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給你‘弄’碗醒酒湯?”蘇琴擰了條‘毛’巾,給顏柯擦臉。顏柯躺在‘床’上,臉上因酒意上頭,而微微泛著紅暈。


    “陪我……睡一會兒。”顏柯眯著眼睛,蠻不講理的一個使勁將蘇琴拉過來,摔在他自己身上。接下來,是漫長的挪動過程,等他半睡半醒的摟著蘇琴,將兩個人都裹到被子裏,已經是十多分鍾以後了。


    這一覺,蘇琴睡得很熟,顏柯卻睡得並不好。恍惚之間,他總是透過回憶的輕紗,看到那些久遠的回憶。看到那方供他長大的小院子,夢見那間讓他熟悉的書房,還夢見,在那古‘色’古香的回廊盡頭,有一個老人靜靜的坐在藤椅上,旁邊放著一碗清茶。那清茶升起的染染香氣,伴著他度過了整個天真爛漫的童年。


    “怎麽哭了?”蘇琴錯愕的出聲,看著靜靜躺在她身邊的男人,一時間不知如何反應。


    顏柯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臉上是一片濕潤。在這個並不寒冷的夜晚,酒‘精’似乎從他的腦海中帶出了某些不可具體言說的回憶。


    “蘇琴,我想回去看看。”顏柯將‘女’人摟緊懷裏,汲取些微的溫暖和力量。蘇琴看似柔弱,卻有著比他更為柔韌的力度。像是生長在他近旁的另一棵樹,根緊握在地下,在每個風吹雨打的夜晚,都能給予他最堅定的支持與力量。


    “那我們就回去。”蘇琴親親的拍打著顏柯的背,像是對待一個做了噩夢的孩子。她當然知道,顏柯說的‘回去’,回的是哪裏。那個位於c城的老宅子,永遠都是他心裏的家。


    當白‘色’的寶馬車慢慢駛入顏家的老宅子的時候,顏柯在駕駛座保持著沉默。蘇琴坐在後座,懷裏抱著孩子,並沒有出聲打攪他。這個地方,對於顏柯來說,有著太多的回憶,那是她未曾觸及的,另一個世界。


    “琴琴,下車吧。”顏柯下車為蘇琴拉開了車‘門’,蘇琴抱著孩子下車。她不放心將孩子放在酒店,總得自己看著才覺得安心。


    跟在顏柯身後,蘇琴打量著這古‘色’古香的老宅子。她來這邊的次數並不多,卻能看出,如今的老宅子,比之從前,那種勃勃的生機已經被歲月的滄桑與疲憊所取代,增添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荒涼與落寞。


    “蘇琴,你看這棵樹。”顏柯指著庭院中一顆鬱鬱蔥蔥的樹木,對她說:“這棵樹,是老爺子在我一周歲的時候,親自種的。現在,已經張得這麽大了。”


    擁有了三十個年輪的樟樹,枝繁葉茂,即便是在寒冷的冬季,也長得鬱鬱蔥蔥。顏柯‘摸’了‘摸’那樹上的粗糙樹皮,又看了在這顆樹旁並肩而立的兩棵樹。當年他們兄弟三人出生之後,老爺子都用種樹的方式,紀念他們的出世。


    “你們三兄弟,長在同一個地方,從表麵上看,是在相互爭奪著陽光與土壤,爭奪著空氣與一切可以讓自己成長的資源。然而,實際上,你們的根在地下緊緊盤繞,暴風雨來臨的時候,隻有彼此,才是真正的依靠。”


    當年的話,言猶在耳,可是,後來是什麽讓他們走到了這個地步呢?回想過往的歲月,竟然就像是一場空‘洞’而‘迷’離的歲月。如今,三兄弟各自一方,他和顏景都還互有聯係,而去了西北的顏睿,恐怕已然被歲月的風霜壓彎了腰吧?


