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起來,市醫院住院部的大樓裏,負責打掃的工作人員正在擦地。走到樓梯口,濃重的消毒水味道聞起來,有些刺鼻。


    盛銘湛皺著鼻子,單手插在口袋裏,快步往最裏麵的vip病房走。


    輕輕推開病房的門,盛銘湛見到背靠床頭,正在發呆的宋儒風,抿唇笑道:“老爺子,我這才剛走幾天啊,你就想我想的生病了嗎?”


    聽到他調侃的聲音,宋儒風從果籃裏掏出一個蘋果,對著他丟過去,罵道:“臭小子,你一來就氣我!”


    啪――


    盛銘湛揚起手,輕鬆接住蘋果,轉身坐在他對麵的沙發裏。他右手攤開,將蘋果高高的丟起來,再精準無比的握入掌心,如此反複。


    “老爺子,你不厚道吧?”盛銘湛俊臉微揚,道:“我這剛下飛機,聽說你住院馬不停蹄趕來看你,你就這麽招待我的?!”


    “哼!”宋儒風不買賬,“算你有點心。”


    “不是一點,”盛銘湛食指輕晃,“我是很有心。”


    噗――


    宋儒風終於展顏,陰鬱一早的心情豁然開朗。他抿起唇,盯著對麵的人,笑問:“你不是回去過年嗎?這年還沒過完,你怎麽就回來了?”


    盛銘湛盯著手裏的蘋果,悶聲道:“沒什麽,我在家,我媽天天逼我娶媳婦兒,我逃婚出來了。”


    “你啊!”宋儒風失笑,搖頭道:“油嘴滑舌,沒個定性,難怪你媽媽不放心。”


    “哎……”


    盛銘湛抬手揉揉酸脹的眉頭,語氣無奈,“我媽哪點都好,可是偏偏不相信她英俊帥氣的兒子,根本不用愁討老婆的問題嘛!”


    “嗬嗬,”宋儒風搖了搖頭,“你還不懂,這天下父母的心啊都是一樣的,他們就盼望著孩子能夠早點成家立業,能夠平平安安的過一輩子。”


    “停!”


    盛銘湛急忙製止,劍眉緊蹙,道:“老爺子,你怎麽跟我媽說的話一個字都不差的?!”


    宋儒風失笑,卻因為他的幽默,心情開朗不少。


    扣扣扣――


    林薔敲了敲門,看到盛銘湛在座,微微點了點頭,而後看向宋儒風,道:“董事長,清華和愛瑜來了,讓她們進來嗎?”


    “不見!”


    宋儒風口氣很衝,明顯餘怒未消。他沉著臉,語氣陰沉:“你告訴清華,她要是想要我早點死,就給我使勁折騰!”


    “董事長,”林薔默默歎了口氣,現在不敢勸。昨晚宋儒風心髒病發作入院,今早病情剛剛穩定一些,醫生囑咐不讓病人情緒過於激動,“我讓她們回去。”


    “嗯。”宋儒風應了聲,明顯沒給好臉色。


    林薔無話可說,她沒有想到宋清華竟然如此固執,昨天沐良好不容肯回宋家,卻又被她給無情趕走。


    “心情不好?”盛銘湛察言觀色的本事很強。


    宋儒風歎了口氣,眼神黯然,“我這個女兒,真是讓我傷心。”


    盛銘湛薄唇微勾,對於別人的家務事他不好貿然插嘴,隻能盡量哄宋儒風開心,“老爺子,我每次不去相親,我媽也這麽說我。”


    “找打!”


    宋儒風虛虛的抬起手,眼底卻染著笑意。他緩了口氣,心裏悶悶的難受,“銘湛啊,咱們認識也快三年了吧?”


    “是,”盛銘湛點頭,笑道:“我還記得,當初你在飛機上怎麽騙我的?!”


