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蕩蕩的呼聲中,無根之水忽地自天空泱泱而來。


    夏梨不禁一愣,想著,這難不成是吵了老天爺起床撒過宿的五根黃金水了?看著滂沱大雨,她不禁想讚道:天公爺爺,你的膀胱倒是相當的給力。思及此,看著這瓢潑的雨水,卻忽而就覺得有些惡心。


    “眾愛卿先往前廳避雨。”


    洛白的聲音在雨聲中遠遠傳開,眾人聞聲身形一頓,而後皆作鳥獸散,紛紛退至外殿避雨去了。夏梨被引著進了昆侖殿的內殿,剛剛坐穩,便大聲喊道:“卿藍,快來把我這滿頭的鬼東西都扔下來!”


    蘇不啼剛換了往日的舊道袍出來,就聽到新晉的皇後娘娘如此氣勢恢宏的一聲,頓時有些反應不過來,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相當的尷尬。


    卿藍動作快得很,三下兩下就把那些個廢了好半天勁才弄上去的裝飾都撤了下來,脖子恢複自由的夏梨連連籲了好幾口氣,才接過道童遞上來的酸梅湯開始啜飲。


    雨勢洶洶,簷上的雨珠墜至地上,打出大大小小的水窪,耳邊聽著雨聲,看著院中被洗滌得明豔的景致,感覺倒也是不錯。蘇不啼躊躇了好一會,才搬了個太師椅坐到了離夏梨不遠不近的地方。


    夏梨聽到旁邊有聲響,下意識地從酸梅湯中移了眼睛看過去,“你……是不是剛才那個白衣道長?”


    蘇不啼見她與自己搭話,點點頭道:“是。”


    夏梨看了看她身上的舊道服,“果然,我猜對了。”


    猜她也是個不服禮教之人。


    “猜對什麽?”


    夏梨盈盈一笑,“猜你是個女的。”


    “……”


    蘇不啼忙捂著身上最能彰顯女子特征的地方,斜眼看了看她身旁的鳳冠,道:“這些現在都卸下來了?”


    “怎麽,還有用處?”


    “暫時倒是沒有,國宴因為皇上去書房議事,臨時改到了晚上。”


    在夏梨品著酸梅湯賞雨的時候,洛白已然奔波到書房去商議邊境國事了。


    夏梨聽了蘇不啼的話緩緩點了點頭,說了句什麽。


    雨聲太大,蘇不啼一時沒聽清楚,便張口問道:“皇後方才說什麽?”


    隻見穿著嫁衣的夏梨一本正經道:“沒什麽,就是覺得自己太英明了。”


    這個人,與洛白那個妖孽簡直就是絕配!


    晚上仍是雨意潺潺,紅牆金瓦被雨衝刷得纖塵不染,一片沁人心脾的澄淨。鹹亨殿外,白玉路麵積著淺水,雨滴輕彈在玉板和水窪,深淺不一,映著廊間燈盞,醉人的流光溢彩。殿內宮宴正盛,聲聲絲竹笙簫中,眾人結衣相談,交耳對飲,氣氛很是和諧輕鬆,頗有些家宴的味道。


    洛白斜斜倚在龍榻上,麵色微酡,顧盼生姿。他垂眼望著堂下柔弱無骨的舞姬,輕轉著手中玄玉酒盞。


    堂下眾臣也是盡興,此番已是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觥籌交錯中,不少文臣已然搖頭晃腦,語意不清了,都拽著自己相熟的大臣含糊地念叨著什麽,話題大抵不離皇後娘娘好,皇後娘娘妙,皇後娘娘呱呱叫之類的。


    一說:“聽說這新晉的皇後娘娘巧舌如簧,是一把雄辯好手啊。”這也不知有沒有說其話多嘴碎的言外之意,姑且當做誇讚吧。


    一說:“聽說皇後娘娘長得沉魚落雁,比踏秋宮那位貴妃娘娘還要更美幾分。”此處比較紮眼的是踏秋宮的貴妃娘娘,那位娘娘名叫邵玉壺,是奕國西鄰無瓊國的“絳珠公主”,當真是才色雙絕,聲名遠播。此處將夏梨那薄柳之姿誇得比她還美,確有吹噓拍馬之嫌疑。


    一說:“據傳北召名將林岸生愛慕十一公主已久,卻不知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還是隻恨情深緣淺,這十一公主居然嫁為我大奕之後,還偏偏由林將軍親手護送而來,當真是感人肺腑的一樁淒涼的驚世美談啊。”


    說著幾人一同望向了自斟自飲的林岸生,後者隻覺脊背一陣發涼,渾身上下都抖了幾抖。轉頭一看,隻見席上眾人都對著自己搖頭嗟歎,一時甚是莫名其妙。


    再看夏梨的情敵牧徊,他今日仍是一襲白衣,對敬酒之人皆是來者不拒,不多會已經麵色酡紅,稍稍顯出了不勝酒力之態。


    唔,想來,這相好的娶了正宮娘娘了,確實值得他借酒消愁一番,若是能叫上踏秋宮的那位娘娘一起喝,那便更好了,兩個情敵坐在一起為另一個情敵喝酒解悶,要多和諧就有多和諧,要多精彩也就有多精彩。


    自古紅顏多禍水,此事不關男和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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