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4-05-09


    “這娘們他媽跑的比兔子還快!”不出阿蠻所料,大半夜裏衛央正跳著腳破口大罵,罵地口水橫飛,周快諸人沒敢上去勸他的,心裏都憋著火。


    這是吳鎮之中引仙莊外,夜已過子時,雖別人不比王孫徐渙曾見過這裏的堂皇,但看那火光裏勾心鬥角的飛簷厚梁,當知這本是個極富麗的好去處。


    可惜,寅火率出深山尚未奔到吳鎮之中,遠遠便瞧見衝天的大火起了,當時王孫破口大罵,眾人尚不知他在計較甚麽,眼下均都明了了,這果然是王孫說過的契丹暗舍,就在寅火率前一步,這火方生起來的。


    熊熊的火光,使人百步之外也不敢近身,王孫想撲進去看有沒有金銀珠寶之類的留下,十數丈之外便熏著了眉毛,如今光溜溜的也在遠處不敢近前去了。


    衛央自然氣惱,這定是蕭綽了,若非是她,實在想不出還能有怎樣的女郎能敏銳卻決斷到這種地步。


    韓德讓那廝,定已出了沙坡頭,果然是奸夫淫婦勾搭在一起的,這速度,名震江湖的八步趕蟬也比不上哪!


    況且這園子多好,寅火率窮啊,衛央還想著在這裏劫富濟貧一下搞點沒本的買賣來著,這一把火將上好的木料都燒沒了,何況那滿屋的器皿家當?


    蕭綽這娘們,逮住她定要教她衣衫襤褸當著咱的麵承認錯誤道歉賠償不可!


    罵罵咧咧不肯罷休,周快隻好勸他:“這樣的大宅子,大戰時必能成為一處隱患,咱們將契丹人驅逐了,那也該知足,抓不著人,也在情理之中,那契丹胡兒本就以敏銳輕便著稱,以率正出沙坡頭的教程來算,這一夥定是遠攔子,縱然當時咱們能來,恐怕也留他不得。”


    “誰說我心疼那娘們跑了?”衛央惱羞成怒,“老周大哥,你這人甚麽都好,就是太不會過日子。咱們率窮啊,弟兄們都要去當褲子了,你說這麽好一園子,這要是教咱們好好占了,怎地裏頭的物什兒也能販賣十來斤金錁子了不是?就算細軟金銀都教卷跑了,家當總還會留下些罷?何況,這麽大一塊地皮,裏頭有池塘有屋舍,這要落在我手裏,任是誰來,不開價百萬錢,那是休想拿走啊!”


    不隻周快,貪心如王孫也瞠目結舌。


    他本當自己隻想鑽進去搶些細軟錢財就夠的很了,誰想這率正竟連人家地皮也想拿走,這是誰家的道理?


    迎著周快無法言語的目光,衛央很是驚訝地反問他:“我說老周大哥,你這樣瞧著我作甚?莫非咱們搞死了契丹人,大唐還要以地契合約履行承諾將這偌大的地皮給那娘們送還回去不成?”


    “兩國交戰自然這莊子不是地契合約裏定的那樣,就算在平時,敢堂而皇之將所勾地麵作細作內應之舍用,那也是要為朝廷沒收的。”周快甚是憂愁衛央的智商,隻好扯著他往遠了走一些,苦口婆心勸道,“可就算是沒收,那也是中軍幕府的職責,無中軍大令,咱們怎好下手?率正往後可千萬莫作此邪念,這不好,會攤上事兒。”


    衛央瞅瞅手中龍雀,大有懷疑其代表的權力不足而丟進火海的架勢,隨口嘟囔:“不早說,我還當有龍雀刀在,咱們就能無法無天了來著――老周大哥,這龍雀既然連這麽點權力都代表不了,不如我丟進火裏試試?說不定,平陽公主還會感謝我替她了斷了這麽一把破刀,好教她用上更新的呢,你說怎樣?”


    不怎樣!