    宋儒風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漸漸低沉下來,“我的年紀,足可以當你的祖父,可我們卻如此談得來,這也算是一種緣分。”


    “跟我套交情?”盛銘湛彎下腰,俊臉伸到他的眼前,道:“您這是想要我徇私,給宋氏放放水,想要拿下盛氏的合作案?”


    “去!”宋儒風變臉,語氣犀利道:“臭小子!別以為其他人都上趕著你,你就輕飄飄了,就你們那個項目,我老頭子還真不稀罕!”


    “得!”盛銘湛撇嘴,自討沒趣,“算我沒說。”


    眼前這男孩子年紀輕輕,內斂睿智,鮮少的不浮誇。他這個年紀,能有此作為已屬難得,更不易的是,他為人不驕躁,處事沉穩老練,隻憑著他這份少有的胸襟與淡定,將來必定能成大事!


    “老爺子,從我進門到現在,你歎氣都歎了二十多次了,說說吧,到底出了什麽事?”盛銘湛下飛機直接趕來醫院看他,可見他們關係的親密。


    宋儒風鬢角染著白霜,語氣黯然,“銘湛,其實愛瑜並不是我的親孫女。”


    “啊?”盛銘湛一驚,完全也沒想到竟然是這種事情。


    宋儒風大概說了說,但終究顧及到宋家的名譽,說的並不是很清楚,也沒有提起沐良。


    “那你打算怎麽辦?”


    想到昨晚沐良離開時決然的背影,宋儒風眉頭緊蹙,心中無限感慨。良良這孩子性格倔強,現在恐怕她對於宋家,隻會更加排斥!


    宋儒風臉色不算好,盛銘湛也沒敢深問,害怕惹他不高興。他隻是心裏惦記,過來見他氣色還算好,也就放心下來。


    須臾,盛銘湛離開病房。司機將車開出醫院大門,問道:“盛總,您要去哪裏?”


    要去哪裏?


    盛銘湛望著外麵繁華的街道,劍眉輕蹙,“去山上轉轉。”


    這個時間上山?


    司機愣了下,但還是依言,發動引擎將車朝著半山開去。


    山陰兩邊的道路清幽,司機是土生土長的名海市人。他看到總裁大周末要來山上,還以為他想欣賞風景,便好心的沿途邊開車邊介紹道:“盛總,這片山地大部分都屬於傅家。”


    盛銘湛坐在車後座,銳利的眸子透過車窗望出去,遠遠就見到連綿起伏的山巒疊嶂。他手指輕抬,微微降下車窗,薄唇輕抿。


    “您看前麵這片氣派的別墅,就是傅家的大宅。”司機朝著對麵的別墅指過去。


    “慢點開。”


    司機立刻將車速減到最低。


    盛銘湛偏過頭,深邃的雙眸落在前方氣派巍峨的別墅裏,隻能看到有不少傭人在庭院裏打掃。他低頭掃了眼腕表,不過才7點多。


    “走吧。”盛銘湛斂眉,眼底的眸色漸沉。他這大清早,莫名其妙來這裏轉悠什麽?


    司機不敢多問,隻聽他的吩咐,立刻將車又沿著山道開下去。


    ……


    明灣別墅區,比鄰海邊。晨曦微亮,站在別墅的露天陽台,隻需要目光平視,便可以看到遠處漸漸升起的朝陽。


    當初挑選別墅時,正是因為這裏獨有的地理位置,舒雲歌才一眼相中,決意要買下這棟可以欣賞日出的房子。


    手中的藍山咖啡,濃香縈繞。她淺淺勾起唇,映入眼底的濃烈火紅,炙熱中帶著旺盛的生命力。


    麵朝大海,春暖花開。


    舒雲歌定定望向遠方,明亮的黑眸一點點恢複往昔的清透。


    “太太。”


    傭人輕手輕腳靠近過來,道:“汪律師來了。”


    “知道了。”舒雲歌點頭,挑眉掃了眼二樓的窗口,抿唇往樓下走。


    樓下客廳裏,四麵都是落地窗,采光極佳。


    汪律師一身筆挺的西裝,手裏提著公文包,見到舒雲歌下樓,客氣的打了聲招呼:“莫太太,早。”


    “您早。”舒雲歌語氣分外尊敬,這位汪律師是傅晉臣指派過來的。


    “哼!”


