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上的空氣,越發寒冽冰冷。


    白薄的嘴唇表麵,遍布著幹裂的痕路。


    剝羽握著弓柄的手臂,在寒冷的空氣中微微顫抖。


    他緊抿著幹裂的白唇,原本枯黃盡顯老態的臉龐上,布滿了蒼白的顏色。


    他渾然不顧繃裂的手指,強將長弓的弓弦拉滿。


    停在弓上的箭矢尖端,反散著黝黑的光澤。


    箭矢正對著寧川外,正在淌水的攻城卒兵。


    圍繞板牆的河道邊沿中,掩藏在清晰水裏的鐵釘與木刺,展露在黯灰的天色中。


    衝在最前方,圍繞著抗梯兵卒,手拿寬盾的步卒們,起初並沒有發現水中的威脅。


    直到鮮血染紅了清澈的水麵,受傷的士卒們蜷縮摔倒在不算深的河中時。


    攻城兵們才開始注意水中的危險。


    最早衝至河道岸上,每一個團體內的督戰兵將,俱催促著提盾的兵卒們,用盾沿拖離開埋灑在濕壤裏的鐵釘,用刀劍挑起杵在河中的鋒利木刺。


    河道漸深,全身厚甲,縮頭走進水中的士卒,再難依靠目測來排除水裏的陷阱。


    時不時,仍然會有人踩到了木刺或鐵釘。


    慘叫聲持續不斷,不斷有人倒在水裏。


    卻沒有人後退。


    河道中的水更加渾濁。


    等衝在最前的兵卒,已至護河的中央處時。


    眼看濁水已達許多酋兵的腰部。


    站在板牆牆沿上,拉滿弓弦的剝羽,咧開了幹裂的嘴唇。


    他析開了泛黃的齒縫,遍布血絲的眼中,顯露出狠意與凶厲。


    在狠厲中,還有一絲猶豫。


    “放箭!”


    滿臉狠厲。眼露猶豫的剝羽,鬆開了弓弦。


    離弦之矢穿插在風間,刺出尖利聲響。


    通體黝黑的箭矢。滑過一段距離後,斜衝進了一麵寬盾的上方。


    箭矢落進了麵甲上。透氣的縫隙裏。


    箭矢刺進了一名卒兵的臉裏,鑲入了布著血肉的白骨中。


    卒兵慘呼一聲,仰麵摔倒進了水中。


    守在板牆上,早已拉滿弓弦的一千兵卒,俱隨著剝羽鬆開了弓弦。


    一千餘枚箭矢,密集如暴雨,迅疾似狂風。


    箭雨落向了走在水裏的卒兵。落向了停在岸畔的卒兵。


    大部分箭矢,都落在了寬盾與盔甲上。


    大量的箭矢,刺進了血肉中。


    大量的兵卒,倒在了箭雨中。


    沒有人後退。攻城的兵卒在箭雨中前仆後繼。


    他們再也不試圖排除水中的鐵釘或木刺,而是迎著箭雨奮勇前進。


    死去的人,很快就將河底填滿。


    活著的人,踩著死去的屍體,抗著插滿箭矢的木梯。朝著板牆快速的奔進著。


    兩排輪換,為數近兩千的拉弓兵卒,拉弦的右手食指與拇指上的皮膚,都已崩裂。


    站在牆沿,一直不停拉著弓弦。無人替換的剝羽,右手早已鮮血淋漓。


    在損失了接近四百的卒兵後,終於有攻城的奴兵衝至了板牆下方。


    在損失了七百名卒兵後,終於有抗著木梯的奴兵衝到了板牆下方。


    在損失了近千的卒兵後,終於有奴兵開始順著木梯攀爬。


    在損失了近兩千的卒兵後,終於有奴兵爬上了板牆。


    被奴兵爬上的板牆處,劉軍與奴兵間,開始了近戰肉搏。


    越來越多的諸酋士卒,爬上了板牆。


    射向板牆外的箭雨,越發的稀疏。


    環繞板牆的河道中,已經站滿了攻城酋兵。


    劉軍中,守衛在柵門的二十名士卒,掀開了蓋在鍍銅皮桶上的鐵蓋。


    二十名劉軍士卒,將皮桶中的漆黑燃油,傾倒向了流經柵門的水中。


    板牆上,剝羽指揮著千名提盾握槍的步卒,穿過了有序後退弓卒的身旁,撲擊向已登上了板牆的酋兵。


    後退的弓卒中,除了早已篩選出來,弓技最為嫻熟的五百人外。


    其餘弓卒,俱扔下了手中的弓具,拿起了早已備好的鐵盾與長槍。


    城樓之上,有根垂下頭,看著激戰正酣的雙方,廝殺的漸趨白熱化。


    他看著己方陣營中,一手提著盾,一手拿著鋼槍,被親衛簇擁著,衝在最前方的剝羽。


    他皺起了眉頭,麵顯憂慮。


    他緊了緊镔鐵關刀的刀杆,猶豫不定的看著荒原上,仍朝著板牆奔來,身穿各色甲胄的大量兵卒。


    有根咬了咬牙,催動起體內的罡元。


    璀璨的金焰散出了他的身體,爬滿了穿在他身上的蠻虎拚甲,與掛在他背上的紅麗披風。


    距板牆四裏處,持劍而立的徐若,咽了口嘴中的唾沫。


    他凝望著站在城樓上的有根,一直沒有移開過目光。


    當看到有根身上爬滿了金焰時,徐若隻覺有一隻巨手,猛的攥住了體內柔弱的髒腑。


    他臉上湧出了一道潮紅,溢出七竅的血漬盡散在青色的風裏。


    他緊了緊佩劍的螺旋長柄,隨後衝向了天空。


    他衝向了寧川,衝向了爬滿酋兵的板牆。


    正注視著板牆,麵露遲疑的有根,耳畔突聽一陣嘶鳴。


    他瞪圓雙眼,轉頭看向了風聲響起的地方。


    他看到了奔向板牆的青光,看到了青光中的徐若。


    他衝出了城樓,迎向了徐若。


    金焰與青光在半空中相遇。


    有根揮刀橫斬向徐若,環繞著他身體的璀璨金焰頓時化為萬丈金光。


    一輪刺目的烈陽,照亮了烏雲下,陰黯的荒原。


    攜著金元的關刀上,湧裹著連綿的剛烈刀勁,卷蕩盡空氣中的陰冷與濕氣。


    而麵對著刀勁與金元的徐若,卻感不到絲毫的溫暖與和煦。


    他麵色凝重的提起長劍,將劍身斜擋在身前。


    刀勁斬在了環繞徐若的護體氣幕上。


    徐若竭盡全力所組成的氣幕,立刻破裂成碎片。


    遍布著金焰的刀刃,落在了靛青的劍上。


    長劍斷成數截,關刀攻勢稍減。


    徐若乘機借力欲退。


    刀刃卻率先劃過了他的胸膛。


    劃破了銀色的胸甲。


    由傷口處四濺的血,如從地底噴出的熔岩,傳遞著滾燙的溫度。


    徐若麵色枯敗,卻緊咬著牙齒。


    他身周的罡元崩潰,身體緩緩的朝著地麵墜落。


    從身下傳來的廝殺聲,越發清晰。


    眼看著有根提起關刀,靜立在半空中。


    心中的不甘喚起了熱血的湧動,一股暖流突然從徐若的體內湧出,暖流流過了他的四肢百骸。


    本已散盡的青芒,重新從他的雙眼中亮起。


    ps:


    明天有事,先發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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