    周快駭然,他千思萬想也沒料到好好的龍雀到了這位率正手裏,居然教他視為能可以無法無天的象征。


    “率正,率正,先不急著壞刀,容我一言。”連忙扯住作勢要往火裏丟龍雀的衛央,周快苦著臉說道,“這個,普天之下,國家印璽因用途不同總也有那麽幾顆,可這龍雀隻一柄,非但這是足夠代表朝廷威嚴與權力的,也是有權代表公主殿下在軍政中大權的三五樣物什之一,且是最聞名天下的那個。就算旁人能鑄出比這柄龍雀更鋒利的兵器,那也無法取代這刀在大唐的至高的象征。”


    衛央將信將疑,以及其懷疑的目光瞧著周快:“老周大哥,我是個老實人,你可千萬不能哄我啊――那你說的都有理,為啥我今日持此龍雀,竟連在自己親手打下的契丹人的家裏抄家的權力都沒有?”


    抄家?


    想想真要教這人全然占據了這引仙莊,那定是真抄家的行徑。


    周快歎道:“率正,這個權力,你自是有的。這龍雀在手,隻消是在戰區,你便是殺了諸……咳,諸般上將列侯,那也隻是尋個由頭的事情。”


    他不想說出諸侯王三個字,衛央卻聞聲大喜,抽出寒光閃閃的龍雀在手裏掂量了又掂量,大為意動地請教周快:“真有這麽好使?那好,你說回頭瞅見李成廷這老小子,我先一刀砍了他狗頭,是不是也隻管指著他的屍體隨口說,這老小子是跟契丹人相互勾結的內賊,這樣就可以了?”


    以這人的胡作非為,不定日後撞上與他不合的比如諸侯王與周豐一類,他真能一刀殺了構陷人家通敵叛國。


    這人勸是勸不住的,隻好拿話來詐他,周快道:“也不是這樣的道理,諸侯王是皇室貴胄,縱有千般野心,怎會與胡虜勾結出賣國土?畢竟這點道德還是頗有的。何況,國土若教胡兒賊子得了,將心比心,諸侯王拿甚麽顯耀榮華富貴?按常理推算,率正以龍雀殺諸侯王與天子近臣是容易,免不了秋後算賬,教人尋出破綻來,那時可就沒有清靜日子過了。”


    衛央不以為然:“那我不說李成廷這老小子通敵叛國,我就說他不遵從我的軍令,為整飭軍紀將他殺了,豈不無跡可尋?”


    周快歎道:“率正哪,這可千難萬難了,栽贓陷害也不是這樣搞的。”


    “又沒讓所有人都信,不論別人信不信,左右我信了就好。再說,別的不會,這莫須有的栽贓陷害還能不會麽?”衛央嘟囔一聲,忽然亮晶晶地瞅著周快,喜形於色正經先拱拱手,靠近了方低聲以請教的口吻問道,“栽贓陷害不是這樣搞的?看來,老周大哥你是此中行家啊,你教教我,要栽贓陷害李成廷跟那個見著就來氣的周豐,要怎麽搞才能一下子弄死他們?放心,你跟我說,我去實施,絕不跟人說是你出的主意。”


    周快不敢在這人身邊久留,麵如土色惶然逃竄般遠遁,一麵叫:“此間起火甚是蹊蹺,這裏的水很深哪,我去請鎮中鄉老來訊問。”


    一個此才出口,周快尚在率陣之中,那個問的音飄飄渺渺傳到衛央耳邊,他已飛快逃出距此百步之外。


    衛央讚道:“果然是猛將啊,連找個聞訊的人都跑地這麽快,著實了得!”


    立在一旁的徐渙哈地笑了起來,另一邊竇老大心裏話,這他媽哪是周快身手了得,那是被逼急了的架勢。


    念著周快的結局,竇老大渾身肌肉緊繃,若衛央回頭再扯著他問甚麽栽贓陷害砍諸侯王的事情,他也須尋個法子脫身才對。


    四下一瞧,竇老大計上心來,不待衛央問便主動求差使:“周隊正去往鎮東尋人來問話,我去鎮西最好。”


    衛央左右一看,兩個得力的手下全不見了,很是不解地問徐渙:“他們跑甚麽?尋個人來問話,至於這樣著急麽?這一場大火,咱們許一生也見不到第二次,不趁機好生觀摩,忙那等不急的閑事兒作甚?”


    徐渙也有點想跑路,他真明白了一個道理,這衛大哥果然是甚麽都好,隻這一張嘴實在教人膽戰心驚。聽他方才這番話,不是抄家就是打劫,甚而竟還有栽贓陷害先弄死諸侯王的打算,正常人誰敢跟這不要命的往一塊鑽?