    莫潔狠狠瞪了眼舒雲歌,話語尖刻,“舒雲歌,隻要是個男人你都能勾搭一下!”


    汪律師臉色沉了沉,眉間不悅。舒雲歌坐在她對麵沙發裏,神情並無太大起伏,這些話聽多了,她早就沒什麽感覺。


    舒雲歌笑了聲,沉聲道:“汪律師,我們開始吧。”


    汪律師打開辦公包,將文件拿出來。


    “因為莫董事長在生前並沒有訂立遺囑,所以作為莫太太的委托人,我已經按照法律程序,對莫先生死後的遺產,進行清算。”汪律師將手中的清算單子遞過來,道:“莫先生名下共有房產三處、商鋪六間、莫氏集團的股份持有70,,以及不動產大約兩千萬。”


    莫潔眨了眨眼,俏臉陰沉。


    汪律師將遺產清單解釋完後,再度開口,“現將莫先生名下在香港的兩棟別墅,以及三家商鋪歸莫潔小姐所有,其餘財產,全部由莫太太繼承。”


    “什麽?”


    莫潔蹭的站起身,俏臉染怒,道:“莫氏是我爸爸的心血,那是他留給我的,怎麽能給那個狐狸精?!”


    汪律師麵不改色,很專業性的回答她,“莫小姐,你父親去世前並沒有訂立遺傳,根據遺產繼承法,第一順序繼承人為配偶、子女、父母。”


    頓了下,汪律師冷靜的回道:“舒雲歌女士與莫勁先生是合法夫妻,所以她才是遺產的第一順位繼承人。而你名下分到的那些財產,還都是莫太太親自授意給你的。”


    “你什麽意思?”莫潔厲目,氣的臉色發白,“要你們這麽說,我要我們自己家的東西,反倒還讓她一個外人施舍不成嗎?”


    汪律師搖了搖頭,嘴角的笑容嘲諷。壓根不懂法,真是無法溝通。


    “莫太太,您還有問題嗎?”


    舒雲歌搖頭,語氣溫和道:“沒有了,謝謝汪律師。”


    “不客氣!”汪律師遞過來簽字筆,指著下麵的空白處,道:“您在這裏簽字就可以了。”


    拿起簽字筆,舒雲歌一筆一畫寫下她的名字,然後將文件推給汪律師。


    “我會盡快辦好其他手續。”汪律師點點頭,將文件放進公文包中。


    “喂!”


    被無視的莫潔臉色鐵青,指著他們吼道:“你們別想糊弄我,我爸爸的財產都是屬於我的,舒雲歌你這個賤女人,別想拿走莫氏。”


    從進門莫潔給人的印象就很不好,汪律師沉下臉,厲聲道:“莫小姐,如果你不同意這份財產分割,可以去法院起訴,走正常程序。”


    “哼,我肯定會!你們等著吧!”


    舒雲歌站起身,笑著將汪律師送走。莫潔雙手叉腰站在客廳裏,瞪著回來的她,滿眼都是恨意,“舒雲歌,你心裏特得意是吧?”


    她伸手指著舒雲歌的鼻子,罵道:“你不僅搶走我爸爸,還搶走他所有的財產,你這個惡毒的女人!”


    “惡毒?”舒雲歌挑眉,唇角抿起笑來,“如果我惡毒,就會讓你一無所有,掃地出門!”


    “我呸!”


    莫潔氣的跳腳,“舒雲歌,你也太囂張了,我爸爸老糊塗了才會娶你這種女人進門!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跟你那個初戀情人勾搭,給我爸爸戴綠帽子!”


    “莫潔,”舒雲歌站在樓梯口,抬手朝她身後指過去,指著那張黑白照片,下頜輕點,道:“你爸爸屍骨未寒,你就冤枉他戴了綠帽子,你還真是個孝順的女兒!”


