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跳舞的男男女女,看到信長出現時都忍不住發出歡呼的聲音。請牢記


    不論男女老幼,都圍成一個大圓圈,這個大圓圈有如一朵大**似的,是百姓們精心設計的。世人常說,一旦跳這種流行舞,即是亡國的前兆。


    可是信長卻不這麽想。


    人類不可能完全沒有任何希望,有人跳舞追求刹那間的忘我。高興時,手舞足蹈,這也是人之常情呀!


    現在尾張的民眾跳著舞是因為後者,他們並沒有因為戰爭而荒廢了勞作,諸國的商人可以自由地進出,使得他們的家境也變得富裕;再加上信長的軍律嚴整,使得領內沒有盜匪。


    對於此事,任何來到尾張的旅人,都會發出同樣的感歎,這在當時的確是一大奇跡啊!


    “走遍日本各地,夜裏可以不閉戶而就寢的,看來隻有尾張而已。”


    而尾張的百姓們也以尾張為榮,他們高興地與信長共舞。


    “在日本各地,會與百姓共舞的殿下,看來也隻是尾張一國而已。”


    正是因為如此,所以當百姓看見信長從遠方騎馬而至時,大家都欣喜若狂地擁到前麵去迎接他。


    “跳吧!跳吧!不要停呀!”


    信長也高舉著手來答謝他們的歡呼。


    “好吧!有樂同享,有苦同當,我織田上總介對著牛頭天王發誓。今天我也帶了獎品來!來吧!大家繼續跳吧!”


    這時候,大圓圈的中央再一次地響起了大鼓聲,笛子與鉦也在一旁合奏著。


    “猴子,來吧!快來!”


    信長就從懷中取出一條紫色的布巾包著臉頰,立即來到大圓圈的中央,與大家一起擺動著身體跳舞。


    藤吉郎更是誇張地打著手勢,那一身繪有紅色大太陽的衣服,更是讓人以為他是天王使者的化身似的。


    就這樣,他們陶醉在這優美的旋律中。


    但是話又說回來,信長來到這裏的目的,並不是如此而已。


    萬千代與新助也終於趕到了,他們從村子裏的年長者中挑選出裁判及頒獎者。這時,信長與藤吉郎的影子卻從這大圓圈裏消失了。


    馬依然留在大鳥居左邊的木柵裏,因此他們應該不是先告辭,而是到別的地方去了。


    然而,大部分的跳舞人群都未察覺到信長已經離開了那個大圓圈。


    “大將,這裏有個木頭突出來,小心別給絆倒了。”


    “別多話了,我說過我的眼睛在夜晚還是很管用,倒是你要小心,絆倒的人可是你呀!”


    “哈哈……我現在是因為望著天上的月亮,所以才被絆倒了,還是要小心些。請牢記”


    兩人就繞到了神社左側裏麵。


    在那兒有一塊空地,空地上有枯萎而遭到砍伐的老樹根,明月緩緩地出現在天空中。這時有個影子立在那裏。


    “是蜂須賀彥右衛門正勝嗎?”


    藤吉郎對著那個人影說道。


    “正是!”


    “好,真好!我正在想萬一你不肯出來,我該怎麽辦呢?畢竟我們是小時候的玩伴啊!……”他話還未說完。


    “我是上總介,坐吧!”


    信長便已大聲地向對方說道,然後自己就在一棵已被砍斷的樹幹上坐了下來。


    蜂須賀彥右衛門身上穿著一件毛皮衣,這時他整了整衣服,慢慢走向信長,眼睛也正視著他。


    從外表看來,他的年紀似乎與信長相當,但是他的眼光與動作,卻都給人非常莊重的感覺。


    “你和猴子是小時候的玩伴啊?”


    “正是!”


    “聽說藤吉郎要你當我的隨身人員時,你表示一定要先見見我。見我!你到底要看什麽呢?”


    “當然是看你的氣度!”


    彥右衛門立即回答道。


    “我們與一般的野武士不同,不會相信屈膝拜跪而食不義之祿的將軍子孫,因此我們不能隨便就答應當人的隨從,否則就無顏麵對祖先了。”


    “喔!”信長開口大笑。


    “照你這麽說,你比我這個領主更有威嚴了!”


    “那是當然的!”


    “好!”信長聲音突然提高。


    “那麽我問你:你憑什麽威風呢?”


    “我們這些野武士,是南北朝時期為義殉節的官家子孫。我們沒有屈服於足利將軍的武力之下,也沒有因時勢不利而成為低頭向人乞食的武士子孫!目前許多領主根本毫無誌節,馬上向足利屈服,這種人我們決不與他來往!”


    “原來如此……這麽說,你們要看看對方的氣度,即使終身不做官,也寧願在田野中守著你們的道了?”


    “是!這就是野武士!對我們這些野武士而言,我們的主君即是朝廷,我們隻忠於朝廷。”


    “這就是我所中意的!”


