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兒一直向前走著,還來不及思索怎麽應對眼前就出現了一座百丈之高的山崖,抬頭望去昏暗日頭下的山石上光禿禿的,並沒有孔雀所說的什麽茂密的藤蔓,不過‘不二界’三個石刻大字倒是如裂開的紅唇,裏麵流淌出彌漫著腐敗氣息的褐色汁液。


    地上本來該有的那些屍骨居然一點蹤影都沒有了,是被山間靈獸吃了?還是被這說不清古怪的‘不二界’給吃了?!


    這就是所為的古神帝台居住的休與山?到底是萬神敬仰,不忍褻瀆的聖地還是令人生畏、不敢踏足的煉獄之地?


    釋兒緩緩閉上雙眼,他希望能尋找到一個答案……‘不二,唯一也,天地唯一之中心……中心?九天之初始?’


    想到這裏,五感具瞬間開啟,連山風吹動發絲撫在臉上的感覺也消失不見了,他再次睜開雙眼的時候天際一片深紫,他的腳下無實地,他的頭上無實天,無風無浪無欲無欲,隻有巨闕劍伴在自己身邊。


    驟然間一道電掣火光打破寂靜,碩大的斧子劈開了看似遙不可及的宇宙,海浪、雲卷、岩江、山河……一切一切突然之間傾瀉而出,眼看巨浪就要吞噬自己,釋兒本/能地用巨闕劍撐開一道屏障去阻擋,可是那些怒湧的水卻穿過屏障,甚至穿過他的身體,當他反應過來的時候看到了那個手持巨斧的人,萬年前盤古開天辟地之景象居然就在釋兒眼前活生生地上演,他已經完全震撼於此時此刻所看到。


    盤古的大腳從自己身邊經過,泥土在釋兒腳下出現,盤古的手中聚集了越來越多的雲層,九天也出現了……


    一切發生得太快,又是那樣地理所應當,盤古的左眼變成了太陽,釋兒感受到了溫暖的陽光,他的右眼又變成了月亮,釋兒感受到了如水的清冷,他的頭發和胡須變成了夜空的星星;他的身體變成了東、西、南、北四極和雄偉的山川,血液變成了江河;牙齒、骨骼和骨髓變成了地下礦藏;皮膚和汗毛變成了大地上的草木;汗水變成了雨露。


    盤古消失了,他越來越渺小,遠遠地如同另外一顆太陽,隨著它不斷的縮小,裏麵誕生出了最初的神邸,帝俊、刑天、重黎、梵音、據比……還有早在千年前就已經隕落的上神,女媧、鴻鈞、混鯤、陸壓等等。


    盤古的精靈魂魄又施下恩澤滋潤飄渺塵埃,又幻化出更多的上仙、散仙,直到自己生命的燃燒殆盡……


    釋兒原以為眼前的一切會就此結束,可盤古的最後一點精元卻又化作了一顆閃耀的星星居無定所地在九天中飄蕩著,仿佛對自己所創造出來的山河美景、九天樓宇有著無限的眷戀,終於,他飄蕩到了一座山中,那座山位於九天之中天最底層最中心的位置。


    他將自己最後的精元埋在那裏,為自己找到了最後的歸宿,隨著時間的推移小小的精元就像一顆種子慢慢地生根發芽,他再次幻化為人形,這位男子周身散發著寶石般的光彩,美麗非凡,可他卻是個瞎子,因為他的左眼早就變成了太陽,右眼早就變成了月亮,他大多時間都是在沉睡當中,九天萬物在他的夢裏如同親眼所見,九天萬物的未來在他的夢裏如同親身經曆。


    五百年他就會蘇醒一次,將夢中所見用山上隨處可見的棋子有預言性擺放在山頂巨大的棋盤――帝台當中,為九天的最高統治者天帝帝俊進行指導,九天生靈就在他的恩澤庇護下一日複一日地平靜地生活著,九天生靈卻不知他的由來,隻得以棋盤的名字尊稱他一聲‘古神帝台’。


    帝台也似乎習慣了這樣一成不變的生活,五百年的一次蘇醒,他偶然發現了纏繞在自己發絲上不知從哪裏飛來的一顆山茶花種子,也不知道那顆種子粘在自己發絲上已經多久的時間,他原本就看不見,隻是那顆種子上的絨毛撩動得他陣陣發癢,他撥了撥自己的長發,可卻擺脫不了它;他又跑到河水邊去洗,可是等到頭發幹了它還是粘在上麵,它反而受到了水的滋潤長得比原來又大了一圈;他又隨手撿起了一塊通體紫色的玉石,他用它摩擦著自己的頭發可卻還是弄不掉那顆山茶花種子。


    於是,他第一次開口說話了:“山茶花啊山茶花!你究竟怎樣才能不再糾纏我了,我即將陷入沉睡,如果再不把你弄不掉,你就不能落地生根,可要陪我五百年了。”