    她斂下眉,語氣驀然轉冷,“我告訴你,從現在開始,這個家是屬於我的。分給你的那些,是我看在你爸爸曾經幫我的份上,施舍給你的,如果你有骨氣,大可以不要!”


    傭人提著一個皮箱下來,莫潔盯著自己的行李被提下來,瞬間變臉,“舒雲歌,你要做什麽?”


    微微側過身,舒雲歌望著丟在她腳邊的行李箱,笑道:“這裏是我的家,所以要滾的那個人,應該是你!”


    話落,傭人已經上前,將莫潔的行李箱直接丟到大門外。


    關上臥室的門,舒雲歌還能聽到樓下傳來的謾罵聲。她推開陽台的門,雙手扶著欄杆,盯著臉色灰白的莫潔,冷聲道:“對了,我通知你一聲,下周是你爸爸下葬的日子,希望你可以出席。”


    “舒雲歌,你這個賤人,你不得好死――”


    樓下的辱罵逐漸洶湧,舒雲歌斂起唇角,吩咐傭人如果她不肯離開,就打電話報警。


    不久,樓下的聲音沉寂下來。


    舒雲歌坐在梳妝鏡前,神色平靜。她小心翼翼將掌心貼在鎖骨間,那條玫瑰金的項鏈在她的指尖纏繞,染滿屬於她的溫度。


    這種在絕望後,再度重生的感覺,仿若從地獄飛升到天堂。舒雲歌眼眶濕潤,望著鏡中的自己,怔怔落下淚來。


    晉臣你看,這一次,老天終於可憐我們,肯給我們一次機會!


    ……


    用過午飯,沐良坐在庭院前的玉蘭樹下發呆。大雪之後,天氣忽然轉暖,院子裏的玉蘭樹,漸漸冒出花骨朵。


    沐良仰起頭,看到樹枝間稀鬆的陽光,忽然記起去年夏季,她站在玉蘭盛開的樹下,不期然遇見歸家的傅晉臣。


    即便今日,她還能記得當時自己的心情是多麽緊張,生怕被他認出來,前功盡棄。不過幸好,傅晉臣先前被她那張濃妝豔抹的臉唬住,並沒有認出真正的她!


    嗬嗬……


    沐良抿唇輕笑,有時候覺得自己也蠻古靈精怪的,她那些小心思層出不窮。經常把傅晉臣氣的上竄下跳,一副想要狠狠掐死她的凶狠模樣。


    午後的陽光旭暖,沐良不自覺貪戀這份寧靜。她靠坐在躺椅裏,手裏還握著手機。剛剛蔡永芬打來電話,似乎已經知道她昨天回宋家的事情。


    沐良聽著媽媽壓抑的哭聲,其實很想笑著告訴她:媽媽你別哭,我都沒有哭,你又哭什麽?


    心疼她,為她哭泣嗎?


    可是話到嘴邊,沐良卻又說不出來。她喉間酸酸的,一股洶湧的淚意,被她強自逼回眼眶。


    心狠狠傷過,就不會再痛了。這樣也好,沐良笑著安慰自己,她死了心,從今以後也不會再覺得糾結,不會再有猶豫,隻會一心一意做沐家的女兒,隻愛她的爸爸媽媽。


    這樣多好?!


    沐良勾起唇,輕笑了聲。


    “四嬸!”


    身後忽然靠過來一具溫熱的小身子,沐良回頭,傅橙兩條胳膊已經纏在她的頸間。


    “二嫂。”沐良看到身後的人,笑著打招呼。


    曹婉馨坐下來,道:“橙橙不肯午睡,非要出來玩。”


    “你最近氣色都不好,”曹婉馨握著沐良的手,語氣關切,道:“有什麽事情不開心嗎?”


    何止是不開心?


