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白易初將幾百個軍士安頓好以後,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官吏們也早已下值回家。他獨自一人坐在大中的桌案前,看著此時有些靜寂的縣衙內,心中十分惆悵。


    他還記得兩年前,他毛遂自薦的找到姚坤,通過立下軍令狀才獲得這個職位。當時他並沒有想太多,他隻是不願意看到自己家鄉,再這麽永無休止的混亂下去,他想讓家鄉的百姓衣食無憂,他想要家鄉的百姓安居樂業,所以他才想奮力一搏。


    他知道自己沒有功名,連童生都不是。在這個位置上他名不正,言不順,遲早有一天是要離開的。但他沒想到會是這麽的早,他並不貪戀權勢,他也沒資格貪戀權勢。但現在他的理想,他的抱負還未能實現,所以他不甘心。


    他不甘心自己那未完成的大業,他也不甘心他這兩年來苦心經營出來的局麵,會遭到後來者的破壞。他很想去找姚坤,他想改變今天發生的一切。


    但最後他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因為他不傻,相反他很聰明。他知道自己隻是五大家族,用來維持縣內安穩的工具,如今這個小縣令到來,他未收到五大家族的任何指示。他便知道五大家族默許了這個小縣令的存在,他更知道自己已經沒了價值。


    他離開桌案,走出了大堂,站在院子中的桂樹下,靜靜的望著那高懸在空中的殘月,他有些迷茫,他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


    而此時縣衙後堂的一間廂房中,秦楓手裏端著一本厚厚的賬簿,一臉豬肝色的看著。他怎麽也想不到,就這麽一個巴掌大的縣衙,在這十幾年的時間裏,竟然虧空了數百萬兩白銀。


    這些虧空,有一點就是拖欠吏卒的餉銀,大概也就幾千兩的樣子,簡直不足為道。剩下的就都是欠這範縣五大家族,和一家叫做天下商行的借貸了。


    借貸的利率還算公道,每年隻有兩成的利息。但即便這樣,每年的利息也要數十萬呐。


    他雖然自從來到這個世界裏,就幾乎沒有接觸過外界。但是他通過康順,也對這個世界的物價有了幾分了解。


    在這個世界裏買一石白米,大概一百五六十斤樣子,隻需不到三百個銅板。而普通人家吃的糙米,一石才隻要八九十個銅板。普通百姓出來做工,一天也就隻能賺幾個銅板,即便是一個壯漢,一天下來也就賺十幾個銅板。


    而這一兩銀子就是一千個銅板,需要一個普通百姓做大半年的工,不吃不喝才能攢到,即便是壯漢也要三四個月才行。這數十萬兩的利息,就是數十多萬個壯漢,累死累活小半年的收入。


    這個範縣,雖然地域龐大,東西長七百多裏,南北長三百多裏。可轄內多山多水,還被一條南北流向的沭江一分為二。全縣僅六七十萬人的人口,近七成掌控在沭江西岸的山匪強盜手中。


    也就是說實際掌控的人口,隻有沭江東岸這男女老少加在一起的二十幾萬人,青年壯力還不到三成,僅有幾萬人,一年的稅收林林總總也隻有幾千兩白銀。


    就這幾千兩的稅收,連利息的零頭都不夠,更別說去償還欠款,補足虧空了。更何況還要養活這範縣上下的數百餘名吏卒,千餘人的守城軍士,和沭江邊那兩萬多的江防營官兵。


    所以秦楓端著手中的賬簿,越看頭越大,越看心越涼。他知道,如果他不來,範縣沒有縣令。那這些賬簿就是廢紙,五大家族和天下商行隻要還想待在範縣,還想要這範縣安穩,那他們就不會惦記這些欠款。不僅如此,他們甚至每年還要掏出錢來維持這縣衙的運營。


    可如今他來了,那這個賬簿就是他的緊箍咒。隻要他一天償還不了這些欠款,那麽他就要一天任那些人的擺布,否則那些人都不要親自動手。


    他們隻需名正言順的用這套賬簿,前衙門來討要欠款,將稅收全部攔下抵債,斷絕吏卒和軍士們的供養。這些憤怒的吏卒和軍士,就足以將他撕成碎片。


    就在秦楓看著賬簿一臉鐵青的時候,康順突然急匆匆的跑到他身旁,小聲說道。


    “姑爺,我見白先生的兩個妹妹,正在收拾行禮離開,似乎準備離開,我們要不要去送送他們?”


