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琴覺得大腦累到了極點,什麽都不相幹,那個大而空蕩的行李箱被她隨意的扔在客廳裏,而她自己則跑到那間小小的臥室裏,用被子把自己給埋成一個蛹。


    蘇琴迷迷糊糊的睡著了,她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一覺起來,頭腦仍是昏昏沉沉,她一路晃悠到廚房,打開冰箱門的時候,發現裏麵什麽都沒有。


    不過,這也沒什麽好意外的。她少說有四年沒來過這套房子了。她頹然的關上那個小小的冰箱,繞著這套小小的房子轉了一圈。六年前住著覺得十分舒適的地方,現在看起來,卻覺得……簡陋不堪。


    這並不是所謂的矯情,而是,她這些年的生活,確實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從她認識顏柯開始,他在她麵前展現的,就是一種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從他接觸的人,談論的事,遊走的圈子,到消遣的場所,吃喝玩樂的排場,他一步一步把她帶進那個光華炫目的上流社會。


    於是,在這六年的時間裏,她被改造了。她自發自動的順著他的思想,變成了他最喜歡的樣子。蘇琴早就發覺了這樣的改變,然而,她並不覺得有什麽不好,因為,所有的變化都是積極的。她甚至覺得,愛情就應該是這種樣子。沒有傷害與糾纏,而是寬容、信任、攜手以及愛。


    他待她很好,好到讓她喪失了思考的能力,心甘情願的被束縛在他為她建造的金鳥籠裏,而忽略了被改變的一切。


    如果不是這一次的事情,她根本就不會發現,站在自己身邊的這個男人,在這幾年裏,已經變得麵目全非。


    如果不是懷疑他在外頭有人,她根本就沒有想過要去查他的帳。顏柯從婚後開始,所有的錢都放在了她手上,他自己隻拿了張副卡,所有的支出她都能查到。他用這種方法取信於她,她也就真的信了,絲毫沒有想過,他是不是還隱瞞了些什麽。


    直到她查過了方氏的賬麵,她才意識到,事情可能有些什麽不太相同的地方。


    方氏集團的賬麵做的極為漂亮,工工整整的沒有一丁點的差錯。然而,就是這份工整才讓她覺得有問題。然後,她開始試著偷聽他的電話,偶爾她裝成睡著的樣子,他在臥室陽台上接聽的電話,她能聽到些微的聲響。


    她是他枕頭邊上的人,隻要她有心,怎麽可能發現不了蛛絲馬跡。她花了大半個月的時間,把所有的消息都串聯起來,勉強得出了一個令人震驚的真相。他除了方氏電子集團的正經生意之外,或許,還有一本暗賬。


    這些年,雖然她被他養在家裏,護得嚴嚴實實,卻並不代表她喪失了思考的能力。她從來都不去過問他給她買的那些禮物,那些價值上千萬的珠寶首飾,那些豪車別墅,到底是用哪裏的錢買的。


    短短四年的時間,方氏集團的收入都在她手裏,那他的錢是哪裏來的。僅她能數出來的花銷就有五千萬以上,他這四年的時間裏,購置了兩套別墅,一套在香山,一套在滬市,都放在她的名下,他換了輛白色的勞斯萊斯當座駕,甚至在拍賣會上一擲千金的給她拍下價值上千萬的首飾。


    她一直都選擇性的忽略掉這些,她知道他和顧然之間一直有著某種不可對人言的交易,那是她不能也不敢參與的。然而,直到那一刻,她才隱約的意識到,或許某些交易,顧然也並非完全知情。


    說到底,她離開他,並不是因為所謂的照片,照片隻是爆發點。


    她隻是覺得,自己枕邊的那個男人,有了太多的隱瞞,她都已經快要不認識他了。顏柯下飛機之後,直奔目的地。雖然是在車上,但是他電話一直響個不停。他沒接,直接把手機調成震動。然而手機就一直震,顏柯看了眼屏幕上顯示的號碼,忍無可忍的把車停到路邊。


    他才剛剛按下通話鍵,電話那頭的聲音就透過無線電波傳了過來,凝重的氛圍在狹小的車廂裏彌漫。


    “顏哥!我的親爺爺誒!你老人家可算是接電話了!剛剛香山那邊的賭場被人給查了,萬幸沒出什麽簍子!最好您能親自過來一趟,上頭那些人,我遞不上話”


    電話那頭的男聲聽上去十分的粗礦,卻並不沙啞,顯得很有活力。


    “我現在沒時間過去,你們收斂一點,這個時間點比較敏感,你們別撞槍口。給新來的那幾位多多打點,舍不得兒子套不著狼,反正以後也都能回來。”顏柯的神色很冷,帶著一種曆盡千帆的淡漠,跟在蘇琴麵前的樣子判若兩人:“還有,上一批人沒能回來,該給家屬的錢,一分都不準扣。要是再跟上次一樣……”


    “您放心。”男人即使在電話那頭也忍不住點點頭,顏柯之所以在短短幾年的時間內就能站穩腳跟,就是因為他人夠大方,該是你的,從來不克扣,所以,有的是人願意賣命。


    顏柯掛了電話,坐在駕駛座上歎了口氣。不知為何,他突然想起了他設在港城的那個地下財務室。


    明麵上的錢,他全部都交給了蘇琴,算是安她的心。然而,那並不是他真正的經濟來源。他以前就覺得,方氏電子盤旋在沿海地區和周邊各國,情況不太對勁。真正接手之後,他才知道,原因是什麽。