    沐良垂眸,心頭苦澀,“沒什麽,工作忙,身體有些累而已。”


    聽到她的話,曹婉馨笑了笑,“你們上班的人都很辛苦,平時要多多保養才行,尤其每天對著電腦,人很容易就疲勞的。”


    “是啊。”沐良隨聲附和,抬手揉了揉肩膀。


    “二嫂給你按摩一下吧。”


    沐良驚訝,“你會這個嗎?”


    “會呀!”傅橙坐在媽媽腿上,笑眯眯的搶話說,“媽媽每天都要給爸爸按摩,爸爸都說媽媽按摩的很舒服,很棒的!”


    曹婉馨抿唇輕笑,眼神暗了暗,道:“世鈞的腿不好,我每晚睡前都要給他按摩。為了能有些效果,我還特意去專門學過的。”


    聽她提起傅世鈞,沐良也跟著歎氣。


    “走啦四嬸,”傅橙拽著沐良站起身,拉著她往樓上走,“橙橙要看按摩。”


    沐良拗不過她,隻好站起身往裏走。


    三樓很安靜,獨立分割出來的空間私密。沐良打開臥室的門,問道:“二嫂,我要躺下嗎?”


    曹婉馨掃了眼臥室中央的大床,笑了笑,“最好是躺下,效果比較好。”


    脫掉鞋子,沐良趴到床上,曹婉馨拿起一個枕頭,墊在她的雙臂下麵。


    傅橙跪在床沿,雙手托腮等著看。她覺得按摩很好玩,這裏揉揉那裏搓搓。


    “這樣可以嗎?”沐良雙臂垂下來,將腿也放平。


    曹婉馨洗過手出來,拿出一瓶精油,站在床前,“外套脫掉,放鬆就好。”


    沐良應了聲,將外麵的毛衣外套脫下來,隻剩下一件吊帶。她偏過頭,笑著跟傅橙說話。


    “你最近按時練琴了嗎?”沐良下頜墊在枕頭上,語氣微有嚴厲。


    傅橙鼓著腮幫子,底氣不足,“昨天沒練。”


    “隻有昨天?”


    “……好像前天也忘記練了。”


    沐良紅唇微勾,忍住笑意,“一會兒四嬸帶你去練琴。”


    “好啊。”傅橙猛點頭。


    曹婉馨眼神溫和,將精油揉搓在雙手的掌心,然後順著沐良的脊椎骨,一寸寸往下,循序漸進的按揉著穴位。


    曹婉馨不過才按壓幾下,沐良就覺得挺舒服的。她撇撇嘴,笑道:“二嫂,按摩難學嗎?”


    “不難。”


    沐良心頭微動,心想如果不難學的話,以後她要抽時間跟二嫂學學,保證能把傅晉臣嚇一跳!


    全身的神經逐漸放鬆下來,沐良慢慢感覺有困意。這幾晚她睡的都不好,隻以為是身體舒緩後的自然反應。


    不多時候,沐良酸澀的眼皮漸漸合上。


    傅橙小眉頭緊蹙,盯著沐良閉上眼睛,“媽媽,四嬸怎麽睡著了?”


    將精油瓶子收進口袋裏,曹婉馨拉過邊上的被子給沐良蓋上,同時牽過女兒的手,柔聲道:“四嬸困了,我們不要打擾她睡覺,好不好?”


    傅橙瞥了眼沐良,跟著曹婉馨離開三樓。她心頭微感失落,剛剛四嬸還說要陪她練琴的,怎麽就睡著了?


    昨晚連夜趕出一份計劃案,傅政整個上午又在重修,連午飯都還沒吃。最後確定好一組數據,他總算鬆了口氣,走到院子裏散散步。


    院子裏的玉蘭樹已經發芽,逐漸顯露的花骨朵,預示著今年又將盛放。


    有傭人慌慌張張跑出來,傅政蹙眉,問道:“有什麽事?”


    那傭人麵色焦急,“少爺,四少奶奶好像身體不舒服!四少爺不在家,太太還在午睡,這可怎麽辦?”


    傅政劍眉緊蹙,“嚴重嗎?”


