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種很特別的視線,特別到對視了好一會兒,花春才回過神來,她有些遲疑的回以一個禮貌的微笑,才移開了目光快步離去。


    而隨著離步行街越來越遠,花春覺得心中某個角落越來越空——她有些抗拒到神社那樣人跡稀少的地方去了,這樣的害怕孤單讓她自己也覺得有些驚訝。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號稱“攻略之神”的桂木桂馬扶了扶自己的眼鏡,而當他收回視線後,一直屏息沉默著,唯恐打擾到他的惡魔少女艾露西才終於趴在桂木桂馬的肩頭輕聲問道,“哥哥大人看出什麽來了嗎?”


    桂木桂馬頭也沒回的低下頭重新往前走去,他手指如飛的重新打開了剛才的存檔,就好像從來沒有停住過一樣,艾露西連忙慌慌張張的跟上。


    “黑長直。”


    “神態溫柔怯弱。”


    “笑容羞澀。”


    “看起來……應該是傳統型的治愈係。”


    “隻是一眼就可以看出這麽多嗎!?”艾露西的眼睛亮閃閃的看著他,語氣裏滿是斬釘截鐵一般的信任和崇拜,“真不愧是攻略之神大人!”


    但桂木桂馬卻沉吟了一下,“不……雖然看起來應該是完全的治愈係,但總覺得……還有什麽其他的屬性混在一起了。”


    這麽一說,剛才一直一臉冷靜的少年突然露出了孩子氣一般的任性神色,垮下了臉去抓狂的說道,“所以說,三次元什麽的最麻煩了啊!”


    艾露西苦惱的追在他的身後,“哥哥大人怎麽還說這種話啊!”


    而此刻已經走到了神社門下的花春沒忍住打了個噴嚏。


    雖然有打噴嚏是因為有人在背後念叨的傳言,不過花春並沒有值得懷疑的人選——從某一方麵來說,不如說值得懷疑的人選簡直太多了——沒有感覺到自己著涼或感冒的跡象,花春揉了揉鼻子,邁進了神社。


    雖然說因為已經少有人參拜而顯得有些荒涼和僻靜,但出乎意料的是,似乎有人一直在精心打理似的,整個神社上上下下,都沒有一絲破敗的意思,反而又幹淨,又整潔。


    ——不過似乎有人的意思就是,花春好奇的四處打量了一番,也沒有發現任何人的蹤跡。


    “毛利君?”她不大的聲音有些突兀的打破了四周的寂靜,花春遲疑的又重複了一遍,“毛利霧仁君?你在嗎?”


    沒有人回答她,花春望著毫無動靜的正殿猶豫了一下,便試著朝後院走去。


    比起莊嚴端肅的前殿,後院顯得溫馨柔美的多了。一株高大挺拔的大樹矗立在院子的角落,蒼翠欲滴,樹下奇石怪岩壘成了一汪水波盈盈的水池,半邊池子在樹蔭下,猶如一塊翠色濃鬱的翡翠,另一邊池子則清澈的倒映著藍天白雲,相映成趣。其中紅鯉搖頭擺尾在水光中猶如一團火焰搖曳舞蹈,花春忍不住回憶起尊先生的火焰,在水中與火光交映的絢麗場景。


    綠草如茵中,一條石頭鋪成的小路,通向幹淨典雅的住房。


    花春有些恍惚的看了好一會兒,忍不住低低的感歎了一句,“真漂亮啊。”


    沒想到並盛神社後麵還有這樣漂亮的地方——她一直以為這裏應該是一地枯葉,房屋破敗的樣子呢。


    但很明顯,後院裏也並沒有任何人在。


    花春有些苦惱——毛利霧仁先生似乎不在家的樣子啊?