    當年方茹意外身亡,在她手下的那幫子人,就找上了他。當時方氏的情況太凶險,而眼前的蛋糕又太美味,他到底還是沒把持得住誘惑。


    他讓她愁雲慘淡的過了整整一年,在她連嫁妝都拿了出來之後,他終於是接手了那些生意。


    如今,他有兩本賬,一本明帳,無論是誰來看都沒有絲毫的漏洞,幹淨的錢直接用來給還銀行的貸款,當年他並沒有把那些珠寶拍賣,而是抵押,如今每年他就用方氏的幹淨收入來還貸款,已經三年了。除此之外,剩下的所有錢都被放到了蘇琴私人名下。她從頭到尾,都是幹幹淨淨的,和他的生意沒有一丁點的關係。


    他心裏並不是絲毫不恐慌,隻是,當時,真的別無選擇。要麽就淪落穀底,讓她陪他一起過苦日子。要麽,就隻能奮力一博,生死有命。


    顧老爺子活到了五十歲,方茹活到了五十二歲,他也不知道,自己能走多遠。但是,如果真有一天,他栽了跟頭,他也已經為她安排好的退路。她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不會被波及,她手上的每一分錢都是幹淨的,跟那些陰暗的、不正當的生意,一點關係都沒有。


    哪怕哪天沒有了他,她手上仍舊有錢,蘇子淵不會不管她,他也能勉強放心。


    至於如今,走一步算一步,且行且珍惜好了。


    顏柯咬了咬牙,把那些負麵的情緒全部給壓下去,當他再次站在她麵前的時候,他仍舊是那個方氏董事長的顏柯,似乎什麽都沒有發生過。雖然路上發生了一些不太愉快的小插曲,但是顏柯處理完之後,還是迅速開著車到了那幢陳舊的公寓樓。一到地方,顏柯迅速從車上下來,他看著眼前這幢陳舊的樓房,眼神裏有些嫌棄。


    他不懂蘇琴為什麽要回到這裏。就算要躲開他,也可以去別墅小樓,或者雍和小區。再不然,在外頭九點定個房間也可以。完全沒有必要,這樣委屈自己。


    顏柯抿了抿唇,進入了有些昏暗的小樓。這棟樓房實在是太舊了,房齡至少有二十年。他們搬進來那一會兒,是剛剛翻修過的,所以顯得還能看。而現在,連樓梯口的路燈都有些忽明忽暗。


    他腳上踩著的純手工製作的意大利皮鞋,身上是黑西褲白襯衫,純黑色的西裝馬甲勾勒出了他優美的身材曲線,係著一根豹紋的領帶。還有半個月就滿三十歲的顏董事長,依舊是細腰長腿,寬肩窄背,配上一張俊美的臉,在帥到喪心病狂的同時,還有了些成熟男人的韻味。


    如果說二十六歲的顏柯,身上是一種帶著輕佻的騷味,那麽三十歲的他,則比年輕的時候更有誘惑力。這從他近兩年,每次陪蘇琴參加宴會都有無數女人主動搭訕能看出一二。


    一身華貴的顏總裁站在陳舊窄小的樓梯過道裏,顯得格格不入,等他好不容易爬到蘇琴所在的樓層,毫不意外的發現花壇下頭兩片鑰匙都沒給他留下。


    顏柯透過貓眼能看到屋子裏頭發出的明亮的光線,屋子裏麵確實有人。顏柯站在門口輕輕度了幾步,以他對蘇琴的了解,直接敲門肯定不會開,他以前晚上把她做狠了,被罰睡沙發的時候,她就能狠得下心。然而,睡了一晚上沙發的男人,第二天晚上更加的禽獸不如……他現在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他竟然就真的憋了一個月。


    他覺得,如果一開始跟她直說,說不定還能爭取個寬大處理。至於如今,她從其他的途徑知道了這件事,結果會怎樣還真的不好說。


    顏柯在門口度了兩步,敲了敲門,捏著嗓子說:“您好,xx快遞,蘇小姐在嗎?有位姓顏的先生,讓我們給您送束花,請您簽收一下。”


    “放在門口吧。”房子裏頭傳來蘇琴十分冷淡的聲音,顏柯在門口做出點聲響,然後蹲下身等她。


    大約過了十分鍾,門不出所料的開了。雖然穿著西裝動作間礙手礙腳的,但是顏柯多年的鍛煉好歹沒白費,他迅速站起身,用兩根手指摳住了要被蘇琴給關上的門,然後順利的把門給摳開了,自己一閃身擠了進去,一腳把門給關上,反手把門給鎖了,這其中的動作如同行雲流水,顯然是完全猜到了蘇琴的反應,並且身體能下意識的知道要如何應付。


    顏柯一把把蘇琴壓在牆壁上,正視她的眼睛:“老婆,所有事情都是我不好,我保證再也不會有下一次了。你想怎麽罰我都行,隻是……求你,千萬別不要我。”


    顏柯這一段話說得又快又急,臉上的神色十分的誠懇,如果忽略他始終冷靜的雙眼,或許蘇琴真的會相信,他是真的手腳大亂。


    然而,六年的時光,當她不再在心裏主動為他尋找借口,他所有的神色與反應都瞞不過她。


    話說得再好聽,他也是有恃無恐。他們六年的感情,多少艱難困苦一起走過來。如果僅僅是以為這樣一件事情,生氣會有,憤怒也會有,然而,卻遠遠達不到她會離開他的地步。


    然而,那張照片並不是她離開他的根本原因。她隻是發現了一些以前一直沒有看到的事情,然後,想要把那看清楚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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