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坐在金蓮中。


    抬起頭,佛望向窗外。


    兩道金光從眼中流出,金芒落在了擋在窗口的獸皮上。


    色澤潔白,質地細密,且單薄如紙的獸皮被推動著移開。


    炫目的光彩,透過空曠的窗口。


    兩道巨大的光柱,刺破了穹天。


    金光隱入了天中,佛低下頭,掃視著跪伏在身邊的僧佛。


    抬起手,佛指向了西方。


    “一塊星石,劃破了天頰,這隻是傷口,很快就會愈合。”


    佛眼低垂,佛臉上沒有表情,似乎這隻是一件極小的事情。


    龍虎山,主峰之巔。


    枝丫繁密,茂葉蒼綠的古鬆旁,一人站在涼亭的屋頂上。


    淡青長衫,黑白布鞋,長須亂發卻發須皆白。


    有著一張布滿褶皺與斑點的臉龐,眉稍及胸的老人,卻戴著一個高達半米的冠帽。


    連接在冠帽底端兩處的絹繩,因為老人的仰首,飄落在老人的背後。


    鑲入在冠帽頂端,呈金黃色澤的金鐵麒麟獸頭,給冠帽帶來了百斤的重力。


    可冠帽本身,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禁錮在了老人的頭上。


    所以,即使沒有係上絹繩,但當老人抬頭望天時,絲製的冠帽依然沒有移動分毫。


    老人站在涼亭上,看著天空,看著西方,看著金色光柱射入天中,眉頭漸漸的皺起。


    原本平靜無波的心緒,升起了無數的波瀾。


    低下頭,老人轉身四顧,卻沒有發現可以申訴的對象。


    千言萬語湧上嘴邊,隻能化為一聲蹉歎。


    “唉。”


    一陣風吹起了青衫的布角,帶走了短暫的歎息,龍虎山中,便傳出了滾滾的雷聲。


    西荒,湖旁。


    有根站在一處緩坡上,指著天空中的紅痕,對著身旁麵色狐疑的劉恒道:“這是隕石,是一種正常的自然現象。”


    然後,有根轉頭,看著劉恒身後,一群趴在地上的蠻人,大聲的喊道:“你們聽到沒有,這是一種正常景像,沒什麽稀奇的。”


    蠻人們依然匍伏在地,沒有人起身。


    臉上露出苦笑,有根無奈的看向劉恒,卻發現劉恒也已經跪到了地上。


    沉默片刻,有根灑脫的掀起下擺,膝蓋彎曲,一臉不甘的向著天空跪拜了下去。


    直到夜時,被黑暗統治的穹天中已經看不到紅色的痕路時,眾人才從地上爬起來。


    拍了拍衣服上的塵土,有根轉身看去,卻發現身後的蚩酋麵露虔誠的將腰上沾滿泥土的獸皮取下。


    三千個蠻人,都將裹身的皮服取下。


    三千個裸男,全都一臉莊重,麵露虔誠的將獸皮折疊收好。


    有根轉回身,麵無表情的走向了湖邊,彎腰撿起一根被蠻人丟棄的木棍,踏步走入了冰涼的湖水中。


    無數篝火在湖邊堆起,所有人圍繞著火堆。


    數十個剝鱗去髒的大魚,被架在一個個火堆上。


    有根從腰帶下,摸索出了一隻布袋,將其中的粉末,均勻的灑在他手中的烤魚上。


    魚肉的香氣配合著孜然的味道,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和有根坐在同一個火堆旁,正津津有味的嚼著劉恒用元氣烤好的魚肉,下巴上沾著油漬的蚩酋,眼睛頓時瞪得溜圓。


    蚩酋快步坐到有根的身旁,目不轉睛的看著火堆之上,串在有根手中木棍上,散發著奇異香氣的烤魚。


    “你那包裏,裝的是什麽?”


    放下手中隻剩一半的烤魚,劉恒望著有根,笑著道:“此物香氣特別,開人食欲啊。”


    “一種隨處可見的植物,體葉碾壓成粉而成。”


    “哦,如此簡單?”


    “是的。”從布包中取出一片葉子,有根將葉子拋出,輕揮一下,葉片便飄落至了劉恒的身前。


    劉恒伸手抓住葉片,拿到眼前仔細的端詳了一會兒,點了點頭。


    “確實,這隻是隨處可見的野草,沒想到,還有此等用處。”


    將葉片丟到一邊,劉恒站起身,上前幾步,伸出手,手掌在火上攤開。


    “天出異像,今晚不易行動,休息一晚,我們明日就去搶掠。”


    “今晚不易,明日易早。”


    聞言,劉恒轉頭看著麵露笑意的有根,沉默片刻,點了點頭。


    清晨,青青草葉上,遍布起了朝露。


    臨時搭建的營帳中,鼾聲不斷。


    聽著入耳的鼾聲,騎將裹起身上的獸皮,從席上起身,慢步走出了帳門。


    麻袍的一角,從裹身的獸皮中露出,袍角掃過青草,沾上了草葉上的露水,變的濕潤起來。


    騎將渾然未決的走到草甸上,抬頭仰望著天空。


    晨曦的薄光透過了將逝的濃黑,卻還不能將黑暗照透。


    夜色映入他的眼中,他似乎看到了並不存在的赤紅。


    族中長老的諄諄教導,來自異土的古老傳說,回蕩在他的腦中。


    足以被詩人傳唱千載的傳說,來自久遠時代的未被塵封的斷章,喚起了本不存在的回憶。


    騎將拿起隨身的短刀,將刀身從刀柄中拔出。


    在黑暗中,通過晨光而澄亮的刀身上,布滿了形如蝌蚪,赤紅如血的符文。


    看著刀身上熟悉的道紋,騎將覺得精神一陣恍惚,竟是短暫的失神。


    最後,他隻能露出苦澀的笑容。


    並在苦笑中,雙膝跪地。


    他一手拿著刀柄,一手拿著刀身,低垂著頭,將刀捧向天空。


    寒冷的空氣,隨著他的呼吸灌入了他的肺中,敞開的棉被,無法抵禦夜中的寒風。


    騎將在寒冷中咳嗽了起來,但他仍然固執的跪在那裏,任寒風吹拂,任寒氣入體。


    他在等待著來自諸神的啟示,猶如傳說中被諸神注視的騎士。


    天色漸明,長刀上的光輝也變得明亮了起來。


    騎將身體顫抖著抬起頭來,看著手中的刀,眼神變的惶恐起來,臉色卻變得極度的憤懣。


    他咬著下唇,將刀摔到了身前的地上。


    佝僂著身子,低著頭,片刻後,他便開始抽泣起來。


    在他耳畔,頓時傳來了激烈的腳步聲。


    他瞪大雙眼,一臉驚喜的向著天空望去。


    亮白的天色中,遠方的山後,朝陽露出了崢嶸的一角。


    湛藍的蒼穹中,潔白的雲朵點綴其上。


    騎將皺起眉頭,低下頭,向著遠方眺望,無數的蠻人正奔湧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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