    傭人點頭。


    傅政抬腳往樓上走,吩咐道:“去請張醫生。”


    急匆匆來到三樓,傅政並沒有深想。他眼見臥室的門沒關,便直接走進去。沐良躺在床上,雙眸緊緊合著。


    傅政一驚,急忙靠近過來,“良良?”


    他伸手推了下沐良,卻不見她清醒。他轉而將掌心落在她的額頭,不過溫度並不算高。


    緊提著的心,終於鬆了鬆。傅政原想起身離開,可他看到沐良幽靜的睡顏,腳下的步子怔怔僵硬在原地。


    輕輕坐在床邊,傅政幽深的目光落在沐良臉頰,忍不住抬手撫上去。


    傅政劍眉緊緊皺在一起,心底的滋味複雜。如果可以,他情願不讓沐良看到這個家的陰暗與醜陋,可是有很多事情,並不是他可以控製的。


    所以當初,他隻是靜靜守護在她的身邊,隻要能看到她幹淨的笑容就好。


    曾經沐良問他:傅政,你不會笑嗎?


    傅政眼底的眸色暗了暗,神情失落。自從他懂事以後,似乎真的沒有再笑過。不是不會,而是他早已忘記,笑的滋味。


    樓梯間傳來一陣腳步聲,傅歡顏的嗓音尤其明顯,“良良不舒服嗎?請醫生沒有?”


    傅政眼眸瞬間沉下去,頃刻間,他恍然大悟。


    臥室的門被人推開,傅歡顏站在門口,驚愕的瞪大雙眸:“小政,你怎麽在這裏?”


    大門外,尤儲秀身邊跟著姚琴,後麵還有曹婉馨。


    “我來看看。”傅政掃了眼床上的人,看到沐良緊閉的眼睛動了動。


    “你看什麽?”傅歡顏看到躺在床上的沐良,又看看神情緊繃的傅政,霎時變臉。


    “母親,”曹婉馨往前一步,笑道:“我剛給良良按摩,可她忽然就暈倒了,我擔心有事才把你們都叫上來看看。可是沒想到,小政動作比咱們快多了,真是有心啊!”


    “什麽意思?”


    姚琴瞬間變臉,瞪著曹婉馨質問道:“曹婉馨你別話裏有話,誣陷我兒子!”


    “大嫂,”曹婉馨淡淡輕笑,“我就隨口說說,你急什麽?”


    門外亂哄哄的,沐良揉著額頭坐起來,慢慢看清周圍的人。這是什麽情況?她低頭掃了眼身上的衣服,急忙拿起邊上的外套穿好。


    曹婉馨掃了眼麵色冷然的傅政,目光挑釁般盯著姚琴,“不過小政關心良良也是正常的,他們年紀相當,以前又是同學,關係好也是難免的。”


    聞言,尤儲秀眼底的神情沉下去。


    “曹婉馨,你越說越過分了吧!”


    姚琴徹底被激怒,一把拽過兒子,吼道:“好啊你,這是想要往我兒子潑髒水是吧?我以前怎麽沒看出來,會咬人的狗不叫,你這麽歹毒!”


    “歹毒?”曹婉馨眯了眯眸子,盯著姚琴,厲聲道:“大嫂,跟你比狠毒,我還真是比不過!”


    “你――”


    姚琴眸光閃了閃,終究心虛。


    “良良,你醒了!”傅歡顏聽的雲裏霧裏,見到沐良下床,急忙跑過來問她,“她們都給我說糊塗了,你說說到底怎麽回事?”


    沐良也想知道怎麽回事?剛不是正在按摩嗎?怎麽轉眼傅政站在這裏,那些人也都站在這裏?


    “二嫂,到底怎麽回事?”沐良秀眉緊蹙。


    曹婉馨挑眉,淡然道:“良良,你們的事情,我怎麽知道?”


    你們的事情?


