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虞讓跑堂夥計打來一桶熱水,原本他以為敏感的卜解釋會立刻轟自己出去,可這回卻沒有,一開始釋兒先是用雙手把‘馬革釘’往下扒拉,脖子底下的皮膚顯露了出來,情況比想象中的好很多,那些細密的針眼都開始結巴了。


    “幫幫我,好嗎,”卜解釋也沒想到自己明明要說出嘴邊的感謝會變作請求。他知道他的命是南虞用自己的血換回來的,


    正在打濕棉布的南虞轉身看去,原來‘馬革釘’不知怎麽回事絆在卜解釋的胳膊處怎麽都脫不下來,不過讓他更意外的是釋兒居然會求助於自己,他怎會不樂意呢,,


    南虞幫著卜解釋把他整個人收拾幹淨足足花了近一個時辰,盆子裏的熱水早已變涼,血垢、泥垢厚厚地飄了一層,恢複一身清爽的卜解釋坐在床邊,濕發上蒸騰著嫋嫋的白煙,他青白的臉頰上微微泛著些紅色,幹淨的中衣下包裹著纖瘦修長的骨架,竟比一個書生看起來還要羸弱許多。


    南虞繼續埋首幫他整理床鋪上的舊衣衫,卻從裏麵發現了一樣東西:“這是?”


    卜解釋急忙把那雙破舊的鞋子從南虞手裏抽過來,本來他還有些掩飾之色,但他很快就釋然開來,對南虞說道:


    “我一直都在一廂情願地以為這是父親給娘親的鞋子,所以一直隨身帶著,我無數次想過他曾經也如你那樣對娘親好……”


    兩人之間的對話顯得異常沉悶,釋兒遲疑了半天,又開口說道:“我昨晚好像看到他了。”


    南虞自然知道釋兒口裏的‘他’是誰,不過他很樂意成為他傾訴的對象。


    “……應該是我的幻覺,隻是……”釋兒快速眨著眼睛,試圖掩飾著眼眶裏的水汽:“我無法理解自己居然還會奢望他……如父親那樣的關懷!居然心裏還想著他……”


    “別怨恨他!”南虞不知道該如何繼續話題,於是把外衫遞給他,讓他穿戴好別著涼,


    卜解釋穿戴整齊後,將長發隨意束起,反問道:“你不恨他?你身上的傷……還有……那麽多……”他不知該怎麽說……


    “當然恨!可憐我一身價值連城的火紅狐狸皮了!”南虞表情略帶誇張得隔著衣衫撫摸著自己的胳膊,仿佛又變成了那個剛從‘承靈塢’跑出來的九尾狐狸愛惜自己的一身紅衣時的矯情,可是笑著笑著又陷入一種難言的無力中:“我抹不去他和你娘親的過去,我更多的時候是怨自己沒有足夠的能力保護她,隻能被人牽著鼻子走……”


    “……我們會把娘親救出來的!”卜解釋這樣的舉動無疑是站在了南虞這一邊。


    今日的卜解釋仿佛變了一個人,又仿佛是重新獲得了新生一般,南虞更是第一次從他臉上看到如此自信開朗的笑容。


    “好!”南虞應著,心裏頭是實打實的高興。


    卜解釋將‘馬革釘’捏在手中,原本黑黝黝臭氣熏人的‘馬革釘’似有生命般迅速膨脹起來,如被一雙無形的手捏麵團似的,幾道白光閃過後一匹高大的神駒就立在了兩人麵前,客房瞬間變得非常狹小。


    卜解釋撫摸著它頭頸後順滑的毛發,對南虞道:“有了‘疾風’,我們就是如虎添翼了!”


