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血淚泣下,瘋狂的抖動著身上的樹枝,一腳將我踢開,嘴裏發出模模糊糊的字音:“無無傷走”


    “快走”


    父親的臉上湧現出絕望的神色,在我印象中父親是那種如山嶽般的英雄,哪怕是打碎骨頭,折了筋骨也不會皺下眉頭。然而他現在卻被人逼成了怨氣滔天,恨意不絕的瘋子,我無法想象他是受了何等的痛苦,這十五年是如何撐過來的。


    “無傷”


    這還是十五年來,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我從血水裏爬起來,一抹臉上的血水,骨子裏的那股倔勁、狠勁狂湧而出。


    “不你已經拋棄了我十五年,我絕不會再離開你,今天就算死,我也要帶你離開。”


    我怒吼之餘,舉起右手的天子劍,血氣隨著我的憤怒催發到了極致,劍身變的血紅,散發著妖異的光芒。


    “我秦無傷若真有天命,今日立誓,我以我血,成魔成邪,天道不公,我廢天道,人間不平,蕩滌妖邪神擋弑神,佛擋殺佛”


    我從未這般憤怒,這般渴望力量。當看到父親被折磨的不成人形,正與邪,是與非,盡皆煙雲,隻有強者才能保護自己最愛的人。


    隨著血誓的完成,我分明感覺到體內像是有股力量正在蘇醒,手中的天子劍燙手的厲害,發出嗡嗡的巨響。


    父親看著我,目光中閃現出驚駭、恐懼的神色,瘋狂的叫喊道:“不,不無傷,不可啊”


    紫衣呆呆的望著我,妙目中悲喜交加,單膝跪在地上,右手按在胸口:“師尊果然沒有預言錯,血蓮邪王,以殺證道,他日為王,雄霸陰陽,無傷果然就是我要找的人”


    我的腦海中浮現出無數鮮血淋漓、屍骨如山,慘若人間地獄的恐怖場景,一個渾身是血的人站在高高的屍堆上,雄視天下,就在他轉過頭的瞬間,我還沒來得及看清楚他的臉,隻覺腦海一震,畫麵已然消失。


    血殺之氣醞釀到了極致,我隻覺一片虛無,甚至無法感應自己的存在,隻是本能的手持天子劍,猛的照著父親身上的樹枝藤蔓揮去,血劍砍在藤蔓上,沒有絲毫的阻力。


    每砍斷一根,父親就嘔血一口,當還剩琵琶骨上的最後兩根時,他已經痛的雙眼翻白,口中血水黏黏,快要失去最後的意識。


    “秦傲天,你給我堅持住了,你拋棄了我十五年,欠了我母親十五年,你絕不能就這麽輕易的死去。”我緊咬牙關,一抹眼淚,狠心將他琵琶股上的兩根枝條給斬斷。


    咻的一聲,斷裂的枝條如同蛇一般,鑽進了血池中,濺了我一臉的血。


    這些樹枝多年來經過父親的血氣溫養已經在他的身體裏生了根,若想完全拔出來,怕是已無可能,眼下隻能暫時保住父親的命,待出去再做打算。


    砍掉樹枝,父親虛弱的睜開了眼,從他的眼神,我看到的不是欣喜,而是極度的失望。


    我知道他對我發血誓,自甘墮落邪道失望,也許這一切都是別人的圈套。但我已經管不了這麽多了,為了救他,哪怕是讓我墮入阿鼻地獄,我也在所不惜。


    我深知,想要擺脫這個幕後對這場戲的操控,那就是擁有足夠強大的力量,這樣才能讓演戲的人,成為看戲的人。


    “父親,原諒我,無傷絕不願意淪為被人操控的傀儡,更無法容忍自己的親人死在我的麵前。”


    我跪在父親的麵前淒然說道,然後彎下身背起奄奄一息的他,就要往石室外走去。剛走了沒兩步,我隻覺一陣天旋地轉,手中的天子劍越來越沉,身子一歪倒在了血池中,掙紮了好幾次都沒爬起來。


