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想猜出那怪魚將尺木藏於何處,就必須揣摩出怪魚在臨死前的心理,若是揣摩人類的心思還相對容易,因為人類的想法大部分大同小異,但是怪魚不是人類,它的想法與人類定然有所差別。


    短暫的沉吟過後,莫問將這條怪魚認定為南海的忠臣,之所以做出這樣的認定是因為它單獨執行任務,且不管是它受命而來還是主動請纓,都可以確定它是忠臣,若不是忠臣就不會主動請纓,若不是忠臣,南海也不會派它孤身前來。


    此外,之所以判定它是孤身前來,乃是因為偷不同於搶,偷必須隱秘,若是南海浩浩蕩蕩的派來一大群,那就不是偷而是搶了,尺木對於龍族極為重要,東海一定會拚命保護,故此搶是絕對行不通的。


    認定了怪魚為南海的忠臣,就可以按照忠臣的心理來揣度它的心理和舉動,忠臣為了完成任務,一定會全力以赴,哪怕送掉性命也在所不惜,在這種心理的驅使之下,怪魚在藏起尺木的同時一定會留下線索,供南海日後前來尋找。


    時隔數月,南海並沒有過來,這表明怪魚還沒有修行到魂魄不散的境地,無法利用魂魄回去報信,留下的線索隻能是南海龍族來到此處之後可以感覺到的線索。


    想及此處,莫問忽然想到這條怪魚沒有內丹,而它的頭骨是完整的,由此可以推斷它的內丹並不是被巨鱟取走,而是自行吐了出來,也正因為它吐出了內丹,由此令它無力壓製惡化的傷勢,導致了快的死亡。而它吐出內丹的用意則不言而喻,為了給他日前來尋找它的南海龍族引路,引導他們順利找到尺木。


    換言之,隻要找到了怪魚的內丹,就可以找到尺木。


    雖然推斷出了這一點,真正實施的難度還是很大,因為怪魚臨死之前為了防止巨鱟和東海龍族根據它的內丹氣息找到尺木,一定會設法在吐出內丹指路的同時想方設法減弱內丹氣息的外散,令東海龍族無法察覺而南海龍族可以察覺。


    要想做到這一點,就必須自東海龍族和南海龍族的五行屬性著手,東海龍族五行歸木,南海龍族五行歸火,要想讓東海龍族無法察覺而南海能夠察覺,怪魚就必須尋找一種五行事物作為遮掩,這一五行事物不可能是木,也不可能火。


    扣除這兩種,就隻剩下了水,土,金。水先被排除,因為與南海龍族的火屬相衝,倘若藏在水裏,南海龍族一定感知不到。土也被排除,因為無形之中木克土,倘若藏在土裏,東海龍族可以敏銳的察覺到它的內丹。最為可能就隻有金,五行之中金克木,倘若藏在金屬容器裏,可以避開東海龍族的感知。而五行之中火克金,藏在金屬容器中,南海的火龍可以無視金屬容器,敏銳的察覺到它的內丹,並根據內丹的指引找到與內丹放在一起的尺木。


    此外,金屬容器亦可以遮蔽那件木質尺木所氣息,令東海龍族感知不到內丹氣息的同時也感知不到尺木所的木氣。


    心念至此,莫問得出了最終結論,尺木被那怪魚藏在了金屬器皿之中。


    雖然得出了結論,莫問心中卻並不安定,因為他沒有跟怪魚打過交道,不知道它是否完全開竅,若是它是個愚鈍的蠢貨,那之前的所有推斷都是徒勞的。


    不過轉念一想,莫問又確信自己推斷無誤,因為南海龍族派人執行重要任務,一定會挑選聰明勇敢的下屬,不可能派個笨蛋出來。要知道若是偷竊不成,會是一件很丟人的事情。


    確定了尺木藏在金屬器物中,搜尋的範圍就大大縮小了,先野外可以排除,此時銅鐵為朝廷管製,這幾年大肆興兵,金屬定然更加稀缺,沒有人會隨意將金屬遺棄在山上。


    野外被排除,就隻剩下了鄉村,但鄉村也不對,因為當日那條怪魚沒有時間進入鄉村,退一步講,就算它爭取到了進入鄉村的時間,推門入戶也會驚動戶主,世上有不透風的牆,卻沒有不泄密的嘴,倘若被人看到,一定會宣揚出去。


    排除了荒郊野外和鄉村,貌似推斷陷入了死結。但是這個死結之外還有一種例外,那就是村落中廢棄的房舍或者是荒郊野外廢棄的廟宇或者道觀。


    前一種可能也要排除掉,因為村中廢棄的房舍不可能留有鐵器,主人搬家的時候不會將金屬器物留在廢棄的房子裏,不然會被人偷走。即便主人全家絕戶,其房中的金屬器皿也不會剩下,哪個村裏沒有幾個掀鍋偷雞的潑皮無賴。


    故此隻剩下了最後一種可能,那就是尺木和內丹被那怪魚藏在了野外廢棄的道觀或者寺廟裏的金屬器皿中。


    人隻要能靜下心,安靜細心的思考,就可以避免走很多彎路,若是換做旁人,此時說不定正在山上砍樹搬石瞎忙一通。否定一個沒有實施的主意隻需要一瞬甚至是半瞬,但是若想糾正一個已經實施的錯誤,不但勞民傷財,還會大耗時日,可惜世人混沌,總是做多想少,不願前瞻想路,總是盲目的以身試路,導致彎路頻走,短暫的一生,其大部分時間都在忙於彌補衝動和慮事不周造成的錯誤。


