張氣焰便弱了許多。


    這些惡少都是權貴人家子弟,上了公堂也是立而不跪,葉小天也懶得在這件事上與他們糾纏,隻是厭惡地掃了他們一眼,便吩咐道:“帶一眾人證和苦主全家上堂!”


    又過片刻,錢小明、宋三包兩個獵戶以及從村中帶來的幾個證人都上了堂,李秋池一看他們畏畏縮縮的的神態,心中忽然有些不祥的預感,忍不住向葉小天遞個眼色,小聲提醒道:“東翁,這些證人情形不對,小心些。”


    葉小天也看出來了,這幾個證人昨日上堂時,義憤滿腔,怒容滿麵,可這時卻一個個垂頭耷腦,目光閃爍。想是他們已經知道了那五個惡少的身份,他們隻是普通百姓,指證他們擔心報複。


    葉小天暗道不妙,如果這些證人心生畏懼,紛紛改口,那可是個麻煩,葉小天便急急思索起了對策。


    這時,洛青青的父母相互扶持著顫巍巍地上了堂。洛青青隻是個十六歲的少女,她的父母還不到四旬,隻是因為所受打擊太大,以致容顏憔悴,步履蹣跚,仿佛七老八十的老者。


    在他們身後,跟著本家的兩個堂兄弟,他們用一塊門板抬著一位姑娘,那姑娘臉色灰白,雙目緊閉,眼角猶有未幹的淚痕。洛姑娘已絕食三天,滴米未進,氣色難看的很。


    但是葉小天隻看一眼側臉,便可看出那姑娘的容顏頗為俏麗,身心飽受摧殘,絕食三日水米未進,還能叫人覺得俏麗,可見她之前必定麗色照人。


    洛青青的父母一上堂便跪下了,葉小天對他們和顏悅色地道:“洛氏夫婦,闖入你家,輪暴你女的,可是眼前這五個人,你們看清楚些!”


    洛父一看張道蘊五人,登時目眥欲裂,怒吼一聲跳了起來:“畜牲,你們這些畜牲啊!”說著便五指箕張,向張道蘊撲去。


    “滾開!”張道蘊惱羞成怒,一把甩開洛父,差點兒把他甩個跟頭。洛父還待撲上,被蘇循天一把攔住,低聲道:“你有何冤屈,自有大老爺與你做主,不得動武!”


    洛父聽了,便轉向葉小天,一頭跪倒,大聲道:“大老爺,就是他們,就是這五個歹徒害了我的女兒,他們天良喪盡啊!求大老爺為草民主持公道。”話未說完,已是號啕大哭。


    葉小天又對宋三包、錢小明等人道:“你等且上前辯認,這五個人可就是當日闖入洛家,輪暴洛家女的那些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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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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