    想來是剛剛透支了血氣,傷了本體,在紫衣的攙扶下,我從血水中爬了起來,撈起父親,依著紫衣,兩人跌跌撞撞往上沿的台階上走去。


    台階漫長邊際,重重疊疊,我走了一陣,更是頭暈眼花,眼前似乎是一個閣樓,因為來時走的不是這條通道,我和紫衣就像是無頭蒼蠅一般,毫無目的的往前走。


    閣樓內一片漆黑,我血氣損耗太大,天生的法眼也變的朦朦朧朧起來,隻能憑借著一點模糊光影在閣樓裏摸索。


    走了幾步,紫衣拉著我停了下來,示意有危險。


    黑暗中,一股森寒的殺氣正潛伏在某個角落裏,這人就如同一個老獵手一般,等待著我們進入他的伏擊圈,隻要踏入半步,就會遭到他狂風暴雨的襲擊。


    難道是馬公子讓殺手工會的找到了這來不可能,殺手工會的人暗殺我一個無名小卒,犯不著冒著如此大的危險。


    正遲疑間,黑暗中那人見我和紫衣似乎有了警覺,陡然從角落閃電般的衝了出來,一道銀白色的槍尖化作梨花般籠罩了過來,槍槍致命,沒有絲毫的手軟。


    我本來身手就不是很好,此刻血氣也耗的差不多了,勉力用天子劍一格,哐當一聲,劍就從手裏飛了出去。


    紫衣一路也是疲憊不堪,兩袖輕拂與那人砰砰打成了一團,不過那人似乎修為有限,槍法雖然犀利,卻也奈何不了紫衣,兩人鬥了旗鼓相當。


    打鬥了一番,那人似乎認出了紫衣的路數,陡然大喝道:“又是你這妖女,說,把我七叔關哪去了”


    紫衣袖子一揮,震開那人的長槍,悠然笑道:“原來又是你這黑小子,無傷,你要找的人來了。”


    那人收住了槍勢,驚詫的問道:“無傷”


    說完,他嗵嗵的往我跑了過來,待到近前,我才看清楚,來的居然是趙黑子。


    “黑子,你小子怎麽在這,七叔呢”我欣喜的問道,趙黑子聽出了我的聲音,喜道:“說來話長,我和七叔被這妖女、李中元擒住,原本是想來白橋一探究竟,卻不料這裏麵機關重重,我和七叔走散了,又不敢亂走,已經在這等了一天一夜,不曾想卻遇到了你。”


    趙黑子平素向來不愛說話,此刻一連串的說下來,足見他在祭壇的日子也是凶險無比,這才見了舊人,欣喜不已。


    說到這,他從口袋裏摸出火折子,閣樓裏頓時有了光亮,趙黑子的目光落在了我父親的臉上時,他全身顫抖了起來,激動的連話都說不出來了,“秦,秦世伯,您,您怎麽會在這裏”


    我父親勉力睜開眼,看了他一眼,趙黑子激動的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搖晃著我父親的胳膊,“世伯,你還活著太好了,我爹呢,我爹呢。”


    我怕父親說出真相,七叔說過,黑子向來恩怨分明,若是他知道父親在封人村殺了他爹,怕是當場就得血債血償。


    此事,本來就有端倪,封人村那夜到底是怎麽回事,父親自己怕也是說不清楚,還是先不揭開的好。


    其實,我此刻也有滿肚子的疑惑,到底是誰逼著我父親無奈的走了最後一趟鏢,父親為什麽在封人村要發瘋殺掉自己的兄弟,最後又被關到了祭壇內,不人不鬼的活著,成為召喚瘟神邪魂的血引。


    一切也許隻有等父親恢複了才能揭開謎團,想到這,我連忙拉住激動的趙黑子,冷聲道:“黑子,他現在虛弱的很,有什麽事出去再說。”


    趙黑子冷酷的臉上已滿是熱淚,他看了我一眼,點了點頭,與我一左一右攙扶父親站了起來。


    我從他手中接過火折子,遞給紫衣,趙黑子濃眉緊鎖,不悅道:“無傷,你怎麽跟這個妖女在一起。”


    我也不知道如何解釋,紫衣倒是毫不介意,嫣然一笑,謹慎的在前麵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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