    轉念一想,身是輕兵不說,居然還以身犯險隨著這不要命的率正往敵軍心腹裏去鑽的,那能是正常人?左右都不是正常人,因此這跟衛大哥往一塊兒鑽麽,也天經地義了。


    如此一想,徐渙頓覺七竅裏酣暢,五神中淋漓,心竅也開了,執念也消了,這彷佛天生在骨子裏的胡作非為的念頭也應運壯大了。


    “無法無天地胡作非為,這感覺,想想真爽快!”徐渙嘿嘿一笑,又哈哈一笑,他的靈通,這便開了。


    王孫很是惋惜地往越發壯闊的火勢裏瞧了最後一眼,正經問衛央:“看這火勢,是四麵八方一起生出火根來的,以火頭來看,起火約在一個時辰外,兩個時辰內,能在這極短工夫中善後且遁走的,必是契丹遠攔子,這裏恐怕已在遼軍視野之中,咱們今夜去哪裏安置?還回原處麽?”


    提起正事,衛央既心疼到手的錢沒了,又惱怒衝天的火光裏彷佛那蕭綽可惡的恥笑的嘴臉的心思方緩了一緩,釋懷又不安地吐出一口氣,在眼前瞬間冷成了一團白色的霧氣,轉瞬又教那烈烈的火遠遠便烤著煙消雲散了。


    若蕭綽那麽容易教抓住,衛央自覺恐怕定要懷疑有一麵之緣的女郎是不是定會成長為蕭太後了,教她逃走,這是自己心中料定的事情,這一趟來,不過是打著僥幸萬一的心思來的。


    就算蕭綽不聞訊便走,這作為她臨時巢穴的引仙莊裏能不有千百個契丹好手護衛著?何況周快與王孫都說過,這幹脆利落的放火燒了自家莊園、極短的工夫裏遠遁不知所蹤的行事,那是遼國最精銳的輕騎遠攔子的手段,自己手裏這區區兩百餘人手,真能突進莊子,乃至擒殺蕭綽?不為她反賺那才是怪事。


    然而,如此一來可以判定這蕭綽正是彼蕭綽,真見識了她敏銳的嗅覺與果決的手段的衛央,豈能不憂心忡忡?


    契丹暗舍能設立在引仙莊,以蕭綽的聰慧,豈能不早早作此暗舍為唐軍所發的準備?很顯然,從這暗舍教我軍所發現,或者明白點說是蕭綽終教唐營所見所知,這才意味著大唐與天下最鋒銳的真正大敵遼國的戰事開始了,如今寅火率隻兩百餘人,蕭綽焉肯放過這樣一個通知平陽教她知曉真敵手來了的大好機會?


    何況,衛央自忖他憑著很久之前的一段“愛好”方提前判定這蕭綽大概就是那位蕭太後本尊,因此這一番到來雖並未在她手裏撈到便宜,看似是教她臨去時一把火狠狠嘲弄了一把,但這一把火畢竟燒掉的是契丹數十年費盡心血設在這裏的情報中轉站和匯集點,就此燒掉,蕭綽能不恨?


    衛央自覺他是僅憑記憶才以這蕭綽為大敵的,但這番在旁人瞧來的機敏與迅速,不是誇口,落在素有知人之明的蕭綽眼裏,她定不會因為自己隻是個小小的輕兵營率正而大意,她定會千方百計將自己這一率人馬屍身留在這裏,人頭送到平陽帳前。


    如此既先將或許會成為大敵的一個有才能的唐人先掐死在將起之時,又能示威於平陽,更能在未戰之前激勵一下遼軍的軍心士氣,如此一舉三得的好事,那娘們怎肯放過?


    由此,遼國遠攔子去的愈遲,衛央便愈警惕。


    這說明,精銳的不知有多少的遠攔子就在吳鎮左近,他們在暗處,若人少不能抵擋寅火率,隨時都可以遠遠逃遁。若他人多勢眾,以傳說中遠攔子的精銳剽悍,一聲令下便能殺將過來,縱然不敵,他能不知本軍主力在哪裏?發出訊號,喘息間遼軍大軍圍困住這裏,吳鎮並無可守之利,寅火率又無強攻之勢,隻好坐以待斃,不如此,又能如何?