    沐良神色沉寂下來,看到曹婉馨眼底深沉的笑,立刻明白過來。


    從來都是她姚琴壓過別人一頭,幾時輪到她被人如此打壓。心口的怒火一浪高過一浪,曹婉馨每句話都使勁把傅政往圈裏拽,氣的姚琴全身發抖。


    “曹婉馨,你再敢胡說八道,我撕爛你的嘴!”


    “我胡說了嗎?”曹婉馨不服氣,“所有人一起上來的,大家不是都一起看到的嗎?”


    “看什麽?”


    姚琴震怒,最不能容忍有人想要對她兒子下手,“我看就是你故意的,是你把小政引上來的吧?!”


    “大嫂,你說話要講證據!”


    “證據?你自己生不出兒子,又守著個病秧子傅世鈞,就要把我們小政拉黑是不是?”


    姚琴說話惡毒,曹婉馨瞬間爆發,揚手就朝她煽過去。


    傅政拉過姚琴,可姚琴也不是吃虧的,她隨手抄起邊上的什麽東西,用力丟過去。


    傅歡顏沒拉住,眼見那煙灰缸朝著沐良飛過去。


    碰――


    沐良隻覺得手腕緊了緊,頭還沒抬,傅政已經伸手將她護在懷裏。煙灰缸恰好砸在他的額角,尖利的菱角,瞬間割破他的皮肉。


    姚琴眼見傅政額頭滲出血跡,整個人都呆在原地。


    心尖猛然一顫,沐良盯著手背漸落的血跡,下意識的抬起頭。


    傅政英俊的眉眼模糊在一片血色裏,沐良動了動嘴,喉嚨發澀。


    “快叫張醫生!”


    尤儲秀冷靜的吩咐下去,姚琴回過神來,立刻哭道:“兒子,你沒事吧?”


    姚琴含著熱淚,一把將沐良推開,“都是你!沐良我告訴你,要是我們小政有什麽,我饒不了你!”


    “都給我閉嘴!”


    驀然,身後傳來傅東亭震怒的聲音。尤儲秀挑眉看過去,他臉色已然鐵青。


    大家看到他回來,識相的都閉嘴,誰也不敢再說話。


    看到傅政流血的額頭,傅東亭神情陰霾,吩咐道:“送少爺去醫院。”


    “是。”管家立刻去安排車,姚琴用手帕捂著傅政的傷口,扶著他往樓下走。


    傅東亭目光銳利,沐良還是第一次看到他對自己有這樣慍怒的神情。


    對麵的視線裏,不知何時落入一雙陰騭的眸子。傅晉臣背光而站,他手裏提著一個袋子,眼底湧起的怒氣,卻隻讓沐良越看越心寒。


    他的眼神,足以說明他的懷疑。


    沐良目光平靜,並沒有躲閃他的目光。她安靜的站在那裏,看著傅晉臣緊繃的俊臉,黯然無聲。


    尤儲秀扶著丈夫下樓,經過傅歡顏身邊時,伸手將她拽走。


    三樓的地板上,依稀滴落著鮮紅的血漬。沐良怔怔盯著那些印記,卻見傅晉臣忽然揚手,將他手裏提著的袋子,朝她丟過來。


    吧嗒――


    袋子落在腳下,保溫飯盒裏的鹵蛋散落滿地。沐良怔了怔,鹵蛋圓滾滾的小身子,轉眼間便染滿地上的髒汙。


    片刻後,沐良顧不上換鞋,抬腳朝著樓下跑去。


    哄――


    黑色路虎馬力十足,沐良快步往外跑,叫道:“傅晉臣,你站住!”


    傅晉臣眼底噙著的寒氣逼人,他一腳油門踩下去,毫不猶豫將車開走。


    沐良望著遠去的車身,心口壓抑的難受。須臾,她回到樓上,彎腰將掉在地上的鹵蛋拾起來。握在掌心的鹵蛋尚存溫度,可見傅晉臣開車回來的速度很快。


    沐良蹲在地上,無聲冷笑。她尖尖的下頜垂落,幹澀的眼底漸漸染上濕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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