    她轉過身去,視線裏卻冷不丁闖進了一道修長纖細的身影。


    那是一個一頭銀發的少年,穿著白色的和服,站在前殿旁的一顆大樹下,即使隔著一段距離,花春也能看得清那個少年有著一張極為精致漂亮的臉孔,他正用一雙美麗的紫色眼眸定定的注視著她,表情顯得有些茫然,又有些困惑。


    花春覺得他很眼熟,當她仔仔細細的看了許久之後,才終於驚愕的瞪大了眼睛——這個少年,長得和巴衛一樣嘛!


    隻是巴衛是長頭發,顯得更加妖媚優雅,而這個少年一頭銀色短發,顯得利落清爽。


    因為發型的緣故,習慣了巴衛長發的模樣,花春一開始完全沒有看出這個少年有著一張和巴衛一模一樣的臉,此刻發現了之後,驚訝之餘,卻也感覺到除了發型,他們的氣質方麵也有些微妙的不同——應該不是巴衛……吧?


    可是,他們真的長得好像!


    花春張了張嘴巴,有些不可置信的問道:“……你是巴衛的……兒子嗎?”


    巴衛看著對麵那人一臉“不會吧巴衛什麽時候有的孩子都這麽大了!”的震驚表情,一時間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在她踏入神社的那一刻,他就感知到了,然而當他看清楚她的臉之後,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就已經躲到樹上去了。


    ——是她。


    當他在雷鳴姬那裏隻得到一大堆似是而非的廢話之後,他就前往了曆史悠久的花街尋找更多的線索——花街沒有辜負他這個熟客的期望,一直服侍著他的藝妓小玉當時怔怔的看著他許久,才啞著嗓子問了一句,“……大人想起來了?”


    小玉是極為出色的藝妓,似乎永遠都是善解人意,巧笑倩兮,笑語嫣然的模樣,巴衛從沒見過她像現在這樣表情淒婉,眼含淚光的樣子,一時之間他甚至忘記了說話。“……你看來不想讓我想起來。”


    小玉垂下了眼瞼,淚水無聲無息的落下,“她,她真的就那麽好嗎?”她哀哀的說道,“我那麽那麽的愛著巴衛大人,即使巴衛大人會對著說‘願意為巴衛大人做一切事情’的愛慕者,冷酷的讓她去死,可是這樣又有什麽不好呢?巴衛大人不會愛我,也不會愛任何人,他不屬於任何人,可是來花街的時候,就是完全屬於我的。為什麽巴衛大人,也會愛上別人呢?為什麽巴衛大人,會愛上一個人類呢?”


    她說,他和那個女人認識在一千年前。


    她說,那個女人不喜歡他來花街,除了搜集情報,他就再也沒有來過。


    她說,那個女人一開始是惡羅王的女人。


    她說,那個女人是麻倉葉王的轉世,因此有著雙重人格,據說,她的一個人格愛上了惡羅王,另一個,和巴衛相戀。


    她說,那個女人因為麻倉葉王轉世的身份總是被人追殺,他一直保護著她。


    她說,那個女人曾經引起一場神妖人的混戰,自己也身受重傷,幾近死去,被不月神所救之後,吞噬了不月神,成為了神祗。


    她說,巴衛後來,成為了她的神使。


    她說,後來有一天,那個女人就消失了,誰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裏,沒有人能找到她,然後,當巴衛再次出現在花街的時候,他已經成為了土地神的神使,並且失去了記憶。


    小玉淚光盈盈的說,“……禦影大人曾經來找過我,他說,如果有一天你記起了一切,他讓你想一想,他經常問你的那個謎語。”


    ……謎語?


    比起謎語,巴衛更覺得那是個耍人的問題——“你說,櫻花為什麽開的那麽紅呢?”


    “因為櫻花樹下……埋葬著人心深處的秘密。”


    他直覺覺得這個回答根本就不對!禦影那個家夥絕對是胡說八道隨便亂說的吧!


