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老人和狗子走出了木屋,有根才從獸皮上坐起身。


    看著身前地板上的麥稈,有根長長的舒了口氣。


    “道觀裏好歹還有張兩米寬的獸皮。”輕聲的嘀咕了幾句,有根彎下腰,抬腳拾起了地上的獸皮。


    撫摸著獸皮上蓬鬆的毛發,有根將半米長短的獸皮小心的疊成方塊狀。


    將方塊夾在左手腋下。


    然後,有根躺倒在麥稈中,展開獸皮將之蓋在了自己的身上。


    看著空曠的屋頂,有根沉默了一會兒,再次小聲說道:“不知道這個地方有沒有澡堂,唉,衣服也該換了。”


    午時的太陽,依舊熾烈,木屋內漸起鼾聲,有根睡了過去。


    睡的很沉。


    當太陽落山時,有根醒了。


    捂著額頭撐起身子。


    有根搖了搖尚有些暈眩的腦袋,站起身,走到了木屋門口。


    朝內拉開了木門。


    木屋正麵朝著西方。


    正對著夕陽。


    有根仰望著黃昏中的落日,全然不知自己正沐浴在絢麗的晚霞中。


    向前踏出一腳,入腳處空無且鬆軟。


    蹙起眉,有根向下看去。


    在有根腳下,疊著一套布服。


    布服的材質非常細密。


    純藍色的布料上,有很多地方都泛出了白色,看得出來,布服經常被人搓洗。


    有根會心一笑,撿起腳下的布服。


    走回木屋,換上布服後,有根再次拉開了木門。


    “道師大人,睡得可好?衣服是否合身?”


    屈起身臉上展露著笑容的鎮長,站在門外的走廊上。


    “睡得很好,衣服也很合身,勞老伯費心了。”


    “道師客氣了,這是我們應該做的,道師還有什麽需要的盡管吩咐就是。”


    “老人家,這有浴室嗎?就是洗澡的地方,就是清洗身子的地方。”未免老人會錯意,有根雙手在自己身上連續地比劃著。


    老者眨了眨眼,有些不確定的問道:“道師要洗洗身子嗎?”


    聞言,有根喜形於色,趕緊回道:“對,我就是這個意思。”


    然後,有根就被鎮長帶到了鎮中的一口井旁。


    水井建在一個亭子中,周圍被木棚擋住。


    亭頂的骨架是用木頭搭的,上麵蓋著厚厚的枯草。


    井口呈圓形。


    井水很多,溢至井沿。


    有根向著井裏眺望,清楚看見了停留在井裏,沒有波瀾的平靜水麵。


    井水很渾濁,呈綠色。


    水中放著木盆。


    盆中有一把刷子。


    木製的刷頭處,插著無數的木簽。


    無數的木簽在刷頭的背麵結出了無數的頭子。


    老人拿起盆中的刷子,雙手捧著走到了有根身前。


    有根沉默片刻後,接過了老人遞過來的刷子。


    “謝謝了,老伯。”


    拿著刷子,有根向著老人笑了笑。


    笑容發苦。


    “客氣了,客氣了,道師慢洗,慢洗。”老人彎著腰,一邊說著一邊退後,等有根走進了亭子後,老人很識趣的離開了。


    有根關上了木門,脫下布袍,直接打起一盆水,衝洗起了自己的身體。


    井水潑到了有根的身上。


    然後,有根開始打噴嚏。


    不停地打。


    有根一邊打著噴嚏,一邊迅速地用木盆向著自己身體倒起了井水。


    頃刻間,就倒了三盆。


    然後,有根快速地用手搓起了身上的皮膚。


    搓了一會兒,有根又打了一盆井水,仔細衝去了身上的黑泥後,用極短的時間將衣服穿好,飛也似的跑出了亭子。


    衝入了接待自己的木屋,有根快速地竄入了鋪在地上的枯稈中。


    蜷縮在枯草中,麵色鐵青嘴唇不停哆嗦著的有根,真心對未來產生了深深地憂慮。


    “道師大人,洗完了嗎?晚飯時間到了,我們為道師在鎮中擺了一場宴席,還請賞光。”


    木屋的門前,傳來了邊鎮鎮長老人的沙啞聲音。


    老人話音剛落,在他身前的木門就開了。


    一臉赤紅,容光泛發的有根站在門後。


    站在老人的麵前。


    “老人家,我先整理一下衣裝,然後就去。”


    “好的。”沒有起疑心的老人,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


    重新關上木門,有根臉龐上的紅潮迅速褪去。


    然後,有根長舒了一口氣。


    接著,有根吐了一口血。


    用手掌拭去了留在嘴角邊的血跡,有根皺起眉頭,暗暗想道:不知運氣的脈絡,果然不益強行運用元氣。


    整理了下身上的布袍,有根重新拉開了木門,走出木屋。


    邊鎮為有根在木屋門口擺了一張長桌,在長桌四周擺著數根長凳。


    長凳上坐滿了人。


    有根走到長桌旁,長凳上的人全部起身。


    “道師好!”


    站在長桌旁的人,年齡最小的就是滿臉黑絡腮胡子的狗子了。


    有根的年齡,二十八歲。


    狗子今年三十三歲。


    麵對著一群大部分都已經發須皆白,卻向自己彎腰敬拜的鎮民。


    麵露微笑的有根,內心中湧出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負罪感。


    但有根依然沒有動聲色,反而笑容不變,瀟灑的甩開了衣袖。


    “眾卿家平身。”


    “道師,你這是?”身為鎮長的老人抬起頭,疑惑的問道。


    “呃,大家入座吧。”


    有根坐到了唯一一根,獨自橫在長桌旁的長凳上,雙手手掌在身前虛抬,臉龐上流露出了笑容。


    聞言,老人的臉上的疑惑之色不減反增,再次問道:“道師,你是要我們坐下去嗎?”


    “。。。”無言片刻後,臉上表情有些麻木的有根,點了點頭。


    眾人全都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來,來,來。”眾人剛剛坐下,鎮長就再次站起身,向著有根舉起了褐黃色的粗瓷碗。


    “道師遠道而來,大家敬道師一碗。”


    圍坐在長桌周圍的鎮民們,依言再次起身,捧起身前桌子上的瓷碗,一起敬向了有根。


    麵對手拿瓷碗敬向自己的鎮民,有根從座位上站起,拿起了放在身前,與鎮民手中截然不同,桌子上唯一一個顏色純白的瓷碗。


    白色瓷碗中,裝滿了散發著淡淡酒味的液體。


    液體呈褐黃色。


    裏麵還有些細小的顆粒。


    黑色的顆粒懸浮在液體中,淡淡的酒香裏,摻雜著清晰的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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