    想通了尺木可能藏匿的所在,莫問睜開了眼睛。


    不早不晚,就在此時老五端了木盤推門而入,“老爺,湊合著吃點吧。”


    莫問掃了一眼木盤上的飯食,現還對胃口,便衝老五做了個手勢,老五會意,將木盤放在了桌上。


    莫問接過老五遞過來的筷子,端碗吃飯,為了招呼他和老五,趙家這幾日一直吃的是幹糧而非稀粥。


    “老爺,是不是有譜兒了?”老五見莫問胃口很好,猜到他已然有了應對之策。


    “不好說。”莫問待口中粟米徹底咽下方才出言回答,食不言寢不語的古訓主要是為了防止被嗆到和節省糧食而定的,隨著年紀的增長,那些陳規俗條他越來越不在意了。


    “不好說是啥意思?”老五端起水壺為莫問倒水。


    “去把你爹叫來。”莫問笑著衝老五擺了擺手。


    老五知道莫問在揶揄他,卻也毫不在意,轉身出門去喊店主。


    片刻過來趙店主來到,莫問抬手請其入座,又看了老五一眼,老五會意,為趙店主倒水。


    莫問吃飯並不將飯菜全部吃完,隻要吃飽立刻放筷,所以經常剩飯,這種在外人看來很是浪費的舉動實則是出於養生考慮,飯菜含有五穀精氣,不吃飯便不得活。但是飯菜之中也含有五穀濁氣,吃飽之後不舍得扔掉剩下的食物,強迫自己吃掉,會導致體內濁氣增加,肺腑受累,日積月累必然成疾。


    趙店主並沒有認為莫問在浪費糧米,反倒通過這一舉動看出了莫問身上有一股隨性的貴氣,貴氣於富,沒有富做後盾,人一天到晚為生計犯愁,無暇讀書,無暇靜思,也就養不出貴氣,至多隻能養出一身酸氣。貴萌於富足,長於熏陶,成於書香,若缺後二,就算家財萬貫亦生不出貴氣。


    莫問自然不知道趙店主在想什麽,漱口過後衝趙店主問道,“請問善人,這方圓百裏都有哪些道觀寺院?”


    “大人要請人幫……襯?”趙店主本想說請人幫忙,忽然感覺此語有輕看莫問之嫌,便改為幫襯。


    “不,要克製妖物貧道一人足矣,尋道觀寺廟乃另有旁因。”莫問言罷,自木幾上拿過筆墨,“善人莫急,仔細想過,一一記下。”


    老五有眼力,端走了木盤,為趙店主騰出了寫字之處。


    趙店主執了毛筆在手,蘸墨書寫,起初寫的很快,後期較慢,不時皺眉回憶,一刻鍾過後擱筆說道,“據我所知方圓百裏的道觀寺院就隻有這八家。”


    莫問出言說道,“廢棄的也要寫上,還有那土地廟,山神廟也不要遺漏。”


    趙店主聞言再度提筆,又寫了五六處,沉吟良久放筆搖頭,“真沒有了。”


    莫問接過那張宣紙,現道觀寺院連同山神廟土地祠一共有十四處,所在的位置,香火是否鼎盛,大致的人數都有記錄。


    “善人早些休息,我們晚上出去一趟。”莫問收了紙張衝趙店主說道,後者答應一聲,離座去了。


    “老爺,你要幹啥?”老五不解的問道。


    “那怪魚自東海偷走的東西名為尺木,乃是龍族聖物,此物極有可能藏在山中廢棄的道觀和寺院裏。”莫問收拾妥當,向外走去。


    老五提了孝棒,抓起莫問的長劍,隨其出門。


    “老爺,尺木是什麽形狀?”老五問道。


    “不曉得。”莫問搖頭說道,“那怎麽找?”老五衝正在清掃衛生的嶽母招手打招呼,一旦定親,趙櫻英就是吳家人,老五不允許她再出來招呼客人。


    “我自有辦法。”莫問抬手說道。


    出門之後,莫問徑直北行,北側二十裏外的山中有一處廢棄的道觀,那裏的可能性最大。


    道觀和寺院承受香火的時候是吉祥之地,可是一旦荒廢,就成了凶地,無人敢隨意前去。北側山中的道觀並不大,隻有兩畝見方,由於荒廢多年,大部分房舍都已經倒塌,隻有正殿還剩下半邊。


    二人撥草進入正殿,隻見神像隻剩下了泥胎,已經無法辨認是供奉的是哪位仙人,由於半邊大殿已經倒塌,殘存部分也受到了殃及,碎磚破瓦散落一地。


    “老爺,你看。”老五蹲身拾起一片碎瓦遞到莫問麵前。


    莫問抬手接過,隻見瓦片上有很大一片已經黑的血汙。


    莫問扔掉那片碎瓦,環視大殿,現殿內並無香爐缽磬等金屬器物,隻在門旁左側有一隻倒伏的銅甕,此物先前應該是道觀盛水的淨器。


    莫問走到銅甕近前將其扶正,隻見裏麵空無一物,但銅甕裏殘留著很重的腥氣,這種腥氣與海邊魚骨的氣息有些相似,卻又不完全一樣。


    “老爺,怎麽了?”老五見莫問眉頭緊鎖,走過來低頭打量那隻銅甕。


    “尺木和內丹原本就在這隻銅甕之裏,但此時已經被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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