    但他最後在櫻花樹下挖出了一個小背包,上麵有著保護它不會腐朽的封印,裏麵放著一個,叫做相機的東西。


    那些照片裏有一個陌生,又無比熟悉的少女燦爛溫柔的笑臉,仿佛穿越過了無數的時間,也永遠不會改變。


    “我是巴衛,你是……誰?”巴衛決定開門見山的詢問,“……你認識我?”


    花春的表情頓時變得比看見了巴衛的兒子還要驚愕,“……巴衛?!”


    她錯愕了一會兒,忽然想了起來——妖怪們都很長命,五百年什麽的,或許就像是一眨眼的功夫,但在花春的腦海中,不知道為什麽,卻完全沒有那種可能在現代還能碰見惡羅王,巴衛,犬夜叉他們的那種意識。


    他們相對無言的默然了很久,花春想問他發生了什麽,為什麽現在他已經不是她的神使,為什麽巴衛會在這裏,那麽犬姬呢?惡羅王呢?


    可是她最終什麽也沒有問,隻是將手裏拿著的衣服遞了過去,“這個是……一個叫做毛利霧仁的人借給我的衣服,他說他會住在這裏讓我來這裏還給他。”她頓了頓,“……是巴衛你認識的人吧?”


    巴衛有點遲疑的接了過去,似乎對於這樣理所當然的熟悉的相處方式有些不適應——就這樣嗎?他失憶了那麽久,終於見麵了……相處模式就直接跳入“老夫老妻”階段了嗎?!等等他們現在還算是陌生人的吧!?


    ……最起碼,他這邊是單方麵的陌生人啊!


    他糾結著捏著手中的衣物,有些煩惱該用怎樣的態度對待她,結果他卡了半晌,皺緊了眉頭抿緊了嘴唇,居然轉身跑了!


    花春一時沒反應過來,她看著空無一人的原地,呆呆的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呃……巴衛?”


    等到她又搜了一圈整個神社,也沒有找到巴衛之後,花春甚至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出現了什麽幻覺。


    最後她狐疑的望了一眼神社,在確定巴衛的確不可能再出現之後,才慢慢的走下了石階。


    等她走後,巴衛才從半空中現出身形來。


    “……你還能再丟臉一點嗎,兄弟?”他的視線緊緊的追隨著花春的背影,因此冷不防突然聽見惡羅王的聲音,嚇了一跳。


    巴衛回頭望去,黑發的少年一臉無語的從他的手中拿過自己的衣服,“都已經這樣給你製造機會了,你居然跑了?”


    他似乎沒有看見巴衛的瞪視,動作閑適的抖開被清洗過一遍的衣物,放在鼻下輕輕一嗅,露出了微微的笑意,“這上麵有阿春的味道呢。”


    巴衛立刻露出了極為嫌棄的表情,“你這家夥……是變態嗎!?”


    惡羅王揚了揚眉毛,將外套披在了自己身上,“說話說到一半就突然逃跑的家夥到底有什麽資格這樣說我?”


    “那隻不過是因為——”巴衛漲紅了臉試圖反駁,“那隻不過是因為——因為我跟人類沒有什麽好說的!人類什麽的,最討厭了!”


    聽到這麽傲嬌的發言,惡羅王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嘁——”。


    但還沒等巴衛說話,他就已經接著說了下去,“那麽,現在你們也已經遇到了,以後,我們就算做公平競爭吧?”惡羅王笑著看著巴衛,“你沒有意見的吧?”


    “什麽公平競爭?!”巴衛暴躁的撇過了頭去,“我對那種人類才沒有興趣!”


    惡羅王輕笑了一聲,“……這句話真是耳熟啊,我已經是第二次聽見了呢。可惜你第一次說完這句話以後,所作所為可完全不像是‘沒有興趣’呢。”


    於是這對千年基友的爭執所造成的最直觀的後果,就是回家的路上,花春打了一路的噴嚏。


    呃……難道真的感冒了?


    她遲疑的想道。


    作者有話要說:果然人都是要逼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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