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難怪林偉能升起如此怪異的感受,實在是眼前的景象太詭異。


    漆黑的大馬路上,在汽車前照燈的照射下,一個黑影在地上緩緩地移動,等驚魂已定的林偉確認那蠕動的黑影是人時,他才敢下車去探看究竟。


    他不知道這位翻車的傷者在路上爬行了多長時間,更不知道他到底為什麽事趕著在晚上闖這段鬼間愁的路段。看著路麵上一條他看不清盡頭的爬行痕跡上留下的血跡,他也在心裏感歎此人生命的韌性。


    即便他不是學醫的出身而隻是個開貨車的司機,但並不妨礙他對眼前這個傷者傷勢的判斷,渾身帶著血跡的人傷勢絕對不輕,更何況翻車時受到的內傷比外傷更嚴重。在這樣漆黑的夜晚又很少有車通過的路段,他能碰上自己已是生命的奇跡。但更讓他吃驚的是身受重傷的傷者第一句話竟然不是求他送他卻醫院,而是求他把一筆錢送到華林鄉,看著傷者眼神中的堅定,他知道自己無法拒絕他的要求。


    憑著自己堅強毅力堅持爬到公路上的陳浩自然不清楚自己到底在路上爬了多久,但他知道一旦自己喪失活下去的信念,那他有可能永遠與這個美麗的世界告別。他不知道自己胸前那塊玉在吸收著他湧出來的血液,憑著信念執著地等到車來的他隻說了一句一直在他腦海裏牽掛的話便暈了過去。


    陳浩不是視死如歸的勇士,更不是把自己性命當兒戲的遊俠,翻車不是他想要的結果。昏迷的他嘴角掛著一絲微笑,或許是為他能得救而感到慶幸,亦或是為那筆錢能在最短的時間裏到達華林鄉而感到欣慰。


    果不出陳浩所料,把陳浩送進醫院的林偉不顧疲勞地駕車趕往華林鄉。他倒不是非要做這樣的好事不可,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的他其實被陳浩昏迷前的執著而感動,這種感動直到他在華林鄉政府再次被升華。他沒想到他所救的人能在這個偏僻的鄉鎮得到那麽多人的擁戴,更沒想到那些在艱苦歲月裏煎熬過來的鄉民聽到他受傷昏迷的消息竟然在大街上長哭,這個偏僻卻又充滿溫情的鄉鎮在他心裏留下難以磨滅的印記,如同那個伏在血泊裏卻念念不忘送錢的受傷青年。


    “滾,滾出去。”


    懷慶市第一人民醫院的病房裏,從上津市回來一向以敢想敢做著稱的周雅今天已出離憤怒,對著前來探視陳浩的王昌臨等鄉幹部爆發出她內心的真實感受,她沒想到日思夢想的人兒竟然再次住進醫院,更沒想到就是因為二十來萬的錢差點讓她再也見不到她嘴上喊得小壞蛋實則心裏愛到無以複加的人。


    從上津市趕來看望陳浩的她原本想給他來個驚喜,可她萬萬沒有料到他倒是給她來了個大悲。看著陳浩身上無處不在的傷痕,每一處都牽動著她的痛覺神經。區區的二十來萬,對她周雅來說不過是小菜一碟,但她沒想到就是這碟小菜竟然讓他躺在病房裏,在心裏痛恨自己沒盡到知心愛人責任的周雅正暗自傷心時,沒想到王昌臨等人正碰到她的槍口上。


    當初她本就不同意陳浩去華林鄉工作,在她想來,即便是他不上班,她也能養他一輩子,兩人也照樣能過上神仙般的逍遙生活。即便是他想在官場上有所作為,自己家族也絕對能為他鋪平一切道路,讓他過上非常體麵的日子。她知道盡管陳浩在她麵前從不說他的報複,甚至隻想哄著她開心,但陳浩內心的不甘平庸和他作為男人的自尊讓她懂得一動不如一靜,甚至在他麵前她連自己家族都不願提,隻因愛之深,生怕他受到一點傷害的她沒想到傷害不止降臨在他頭上,更差點要了他的命。


    所有的一切都是為華林鄉修路引起,而華林鄉鄉黨委書記王昌臨卻完好無損地站在她麵前還什麽要她好好照顧陳浩之類的毫無營養的話說了一大堆,如同貓哭老鼠般得假慈悲更是讓她憤怒中出離憤怒。


    要是手裏有把槍的話她都會毫不猶豫地在王昌臨額頭上留下一個大洞,再告訴他好好保重身體的虛偽。她才不要這些冠冕堂皇的官麵台詞,隻要陳浩此刻能安然地站在她眼前,這世上她又有何求。