    可是種子怎會聽懂他的話,於是它就陪伴他到了下一個五百年,再一個五百年,再一個五百年……就這樣,幾千年過去了。


    有了它的陪伴,帝台的話漸漸多了起來,一開始隻是一兩句,最後他竟然能和頭發上的山茶花種子說上整整一日一夜的話,到了第三千年的時候,他終於做了個決定。


    帝台扯下了自己的一縷頭發將纏繞在上麵山的茶花種子溫柔地包裹在最裏麵,將它親手栽在了自己的身邊。


    “山茶花啊山茶花,好好生長吧。”帝台用手撫摸著凸起的泥土,無限眷戀,結發之緣就此埋下……


    五百年又五百年,再五百……山茶花從一顆種子長成了枝幹,又從枝幹上發出了綠色的葉子,葉子簇擁著花骨朵,又兩千年後,在帝台蘇醒的時候開出了美麗的花朵。


    他先聞到了它身上散發出的清芬氣息,他忍不住輕輕地靠近了它,接著又感受到了撫慰過自己臉頰的露水,他心滿意足地笑了起來,他還是一樣地和它聊著天,直到再次進入沉睡的五百年。


    又過了兩千年,山茶花已經圍繞著帝台織出了蔓蔓花藤將他圍繞在中間,山茶花種子漸漸地變作了一片花海,每每在他蘇醒時怒放盛開,於是帝台第一次渴望自己不隻可以聞到它,摸到它,他第一次渴望自己也能擁有一雙眼睛,可以親眼看到它!


    釋兒置身與花海中仿佛已經看癡了,沉浸在帝台的故事中,淚水就這樣毫不控製地奪眶而出,他幾乎可以完全感受到帝台內心中的渴望和無奈,終於在帝台再次蘇醒卻發現山茶花已不知何時離開他後而徹底陷入了絕望!


    一切美好和平靜突然被無情地揉碎了,釋兒胸中激蕩著憤恨,那夢境中可怕的紅色煙霧再次覆蓋住他眼前的所有景象,他揮舞著‘巨闕’,巨闕散發出的強大破壞力幾乎讓他無法控製,一具具屍體在他前進的道路上倒下,他想停下腳下的步伐,但他停不下來,他不知道自己的終點在何方……‘巨闕劍’突然受到阻力刺進鎧甲、剝開血肉,血似得濃霧漸漸散去,那個人就站在他的麵前,他看清了他的麵孔,那是一張熟悉的麵孔……


    釋兒大叫一聲從幻境中醒來,這才發覺自己還站在原來的地方,太陽還掛著半空中沒有移動一點,可是眼前那座高百丈的不二崖卻早已經不複存在,它變成了他腳下數不盡的碎石,再看四周,原來他早就站在了碎石堆積成的一座小山丘上。


    釋兒握著巨闕劍的手又痛又脹,雙腿虛弱無力,可他怎麽都想不起來剛才都發生了什麽,自己又看到了什麽。


    “卜解釋!――卜解釋!――”小山丘底下傳來常琴的呼喚聲,釋兒這才發現他們三人已經趕了過來。


    孔雀圍繞著小山丘轉了半圈,砸吧著嘴驚歎道:“天哪!你把‘不二崖’給削平了!你怎麽做到的?”


    釋兒從小山丘上跑了下來,鎮定下來他喘著粗氣問玲瓏和常琴:“不是讓你們在那邊等嗎?”


    “還說呢!”常琴道:“你的叫喊聲別說我們能聽到,估計連山裏的靈獸都被你嚇跑了不知多少呢!”


    見釋兒提著巨闕劍的手還在微微發抖,上麵青筋暴起,玲瓏擔憂道:“釋兒,你沒事吧?”


    釋兒沉思片刻,反而問起他們:“你們來的時候看到了什麽?”


    孔雀一臉嚴肅道:“我們趕到的時候,你就已經把這裏夷為平地了。”


    “你不會又中什麽邪了吧?”不是常琴多想,她已經是第二次聽到他駭人的尖叫聲了。


    “……我也說不清楚。”釋兒是怎麽都想不起來剛才在幻境中所見之事,越想越頭疼,唯有胸口悲憤之情不知所來何由。


    “算了,終究能過這個坎就對了,九天之事本就隨緣,很多都解釋不清楚的。”玲瓏安慰了釋兒幾句,轉身對孔雀道:“這裏沒你什麽事了,你可以走了。”


    “別!別!別啊!既然我都來了,就讓我跟著你們唄。”孔雀厚臉皮蹭過去,道:“讓我也見識見識這座神山上的奇珍異寶啊!”


    玲瓏哼笑道:“你就不怕後麵又出來個什麽‘不三崖’‘不四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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