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尾處,聳立的漆黑鳥羽簌簌抖動,爆烈的元氣順著傷口衝入他的體內。


    血管骨骼,被元氣攪斷撕裂。


    內髒五腑,被元氣碾成碎片。


    體內再升不起舉劍的力氣,但垂下手臂的離越,仍然緊緊攥著沾滿油汗的劍柄。


    然而對此時的他來說,那柄劍實在過於沉重。


    劍杵於地,離越被拖著跪在殘垣廢墟中。


    用豎立的劍身,撐著欲墜的傷軀,以迅速模糊,卻仍堅定的意識,維持著沒有下垂的頭。


    離越用瞳仁即將渙散的雙眸,始終望著金箭襲來的方向。


    護城河畔,有根將手中的弓,抵到了黑馬的背上,散著金芒的雙眸,凝望著木寨內廢墟間的兩個身影。


    輕聲歎息,有根掉轉馬軀,驅使黑龍邁出黑蹄,一步步的遠離了河畔。


    不甘心啊。


    眼前的一切越發模糊,最終變為一片漆黑。


    在站於廢墟的文短身後,杵劍跪地的離越,那昂然的頭顱,終是垂了下去。


    文短先死,離越後亡。


    兩人都沒有發出死戰的命令。


    困守於木寨的精銳軍卒,失去了主心骨,士氣大跌。


    劉恒卻也並沒有著急攻打,而是派人圍住了木寨的水門與吊橋。


    當夜,繁雪漸消。


    無數奴民趁著夜色,率先劃舟出寨投降。


    第二日,天色晴朗。


    龔基帶著鎮民將第一批輜重運到了劉恒的軍中,當天晌午時分,劉恒軍卒連砌數百石灶。


    就在這一天的下午,寨內守卒中,唯一的偏將領著兩千八百二十九名卒兵,走出木寨向劉恒軍投誠。


    之後,劉恒聽從有根的建議,帶人攜糧入木寨,接收了寨內還剩的所有奴民,收繳了寨內所有的戰略物資。


    全軍再次開拔,欲返回胤水鎮。


    而在劉恒軍還沒回到胤水鎮時,文短原先所派的求援軍卒,終於將絲帛信箋送到了周和的桌案上。


    撕開漆封,解開羊皮,拿出羊皮中的帛信,周和看了片刻後,便將之遞給了下首的周篾。


    拿起帛紙放到臉前,周篾皺著眉頭,凝神看了片刻。


    “將軍?”


    將帛信放到桌上,周篾麵露震驚的輕聲詢問。


    “怎麽?”


    麵沉如水,周和的聲音略低。


    “文短,文短他怎會?”


    搖了搖頭,周和麵露無奈。


    “我們小瞧對手了,文短是何人?”


    “精銳士卒,智勇之將,一戰竟潰?”


    輕笑了起來,周和的臉上疲態盡顯。


    “我們的對手究竟是何人?”


    “何人?”


    何人?


    嘴裏重複的喃喃道,周篾臉色唏噓,平靜的雙眸中,卻突然流出一絲狠厲。


    “將軍,敵人若是擊敗文短,到時我軍恐怕難以單獨禦敵,絕對不能在龜縮於此啊。”


    起身,周篾走到周和身前,單膝跪於地。


    雙手抱拳,周篾音量徒升。


    “請將軍發兵!”


    發兵?


    “嗬嗬。”


    周和終於輕笑出聲,抬起頭,目光凝視著營門處。


    營門外,踏入營房的木梯前。


    一身風塵,滿臉憔楚,卻麵露焦急的文短兵卒,也如營中的周篾一般,單膝跪在地上。


    輕風刮動著帳前的布簾,吹起那單薄的一角。


    焦急的兵卒,麵露渴望的順著那被吹起的空隙,看著營房內,跪在地上的魁梧背影,和背影前盤膝而坐的老邁身軀。


    輕風停,營房門前的布簾回到了原位,重新遮住了卒兵的視線。


    “文短修為智計皆不弱,軍卒強悍。”


    “縱然無糧,也不應如此慘敗,你可知是為何?”


    聞言,周篾雙眼間的眉頭緊皺,沉默許久,才麵露猶豫的斟酌言道:“莫非,是中了敵計?”


    “愚蠢!”


    周和麵色更為低沉,笑中更是帶起了猙獰。


    “隻能是他技不如人!”


    戰場廝殺,主將身敗,麵對修行強者,士卒縱是再精銳,也該潰不成軍。


    周篾大悟,臉上頓時冷汗涔涔。


    “據我們所知,敵方修者有兩人。”


    “文短已敗,我若還發兵,隻會跟其一個下場。”


    麵色越發陰沉,獰笑越發可怖的周和,卻故意壓低了聲音。


    “所以,我該不該發兵?”


    汗水染濕了甲胄內的襯服,頓覺周身冰冷的周篾瞪大了雙眼,沉默了好片刻。


    “將軍,那現在該怎麽辦?”


    聞言,收斂起臉上的笑容,周和一臉肅然,沉思片刻。


    “你拿我軍旗,立刻帶人整頓軍旅,讓我軍做好準備。”


    “將軍。”


    聞言,周篾臉上頓露疑惑。


    “這,這。。。”


    抬手止住欲言的周篾,周和繼續開口道:“今日夜間,命人放下吊橋,全軍入寨。”


    “命,張牽率六百弓卒守住東門寨牆。”“


    “命,李行率一千刀盾卒守住水門。”


    “命,茹貂率四百弓卒入南門。”


    “你率騎兵守吊橋。”


    站起身,周和抬起手,拂開抵胸的白發。


    金黃的甲胄上,散射著燭火的昏黯光芒。


    “老夫從率五千兵卒,從正門入。”


    走過猶自驚愕,麵露震撼的周篾身旁,周和背起雙手,站在營門前。


    “縱然不敵,老夫也不會資敵。”


    停步片刻,周和頭也不回,一步步的走到了營門前。


    掀起門簾,走了出去。


    轉過頭,周篾愣愣的看著周和的背影,一直到遮門的布簾恢複原狀。


    周篾才驚醒一般奔到桌案上,從桐盒中取出了周和的令旗。


    轉身奔出營房,刺目的陽光映入他的眼眸,周篾頓時一陣失神。


    待他回過神來,很自然的望見了正背著手,向遠方行去的周和。


    周和的身後,跟著傳信的士卒。


    那裏是。


    暗自咬了咬嘴唇,周篾快步走下階梯,接過門卒手中的韁繩,騎上他的坐騎。


    調轉馬軀,周篾再次回望了下周和離去的方向。


    那裏是河的方向。


    回過頭,驅馬奔向營地內,心中驚懼的周篾,再沒不敢回頭。


    當夜,安陽郡布於草雲郡的駐寨,毀於大火。


    寨內奴民俱亡,物資和軍備卻被事先轉移。


    木寨毀後,周和率軍在原地屯駐兩日,待籌借的糧草到後,方才率軍後撤。


    此時,劉恒率軍剛好回到胤水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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