    善於隱忍的王昌臨再次充當起忍者龜的角色,盡管他心裏是如何的惱怒,但麵上不動聲色的他還是保持著上位者的姿態,他總不能用堂堂的鄉黨委書記的身份來欺負顯然處於崩潰邊緣的小女子,盡管周雅的手指差點戳到他的鼻梁上,但他還是頗有風度地留下慰問品揚長而去,至於以後陳浩能不能活過來當然不放在他心上,相反。他倒是希望陳浩能和前鄉黨委書記黃玉華般永遠留在病床上,昏睡不醒。


    其他幾位鄉幹部在此刻卻分成兩班人馬,牆頭草們自然跟著黨委書記走,充分體現出跟著黨走的決心,在他們心中,躺在床上的陳浩雖然看起來挺慘,但要是在現在掌權的鄉黨委書記和躺在病床上不知死活的鄉長中間選擇,不是傻子卻比普通人更會見風使舵的他們絕對會義無反顧地選擇前者,隻因抱著前者的大腿還是來得更實惠。


    副書記兼任紀委書記艾解放倒是沒立即走,隻是拉著老淚縱痕的人大主席團專職副主席郝伯為走出病房,在此情此景下再多的言語也表達不出他沉重的心情。


    而前來的齊敏、吳娟和葉坤卻沒有走出病房,周雅憤怒的言語對他們毫無影響,隻因他們此刻的心情和她一樣。


    帶頭募捐的齊敏沒想到貧窮的華林鄉鄉民們的捐贈竟然能達到近五萬,還有很多鄉民放下雞蛋之類的物品讓鄉政府的人幫他們賣掉把錢捐給修路工程,其間的感人場景實在是太多太多。盡管這些錢不能彌足所欠的款項,但這已是他們舉鄉之力。被感動的齊敏沒想到陳鄉長竟然出車禍,更沒想到受傷的他竟然在第一時間托人把錢送到鄉政府。透過淚眼看著躺在床上的陳浩,她知道目前華林鄉所有的改變都是這個渾身裹滿白色紗布的人帶來,如果沒有他的存在,華林鄉即便是修起路又能如何?還不照樣是死水一潭。


    吳娟還在為鄉長沒能喝上她泡的水感到自責,如果喝了那杯水,或許就不會出現如此的悲劇。暗自責怪自己的吳娟心裏已做出決定,她要留下來照顧陳鄉長,即便她在周雅眼裏如何多餘,亦或為此得罪王書記丟掉工作,她也不在乎。


    和她抱有同樣想法的還有葉坤,陳少交給他的任務他已完成,這件事對他來說實在是太容易,親自出去到沙石產地去查探的他在路上還暗自感歎陳少的睿智,本想向陳少匯報情況的他沒料到世事如此叵測,陳少竟然為錢的事住進醫院。


    一想起這件事他心裏充滿憤恨和殺機,要不是那幾個人中飽私囊,陳少自然不會躺在這裏。一向奉公守法又在打擊拐賣婦女兒童專項整治活動中榮立三等功的葉坤第一次在內心發誓,陳少一旦有任何不測,他不介意用那幾個人的頭顱來祭奠陳少的英靈。想到這裏的他又在自己臉上扇了幾耳光,這不是詛咒陳少嘛。


    突然,葉坤的心裏一動,感覺到陳少出事這件事裏好像有著某些不對勁的地方,那輛軍中吉普之王2020VJ他也開過,不但這種軍方用車皮實耐用,而且他也知道陳少開車的風格,快而平穩,越想越覺得可疑的他立馬起身衝出病房,要是這件事查不明白,他連一分鍾都呆不踏實。


    宋玉梅倒不在病房裏,眼睛紅腫的她還在水房不停地抹眼淚。原本在飯店裏邊學習邊工作的她興奮的心情中夾雜著一絲不舍,不舍是因為她馬上就要和陳浩分離。興奮自然是她馬上就要奔赴新的戰場,用他所傳授的知識在西餐廳大展身手。


    剛聽到陳浩出事時她差點昏厥過去,姐弟情深的她對陳浩的感情不亞於任何人,坐在葉坤專門接她來懷慶市的路上,她的眼淚已流幹。沒想到一見到他那個樣子,幹枯的淚腺再次分泌出淚花,這不再是她的眼淚,而是她的心淚。


    且不提市裏縣裏領導前來探視陳浩,就連顧彩蓮和得到消息的胡嵐姐妹倆也前來懷慶市看望受傷的陳浩,聰明的女人從不用為找不到借口而發愁,小草甚至以是陳浩妹妹的身份躺在滿是藥味的陳浩腳邊,盡管那地方是如此的狹小,但她還是能甘之如飴的蜷縮在那,不為別的,隻為能聞著大哥哥的氣息,而她黑亮的眼睛盯著掛著液體的輸液瓶。好似她目光裏的期望能順著藥水一起流淌到陳浩的身體。


    大哥哥快點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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