    衛央心目中的麾下,寅火率遠遠不達標,甚至在唐營裏這些日子他所見過的任何一支精銳也不理想,軍尚未成,這一潑稍稍方有了些模樣的配軍,怎敵蕭綽手裏的遼軍精騎?


    當然,若不教圍困在狹小的區域裏,衛央不懼蕭綽有漫天大網,正要試以寅火率這兩百五十人為坯煉就心目中那精騎的一半形容,她有張良計,我何嚐沒有過牆梯!左右衛央不論敵手是誰,他的戰法隻一個,有真便宜就占,沒真的便宜,說破天也不去,反正隻要你弄不死我,著急的是你自己。


    計較已定,衛央教又問行止的王孫稍安勿躁:“不必著急,遠攔子是精銳輕騎,咱們又不與他硬碰硬,一時半會無礙。待老周跟老竇找本地人來細細問過了再作計較,這一路來,弟兄們未正經吃過吃食,你去鎮中問燈亮起的人家買些來,合同咱們自引仙莊裏帶出去的,教弟兄們就著這大火熏熱乎了,好歹喘口氣再說。”


    王孫約上十餘人,快步當時往鎮內去了。


    這引仙莊是個吳鎮的大戶,一遭起火,這樣的火勢怎會不驚動鎮裏的人家?王師到此,又是使錢來勾,必能得些夥食。


    王孫伶俐,衛央不擔心他會收取多於本錢的物什,這人頗好財,卻不是在這時敢拿性命去換淺薄所得的。


    又教徐渙:“將明崗暗哨的弟兄們都歸攏起來,不必撒出幾裏去偵探了。”


    徐渙一怔,衛央搖搖手:“去吧,不必多說。”


    蕭綽一把火燒了引仙莊,免不了又要教撲了個空的唐軍氣急敗壞輕易追出去的用心,敵眾我寡敵暗我明,衛央可不是傻子,這樣的事情怎能去做。


    若蕭綽就在左近,不見衛央氣急來追,她定會使遠攔子再來勾引,此處火勢如此之大,暗處的蕭綽將方圓數裏內外都瞧地清清楚楚,紮明崗暗哨有甚麽用?何況寅火率的將士,大都是不經正經操訓的配軍,懂得甚麽隱藏與潛伏,活活外頭紮崗為哨的,都是遼人的砧上魚肉而已。


    如若撤將進來,闔率都在一團,這火光裏遠攔子再精銳,隻消數裏之外敢顯身,衛央的箭法豈是擺設?


    他唯一擔憂的是蕭綽見百般引誘不得,將吳鎮裏數千百姓拿來作用具,若是那樣,那可是最不妙的事情。


    靈機一動,衛央使寅火率上下齊聲高叫:“大唐輕兵營寅火率,多謝蕭娘子臨別好意留予盛火,長夜肅冷,正好烘身。”


    好似唱著一般,上下數十聲感謝罷了,稍稍片刻又齊聲叫道:“咱們率正說了,蕭娘子一番好意,咱們闔率上下心領,然無功受祿,傳出去要教人恥笑咱們率正不會做人,蕭娘子在左近否?敢請移駕一敘,我家率正願以大唐軍人的榮譽保證娘子的安全,絕不食言。”


    前頭這樣喊,後頭衛央吩咐徐渙:“你可不能當真,這娘們真犯傻敢來,不用我摔杯為號,先一刀砍了她再說,記住了?”


    徐渙翻個白眼,大哥,人家能機敏成這樣,教你幾句話就真能引誘出來?你騙鬼玩哪?


    “你小子好沒趣,開個玩笑都不明白。”沒能哄到徐渙信誓旦旦的保證,衛央百無聊賴之中越發百無聊賴,撇撇嘴背對著大火,他靠在一杆圓木上站著彷佛睡著了。


    深夜裏,除了那大火畢剝的聲,便隻這一聲又一聲的叫喊清晰了。


    已在返歸鎮北路上的周快愣了一下,苦笑搖了搖頭,這大半夜的,騙鬼玩也不是這個玩法,這個率正啊,真教人矛盾至極。


    周快有自己的想法,平陽曾許他麾下校尉的職責,那便是他最後的退路。是跟著衛央這個無法無天的人閉著眼闖生死關,還是回歸正軍伺機洗刷那一身的恥辱?