    顏柯默不作聲的看著眼前的樹,思緒似乎被某種黑‘洞’般的情緒吸引,蔓延出一種濃鬱的哀傷來。


    “二少爺,老爺子讓您進屋子裏頭。外頭冷,別凍著小少爺了。”吳嫂站在‘門’口,用熟稔的口‘吻’招呼著顏柯。然而,如果仔細分辨,卻又能從中聽出一點點的尷尬和‘激’動。


    顏柯轉過頭去,看著這個為顏家服務了近三十年的老傭人。她進顏家的時候,才二十出頭,在廚房裏幫忙,現在已然是整個顏家的主管了。


    “欸。”顏柯點點頭,摟著蘇琴的肩膀,就如同這世間無數個再平凡普通不過的男人一樣,帶著老婆兒子,在過年的時候回到了自己的家。


    顏柯將蘇琴帶到自己的房間,當年他們兄弟三個都住在二樓,隻有他一個人住的是一室一廳的小套間,就連顏語,在顏家都要讓他一頭。


    然而,五年過去了,這個小套間的擺設,仍然是五年前的樣子,就好像他從來沒有離開過一樣。這一瞬間,顏柯甚至覺得鼻頭有些發酸。


    “你去看看老爺子吧。”蘇琴將兒子放在‘床’上,見顏柯一臉‘迷’茫,不由得推了他一把。


    人在年輕的時候,總覺得什麽都不在意,覺得這個世界上沒誰離不開誰。然而,漸漸成熟之後,卻會發現,最美好的還是當初那些回不去的歲月。而與親人的間隙,永遠都是埋在骨子裏的傷。


    顏柯‘摸’了‘摸’蘇琴的頭發,轉身出‘門’,走到了拐角處的那間小書房。他想起了自己當年,剛剛決定和蘇琴在一起的時候,也是這樣,心情忐忑的走到顏老爺子的書房‘門’口。


    他抬手敲了敲‘門’,聽到裏頭傳來蒼老又熟悉的聲音:“進來。”


    他推開這張有些厚重的木‘門’,記憶中的老人,仍舊坐在書房的藤椅上,旁邊放著一碗清茶,空氣中飄‘蕩’著寧靜又悠遠的氣息。


    顏老爺子將手中的放大鏡放在了‘腿’上攤開的書上,抬起滿是皺紋的臉,‘露’出一個略微欣慰的笑:“我還以為你要晚兩年才能回來,沒想到,比我想的要早。”


    “爺爺……”顏柯有些哽咽,他記憶中硬朗的老人,已經真的老得不成樣子了,讓人覺得他下一刻就將永遠睡去。


    “既然回來了,就陪我下盤棋吧。”顏老爺子艱難的從小茶幾下麵翻出了棋盤,擺在桌上,用一種充滿期待的眼神看著顏柯,看著這個他親手養大的孫子:“我老了,下棋下得慢,你可不要嫌棄我這個老人家呀。”


    顏柯點點頭,在顏老爺子對麵坐了下來。下棋的時候,他看見顏老爺子‘腿’間攤開的那本雜誌上,年輕的他神采飛揚。那是他上個月給一本財經雜誌做的專訪,到這個時候,他感覺一滴水落在了自己的落子的手背上。


    “爺爺……”顏柯泣不成聲。


    “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都過去了,爺爺也有不對……”顏老爺子輕輕拍打著已經長大‘成’人的孫子那寬大的背,就如同安慰一個未曾長大的孩子。


    這個年,顏家過得格外的熱鬧,仿佛老樹發出了新芽。顏東盛帶著顏睿從西北曆經風霜的趕回來,顏景和顏語也是拖家帶口。


    顏柯喝酒喝得微醺,看著窗外升騰的煙‘花’,‘唇’角是淡淡的笑,一如當年的叛逆少年。蘇琴靠在他肩頭,神‘色’安好。


    顏景小心的將秦小小放在‘床’上,在這一刻,前世總總的不堪回憶似乎都已經離他遠去。這一刻,他和全天下即將做父親的男人一樣,全心全意的渴望著妻子肚子裏的孩子。


    顏語靠在原青雲懷裏,神‘色’安詳,回想著今年發生的種種,然後在原青雲‘唇’角落下一個‘吻’:“明年會更好的。”


    而顏睿,猶豫了良久,撥通了一串爛熟於心的號碼。


    “你是誰?”


