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的事就是這樣。現實和想象總是會有那麽一丟丟的差距。


    正如那句著名的,英雄比你想的更強大。


    如何來理解這句話,可以用上吳塵看過的那部名叫《勇敢的心》的老電影。老電影的內容不複雜。說的是蘇格蘭民族英雄——威廉?華萊士揭竿而起,對抗英軍初夜權的故事。


    戰事膠著,軍心不穩時,威廉?華萊士橫空出世,於是反抗軍把他的事跡傳的神乎其神。說他有多麽多麽高大、多麽多麽強壯、多麽多麽三頭六臂,多麽多麽不是人……


    然而,這些拋頭顱灑熱血的反抗軍戰士們,真的需要一個這樣的威廉?華萊士嗎?


    不,他們不需要一個口中噴火,屁股放電,三頭六臂刀槍不入的非人類,而是隻需要一個能帶領他們打贏戰爭的威廉?華萊士!


    於是,當威廉?華萊士率領他們,戰勝了數倍於己的強大敵人的時候,那句‘英雄比你想的更強大’就應運而生了。


    這段話的深刻就在於,一個口中噴火,屁股放電,三頭六臂刀槍不入,完全脫離了現實的神怪,人們是可以想象的。可一個能率領他們戰勝‘現實中不可戰勝的強大敵人’的英雄,卻是無法想象的。


    幻想和現實的區別,就是英雄強大之所在。


    因為:所有的英雄,都活在當下。


    當然,對於閱人無數的美坎修特來說,她心中的大英雄,自然是把輝耀修女全部吃掉後,還能讓她全解鎖全崩壞的領主大人。而這,也是她無法想象的。


    當然,對於吳塵來說,一個沒有深度接入Ω網絡的夜魔女王,也是不可想象的。


    認為駭客帝國隻有地下管線也是不對的。


    所有的管線城市,都設有連通新香港的傳送門。彼此之間互相傳送也不複雜。但考慮到傳送成本,尤其是無處不在的電子幽靈帶來的安全成本,吳塵還是關閉了相互間的傳送,改為管線飛船往來。


    這也非常的迅捷。


    比如說,吳塵的女伴就會經常往來新香港與地下城市之間,補充日常消耗掉的‘能量槽’。


    當然,也有極少一部分是為了很正經的公事。更當然,其餘大部分的時間都不是很正經。


    這就看出亂舞千年閉合時空環的強大威能。讓處於不同時間線上的不同世界,輕鬆往來。讓一個領先600多年的機器毀滅人類的末日世界和2017年的新香港自由的穿梭,完全是亂舞千年的神奇所在。


    前半夜的瘋狂解鎖和後半夜的日後大聯歡,讓美坎修特和輝耀修女們彼此間再無膈膜。甚至連涇渭分明的前後器官也似乎融成了一體。超越了感官上限的極度快感,仿佛吸毒一般在腦際中走了條耀眼的直線,將肉體和靈魂用最短的方式直連在一起。


    就仿佛,靈魂都被心愛男人三管齊下的洞穿。


    不斷放大的感官,讓美坎修特甚至感覺不到自己,感覺不到同伴,感覺不到置身的宮殿,甚至感覺不到整個世界。


    直到化為一束光,消失在自我和宇宙的中央。


    地下沒有太陽。


    光芒多半來自無處不在的照明燈和周遭水晶礦床反射的光亮。


    數百年的地下生活,已讓駭客帝國的人類,進化出了不依靠太陽活動的生物鍾體係。然而,如發條般精準的生物鍾,卻在今早失效。睡意深沉的美坎修特,趴伏在白的耀眼的胴體之間,不停顫抖著凝著淚珠的睫毛。


    雖然男人已經心滿意足的斷開了連接。可美坎修特卻絲毫沒有察覺。仿佛索取無度的男人,從未離開。


    這似乎是一種極度刺激下的‘記憶循環’。


    大腦皮層過度放電,不斷重複播放某個刻骨銘心的記憶。將人的意誌拖拽進半夢半醒的醒意識和潛意識之間。從而分不清夢境還是現實。這是非常危險的。正如被拽進八星邪神思維夾縫的吳塵一樣,進出無門。


    好在,美坎修特,有一條出路。


    沒錯,就是與整個Ω幕網實時連接的精神網絡。


    有了這條實時暢通的精神通道,她自然會毫無風險的醒來。


    或早或晚。


    輝耀修女中的很多人,也都是第一次與領主大人進行深度連線。比起普通女人,這些虔誠的修女,甚至將肉體的歡愉上升到了信仰層麵,淬煉出更強大的精神世界,以此來容納更多‘降臨’的神力。


    就仿佛被撐大的,不僅僅是喪失了代謝功能的腔體,還有靈魂的容器。


    聯網實在是太流弊。


    這和所謂的專屬地牌是一個道理。


    不僅令各種‘病毒’免疫,還能源源不斷的獲得精神補給。


    細細想來,‘病毒’入侵,其實是人類最大的天敵。


    無論肉體還是靈魂。


    不是麽?