    周快不知,也無法抉擇,因此才每一次想起這抉擇時便拿“跟著看看,再看看”這樣的理由來敷衍自己。


    倒是王孫那邊,他也引著本部與十數個本鎮人抬食扛飲地往鎮北走,聞聲臉色一變低聲罵道:“媽的,這要真把契丹遠攔子勾引過來,老子這落單的可就完蛋了!”


    嗖的一下,前頭帶路的王孫加快了腳步,士卒們自然不會落後,後頭的鎮民隻好也加快腳步緊跟上。


    遠遠已教火光裹住身影,周身又傳來了暖和的感覺,王孫險險熱淚盈眶,這若教遼人殺了,找誰說理去?坑你的不是敵人,而是你的袍澤哪!


    寅火率又一聲喊:“蕭娘子,我家率正問你,你還在麽?不要害羞,早晚都是要見麵的,正所謂晚見不如早見,早見最好坦誠相見,你懂得。”


    衛央哈哈大笑,真是咱的部下,前兩聲正經嚴肅,這一聲裏那坦誠相見四個字意味深長,尤那你懂得三個字,深得言已盡而意未窮的真髓。


    他對嘿嘿也擠眉弄眼笑起來的徐渙道:“小徐子,你說我都這麽嚴肅地請她出來見一見了,她還好意思不來相見麽?這要喚作是我啊,那是定不會來見的。”


    徐渙笑道:“定不會了。”


    “我也這樣想的,這娘們雖然是契丹人,但也是個娘們,夤夜來見一個單身男人這麽沒羞沒臊的事情,她定會羞不可抑的。”三聲喊過後半晌不見無人的黑暗裏應聲,衛央一副果然如我所料的樣子,頻頻點頭歎道,“要我說,害什麽羞啊,早晚都是要見的,哪裏不是見?見麵害羞,總比一個人躲在黑暗裏寂寞難耐好的多啊。”


    吳鎮過來的鎮民們麵麵相覷,這麽不要臉的人,怎會出自王師?


    王師裏有這麽不要臉的將領,這跟胡虜蛾賊還怎麽玩?


    過來與衛央見禮,衛央笑嘻嘻地拱拱手,將來人們齊齊打量了一遍上下,這才笑道:“各位鄉老士紳,本地的鎮民們,你們不要怕,我們不是壞人,是來抓賊的,敢問諸位,放火燒了這引仙莊的那夥賊,你們可見到過麽?”


    想想覺著問地不夠仔細,衛央進一步又闡述說:“你們也瞧到了,這麽好的莊子,能狠下心一把火燒了的,不是賊又是甚麽?可憐這莊子裏的千百號人哪,就這樣不明不白地葬送在火坑裏了。”


    說到這裏,衛央義正詞嚴地表示:“不過,請各位放心,賊雖然殘暴無恥,連不殺人就放火的事情居然都能做得出來,但所謂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我相信,有關部門定會將這些為非作歹的賊一網打盡,還鎮民一個太平盛世朗朗乾坤。據悉,有關部門已著手調查此案,相信不出幾日,真相自會大白於天下。”


    這番沒頭沒腦的話,怎能教人摸著究竟?


    周快微微一皺眉正要很官方地正式詢問,身邊王孫飛快扯了他一把。


    滴溜溜目光暗暗在這一夥鎮民中間轉了個來回,王孫哪裏還能不知衛央這般沒頭沒腦的用意。


    止住了周快,王孫心中冷笑:“管你甚麽蕭綽蕭燕燕,真要想教這位吃虧,那要瞧你手段硬不硬了,迷惑對手麽?這位可比你在行的多了。”


    鎮民們卻不知衛央用意,隻當這真是個草包,心中俱都搖頭不迭,齊齊哀歎:“王師有將如此,與諸國這一戰,眼看著是沒法打下去了。”


    自然,不是人人都很單純,數十人裏,也有低垂著頭與旁人無二樣,目光卻總在不經意處斟酌考較般打量衛央的。


    或他等不是契丹布置在這裏的探子,但這樣的人,哄騙起來難度可不小。而聰明的人,又總是不那麽單純。十個人裏,總會有至少一兩個這樣的人,鎮中請來這數十人裏,怎樣的概率也不至使他等都是傻子瘋人,不必探究來路身份,但凡有這樣的人,那便夠了。


    因為這樣的人,如今能夠以為己用。


    若是這吳鎮裏形形色色的人個個都單純老實,那可真是沒法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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