    顏睿良久沒有出聲,直到電話對麵的人想要掛電話的時候,他才說:“是我。”


    而電話那頭的‘女’人,一瞬間吃驚得瞪大了眼睛,眉眼間分明是當年‘春’光燦爛的模樣,卻又多了一絲成熟與曆經世事的滄桑。


    兩年後


    顏柯在產房外焦急的等待,蘇琴的慘叫時不時的從‘門’裏頭傳出來,讓他覺得格外的揪心。


    “你就不能沉穩一點兒嗎?又不是第一回了!”半夜被鬧騰起來的顧然一手按著顏柯的肩膀,將這個渾身僵硬的男人按在醫院的長椅上。


    “我下次絕對不生了。”顏柯的手冰涼冰涼,瞳孔都沒有焦距,隻是緊張的看著那張‘門’。原諒他是個膽小鬼,因為他甚至不敢進去看一眼。


    “我要去做結紮……再也不生了。”顏柯咽了口唾沫,顧然在他身邊默默翻了個白眼。


    就在他這句話話音剛落,‘門’背後就傳來哇哇的哭上!十分響亮,落在已經‘蒙’掉的顏柯耳朵裏,無異於午後驚雷。


    穿著白衣的護士從裏頭魚貫而出:“顏先生,是個小千金,重六斤二兩,很健康!”


    顏柯鬆了半口氣,看著自己的剛剛曆經了生死大劫的‘女’兒,問護士:“我老婆呢?”


    “母子平安,蘇小姐現在睡著了,您可以去看看她。”


    護士話音剛落,顏柯已經跟著病‘床’走遠了。


    如果說兒子出生的時候,顏柯是欣喜若狂的話,那麽當這個長相上結合了他和蘇琴特點的‘女’兒出生,他已經欣喜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那種恨不得在英國泰晤士報上麵買下一個版麵,用來告訴全世界他‘女’兒出生的狂喜,一度讓他身邊的每一個人大翻白眼。


    而給新生兒取名字,這又是一個龐大的工程。為此,他專‘門’請教了文學係的教授,試圖給自己的‘女’兒取一個朗朗上口又深有內涵的名字。但是,無論是哪一個字,放在他金貴的‘女’兒身上,他都覺得不夠好。


    ‘女’兒滿一周歲的時候,顏柯帶著‘女’兒,拿著幾張寫有名字的紙條,來到了墓園。


    他的父親和母親都葬在了這裏,雖然隻有衣冠塚,但是他也堅持將他們的墳墓站在同一個地方。


    “媽,我來看你了。”顏柯蹲下身,‘摸’著低矮而冰涼的墓碑。照片上的方茹,是二十多歲的模樣,眉眼間還有著青澀和稚嫩。這是顏柯簡直從方茹之前的老照片中翻出來的,為的僅僅是與他英年早逝的親爹看上去更般配一些。


    以方茹那樣愛美的‘性’子,肯定不願意,用五十歲的臉,去地下見自己才三十歲的丈夫吧。


    “媽,這是你孫‘女’,今天剛滿一歲。”顏柯坐在墓碑前絮絮叨叨了半天,無非是說他這些日子的所作所為。最後,他從口袋裏掏出了三張紙,那是他從那浩瀚如海的名字中挑出的三張,其中隻有一張紙上寫的是他自己取的名字。


    “媽,你來給你孫‘女’取個名字吧。”說完,他將三個小紙團扔在了地上,又隨手撿起一個,打開來:顏蜜兒。


    這真是他之前取的,那個被所有人嘲笑了很久的名字。


    “媽,你跟我真不愧是親母子。”顏柯笑容柔和的撫了撫墓碑:“你孫‘女’,以後就叫顏蜜兒了。”


    而剛滿一周歲的顏蜜兒小朋友,睡得正熟,絲毫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顏柯在‘女’兒額頭上親了一口,眼中的柔情能化出水來。他的母親、他的妻子,都未曾有過完美的一生。而他隻希望將所有的遺憾都彌補在他‘女’兒身上,願她一生順遂,幸福甜蜜。


    六月的驕陽似火,樹葉在風下微微搖曳,掃出斑駁的光影。


    這一年,顏柯三十四歲,離他第一次遇見蘇琴,已經整整十年了。


    ------題外話------


    本來想寫一個變貓的番外,卻又覺得,讓故事終結在這裏,才是最合適的位置。寫到最後,與其說這是蘇琴的愛情,倒不如說這是借蘇琴的眼,敘述了顏柯的人生。從二十四歲到三十四歲,由稚嫩走向成熟。


    真的要為那些之追到大結局的讀者們說一句對不起。其實,到番外十二,才應該是‘交’代了所有人的結局,真正的大結局,之前的結局,太過潦草……


    故事到這裏已經結束了,謝謝所有陪伴我的讀者們~愛你們,麽麽噠~安安的下一本書(不是名媛),已經開始了,豪‘門’盛寵,仍舊傲嬌別扭男~是希望大家喜歡~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男配,離我遠點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遙憶長安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遙憶長安並收藏男配,離我遠點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