    駭客帝國世界的東西兩個半球,聯係早已中斷。


    隔絕東西半球的,正是幹涸見底的太平洋遺跡,和凶名在外的地獄之門。


    吳塵對另一個半球,興趣寥寥。


    原因很簡單。地下管網足夠安置僅有的人類和機器人。即便是地下種子塔內的人類被全部喚醒,以錫安為代表的地下城市,也足夠安置。


    更何況,前往東半球還要穿越由萬妖之母把守的地獄之門。據說,整個《環太平洋》區域,包括整個幹涸的海底,都是電子幽靈盤踞之地。木星風暴有沒有能殺死它們,吳塵表示相當的懷疑。


    從一個庇護所玩家的角度看來,所謂的地獄之門,更像是最後一個jungle(打野位)。隻要清理了最後也是最強大的野怪巢穴,吳塵就能占領整個星球。


    難度可想而知。


    所以,不著急。


    剛剛建成時,極為空曠的聖城空港,如今的飛船泊位也出現了一位難求的緊張。


    吳塵這才真正體會到地下管網的廣博和黑暗人類的頑強。事實上,除了吳塵建設的幾座大型定居點和連接彼此的光明管線,沿黑暗管線,還有許許多多的小型定居點,分布其中。而管道飛船技術,早已爛大街的成熟。


    就好比工業文明後期的汽車時代。各種型號的汽車、零件不要太普及。隨便哪個垃圾場裏翻翻,都能拚湊出一台機車來。


    管道飛船也是一樣。


    這些遠道而來的黑暗遺民,目的各不相同。想要移居聖城的居多,想打聽消息的也不少。當然,來觀光旅遊的趕集人也有那麽一撮。


    畢竟,一切都還沒有塵埃落定。究竟聖城的前景如何,習慣了相信自己的遺民們,還要繼續觀望。


    文明的崩塌,首選摧毀的就是社會框架。


    原有的秩序蕩然無存,抱團取暖的小團體開始大量出現。久而久之,這些小團體割據一方,成為末日世界裏,最基本也是最典型的新框架。所以,地下管線裏,不僅僅有錫安和反抗軍,還有許許多多的各色人等。


    這,才是真正的末日文明。


    末日也有文明。


    讓吳塵沒想到的是,這些不畏艱險,甘冒生命危險,穿越電子幽靈盤踞的感染區,抵達聖城錫安的黑暗遺民,最大的興趣點,竟然是‘艙內服自噴氣瓶’。


    和自噴漆類似。就是用噴塗的方式,在身體表麵形成一層高分子材料的艙內服。而且艙內服的薄厚也和自噴漆類似,可以自行調節。薄處,好比乳膠情趣衣,厚時,甚至具有防彈功能。


    和那些吊炸天的街頭塗鴉大師一樣,技藝精湛的「噴裝師」,深受黑暗遺民的追捧。


    這裏,就看出人類無與倫比的創造性。


    色彩的極致運用,天馬行空的構圖,讓一套量體噴塗出的艙內服,充滿了藝術氣息。


    價值從來不菲。


    雖然黑暗的管線,隔絕了日光和地麵。可單憑一些來自末日前的儲存卡、明信片、雜誌、書籍,就能激發出人類無與倫比的想象和創造力。而這,其實就是機器人最缺乏的。


    另一個人類想象力的證明,可以從‘鯨’來體現。


    因為整個地麵的生態係統在末日戰爭中崩潰。海洋早已不在。所以生活在地下管線內的人類,沒有見過鯨魚。然而他們卻知道鯨魚是末日前,地球最大型的生命體。


    於是大一些的賭場叫須鯨(詳見:《2.46獨角鯨上》),大一些的旅店叫‘灰鯨’(詳見:《3.37庇護所兄弟會上》),比較強大的刺客組織叫獨角鯨,大一些的飛船叫‘小須鯨’……諸如此類。這是末日後的黑暗人類對‘強大’的想象。


    這些活生生的細節,真的太別美好(其實吧,作者菌也不想時不時的冒出來。隻可惜書中這些美好的細節,許多人體會不到怎搞?)。


    想象力,是即便整個文明被摧毀,生活在黑暗地下的人類,依然擁有的,機器無法剝奪的天賦和文明的火種。


    而每一個人類都感同身受,並以此為榮。


    所以,即便來自庇護所,擁有新香港,吳塵對這些末日後的黑暗遺民,依然心懷尊敬。


    他們確實,還是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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