    信長突然大叫道。


    “猴子!我們的話已經統一,因為我們的誌向一致。”


    “什麽?誌向是一致的?這是指……”


    彥右衛門正勝又懷疑地問了一次。


    “是啊!”信長用力地點著頭。


    “如今足利將軍的一門——今川義元為了奪取天下而準備上洛,我相信這絕非全日本人民共同的願望,也不是基於為朝廷、為正義而做的事。他隻不過想利用當今這種混亂局勢,趁機達成他取代將軍、享受天下至尊至貴的美夢罷了!因此我認為我們決不能原諒他這種自私的做法,我織田上總介願意把我所有的一切全部投注其上,阻止這群狂兵上洛。我父親的遺誌即是勤王,將天下歸還天子,統一目前的戰國情勢,我就是基於這種情況而起的。所以你必須了解,即使我不曾告訴你,你也必須協助我,如果你不協助我,我會把你的頭折斷、把舌頭挖出來,因為你是個言行不一致的人。對於這樣的人,我織田上總介不會稱之為野武士,隻把他們當一般的山賊、強盜,你明白嗎?”


    蜂須賀彥右衛門正勝就如此呆愣愣地坐著聽信長滔滔不絕地發表高論,而心中一麵思考著。


    他不明白信長為何突然急切地說出他的理想。在這篇高論中,居然找不到任何漏洞。


    的確,信長的父親織田信秀生前也是以屢次勤王而出名,而且還曾為了皇居而特地修築宮室和城牆,對伊勢及熱田的獻金也從不中斷,在戰國諸多武將之中,可說是一位相當奇特的人物。


    如今他的兒子信長認為這次今川義元之所以舉兵上洛,完全基於自私的理由,因而預備全力阻止。這些事情既已明白,如果不肯協助他,似乎有點說不過去!


    假如信長當初以低聲下氣的姿態懇求野武士幫忙,蜂須賀彥右衛門正勝或許就會因而感到非常失望。


    原來蜂須賀的先祖曾是南朝大忠臣,與名和長年等人一心擁護天皇,素有威名。當時他即是丹波國舟井莊的領主,兼有伯耆國領地;如今,這個地區——即尾張海部郡的土著野武士,以往都是他的領民。


    野武士的領地可說並無國境,然而一般人不容易發現的是,他們都非常團結,潛藏著一股很大的勢力。


    一旦擁有這股勢力而能幫助信長的話……不!是不得不幫他,因為這已經是被決定了的事。信長與藤吉郎,都正等著小六,即現在的彥右衛門正勝回答,兩個人的眼光全部聚集在他身上。


    正勝的臉頰終於微微地出現一抹微笑。


    這時藤吉郎挺身而出,說道:


    “好!這真是一件可喜可賀的事!我們就這麽決定了!既然誌向是一致的,行動當然也要一致。我們的大將是大名出身,彥右衛門則是野武士出身,我藤吉郎是平民出身。如今大名、野武士、平民三者結合為一,再也沒有比這更強大的力量了。盡管來吧!今川部!我們集合所有武士,一定可以打勝的!來吧!讓我們為將來的勝利幹一杯。來!大將!就從你開始吧!”


    藤吉郎不知何時已從腰間取出一個小葫蘆,並從其旁取出貝殼製成的酒杯,倒入酒後把它遞到信長的手中。


    “彥右衛門,你都明白了吧?”


    “是的!”


    彥右衛門正勝終於首次平伏在信長麵前。


    “既然我已經明白你的誌向,請你原諒方才對你的無禮,敬請寬恕吧!”


    “好!取酒來!你就好好幹了這杯吧!”


    “是的!謝謝你!”


    “再取酒來!好!真好!彥右衛門啊!我們既是小時候的玩伴,現在也正是我們大顯身手的時刻了。”


    “藤吉?”


    “什麽事,彥右衛?”


    “我終於明白大將出來跳舞的目的了。”


    “哈哈……他之所以到處走動,主要是為了招兵買馬。你瞧!今晚他雖然看起來相當可怕,但事實上他心裏卻是非常高興,現在他總算可以安心了。萬一今川部攻入尾張,真正令他擔心的是,野武士會從背後襲擊,屆時腹背受敵,情況將會不堪設想。現在這麽一來,我們的戰略大致可說已經完整,是不是,大將?”


    信長苦笑著仰起頭看著天上的明月。


    “來!我們跳舞吧!彥右衛。猴子,你也跳啊!”他站了起來。


    “馬上就去!我們馬上就去!對不對,彥右衛?”


    “什麽事啊,藤吉郎?”


    “大將其實是不想讓今川部進入尾張,他希望能將敵軍阻止在尾張以外,我則從背後切斷他們的糧食補給線,使他們陷入進退兩難的窘境。即使今川的軍隊攻入尾張,照目前情勢看來,我方也不一定會輸。你看城內的百姓及小孩,一個個像自己是領主般地護衛自己的土地,因此我們一定不會失敗的!不過還是要你好好大顯一番身手啊!”


    蜂須賀彥右衛門用力點了點頭,與藤吉郎一起走出去。


    信長不知何時又加入跳舞的圓圈之中,雖然他的手及腰巾不停擺舞著,但他心中卻不斷思考著如何以四千兵力戰勝四萬大軍!


    (到底該如何才能粉碎今川的勢力呢?)


    是該取得天下還是就這麽庸庸碌碌地過完一生呢?他又想起自己曾在平手政秀及父親信秀麵前拍著胸脯說大話,這件事情的決定日期也一天天迫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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