    聞言,秦楓的臉色更加難看了,說道。


    “給臉不要臉,我念他是個人才,想留下委以重用。所以才讓他忙完了過來找我,沒想到他們竟然想著逃跑。白易初呢,他在哪?”


    不明所以的康順看著發怒的秦楓,突然心中對秦楓升起一股懼意,他覺得此時的小姑爺變得好像十分可怕,於是吞吞吐吐的說道。


    “我剛剛見白先生在大堂。”


    秦楓將手中的賬簿扔到桌子上,站起身來說道。


    “去!讓韓將軍帶點人過來。我到要看看,他白易初給我欠下了這麽多債,現在要往哪跑。”


    縣衙大堂,白易初不知站了多久之後,一個年約十四五歲,穿著樸素的俊俏女孩。她來到了白易初的身後,輕輕的從背後將他抱住。將腦袋附到他的背上,有些哽咽的說道。


    “哥,今天的事情我已經聽說了,我知道你舍不得,你這些年來的心血。可這個位置終究不屬於你,想開點吧。我和妹妹都已經長大了,不再是你的累贅了。你離開這裏吧,天下那麽大,總有人會識得哥哥的才能。”


    白易初轉過身來,小心翼翼的用手將女孩臉上的淚痕擦掉,一臉溫柔的看著她說道。


    “青青別哭,哥沒事,哥就是看看月亮,翠翠呢?”


    白青青用手指了指縣衙的側門說道。


    “翠翠在那等我們呢。”


    白易初順著白青青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在縣衙的側門外。有一個提著好幾個包裹的女孩,正靜靜的站在那裏等待著他們。


    白易初拉著白青青小手,走到白翠翠身前,將她手上的包裹接到了自己手中。一臉憐愛的對著兩個女孩說道。


    “唉!我們走吧,等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哥哥就幫你們尋個好人家嫁了,到時你們就不用再跟著我顛沛流離。”


    白青青一臉撒嬌的說道。


    “我才不要呢,我就想陪著哥哥。”


    就在白青青話音剛落,縣衙的大堂中,突然傳出一個有些稚嫩,但卻飽含譏諷的聲音。


    “奧?白先生這是要送令妹去嫁人?不知是要嫁予何處人家的兒郎,竟然讓你們如此的迫不及待?”


    白易初見秦楓領著十數個軍士,氣勢洶洶的衝著他們走來。立即將兩個妹妹護在了他的身後,不卑不亢的對著秦楓行了個禮,說道。


    “學生見過大人,不知大人這般是何意?”


    秦楓背負著雙手,一臉嘲諷的看著白易初說道。


    “怎麽?莫非白先生,還未幫令妹尋到人家不成?若是如此,那白先生倒是不必操勞了,我這軍中有的是好兒郎,你們又何必舍近求遠?”


    白易初一臉警惕的看著秦楓,說道。


    “大人,舍妹的婚事就不勞大人費心了。若無他事,學生就先告辭了。”


    秦楓揮了揮手,讓軍士們將白家三兄妹圍住後,才有些惱怒的說道。


    “白先生架子好大,本官之前邀你一敘,你何故不來?”


    白易初有些擔憂的看著四周正在向他們靠攏的軍士,隨口對秦楓說道。


    “學生口笨,怕去了會口不擇言,汙大人的雙耳。”


    秦楓看著伶牙俐齒的白易初,竟然大言不慚的在他麵前說口笨,頓時沒了興趣和他廢話,於是對軍士們說道。


    “將他們給我抓起來。”


    白易初聞言,心中一沉,暗道不好,不能讓妹妹們落入這些軍士之手。於是他雙膝一屈,跪在秦楓麵前,一臉頹然的對秦楓說道。


    “學生雖然不知犯了何過,但甘願留下來受罰。懇請大人放過舍妹,讓她們離開可好。”


    說完,白易初重重的給秦楓磕了一個頭。白青青家見狀,也立即跪在了秦楓麵前,一臉祈求的看著秦楓說道。


    “大人,求求您高抬貴手放過他們吧,我願意為大人做牛做馬來報答大人。”


    一旁的白翠翠,此時也跪了下來,眼中含淚的對秦楓起誓道。


    “大人,求您放過兄長和姐姐,翠翠願意一輩子侍奉您左右,若有怨言天打……”


    秦楓看著腳下爭相留下的兄妹三人,絲毫不為所動,聲音冰冷的說道。


    “好一個兄妹情深,但今天你們誰也走不掉。“


    “將他們都給我抓起來,若有反抗,大刑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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