    恰在此時屋內兩人聽聞堂下一陣騷動,不時有人發出此起彼伏的驚叫聲,南虞正要開門去看卻見伏佑背著睚眥闖了進來。


    “怎麽回事?”卜解釋最先看到的是伏佑一邊袖子上的血跡。


    “我發現他昏倒在客棧門口,還受了傷!”伏佑將睚眥放靠在桌前,說起自己當時所看到的情況,他正打算出門轉轉去黑市上采辦些日用品,可還沒走到門口就聽到驚叫聲,急忙跑過去隻覺仿佛一扇長約百丈的翅膀從外麵滑過,天色頓時漆黑一片,風聲鶴唳。


    “待我眼前清楚的時候就看到睚眥昏倒在門口,你看!他還被來人砍斷了跟手指!”伏佑抬著睚眥血肉模糊的右手結束陳述。


    “睚眥可不是那麽容易被輕易撂倒的角色,來者不善啊!”南虞分析道:“可是他為什麽會獨獨砍掉他的一根手指?”


    “恐怕是要給咱們一個下馬威吧。”冥昧從外麵走了進來,遞出一個外形古怪的盒子。


    “這是什麽?”卜解釋問道。


    冥昧道:“襲擊睚眥的那人留下的,剛才我也在外麵。”


    “你看清楚來人了嗎?”伏佑剛問出口又吐了吐舌頭,他差點忘了她是看不見的。


    “是一隻大鳥。”冥昧道:“也許是魔域的大妖。”


    “先看看盒子裏裝著什麽吧。”南虞說著拿起盒子:“還是我來開吧,我的‘守魂之心’可以保護我。”


    所有人的注意力無疑都集中到盒子上,雖然在開啟時沒有暗器飛出,但裏麵一根手指和一張紙條讓所有的人緊繃著的神經幾乎斷弦!


    南虞拿起紙條展開來,念道:“指頭我取了,下次就取人頭,取誰的還沒想好。”


    聽完,幾人都沉浸在冷汗當中,卜解釋忽然冷笑一聲道:“是他們追來了!”


    距離‘仙山九州’客棧不到五百裏的地方,那裏一馬平川,人煙罕至。


    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兩個人走在太陽底下,哪怕隻是看烈日下行走著的影子都讓人覺得十分滑稽,再細看兩人,高瘦的那人相貌堂堂,頗有豪傑氣概,手中一杆方天畫戟,戟刃上的血跡還未幹透。


    胖矮的那個長著九顆腦袋,時而緊挨在一起時而如扇子般展開,張張都是嬰兒那既可愛又顯得異常詭異的麵孔,他一手拿著一個半月形狀的武器,分別叫‘月精輪’與‘日精輪’,這妖器原始采集日月之精華耗費了五千年的功夫方才凝聚而成的獨門兵器,威力無窮!他就是魔域大妖‘九嬰’,似他這邊雙屬性的生靈,著實罕見!


    “你剛才在盒子裏留了什麽紙條?”高瘦的那個人問大妖‘九嬰’。


    “嘻嘻!就是些嚇人的話。”九嬰用自己最中間的那張臉笑著說。


    “…….就你那點文筆還寫字條兒……?”高瘦的那人嗤之以鼻,他們兩個人都認識上千年了,剛剛自己可是看他第一次寫字!


    “是啊!你天天跟在魔尊身邊那可是長見識啊!”九嬰可是羨慕他這位風上枝頭變鳳凰的兄弟。


    要說說他這位相貌堂堂的兄弟是誰?他就是魔尊身邊負責傳遞消息的九頭鳥,名叫‘色赤’,是魔域中出了名的凶獸,隻是他多半總以元神出現,化作人形的模樣沒幾人見過。


    兩人邊說邊敘舊,不知不覺就走到了目的地烏蘭城,進了城門便直奔主題來拜訪了在城裏養病的蛛兒。


    剛一進屋子先聞到的不是藥香味兒,而是濃濃地散不開的血腥味,九嬰和色赤對視一眼後開始竊竊私語,都過了這麽多日了她的傷怎會還沒愈合?黑耀那個叛徒到底下了多重的手?


    “你們在外麵嘀咕什麽呢?”層層幔帳後的蛛兒如火山爆發般怒吼道。


    九嬰和色赤同時抬了抬眉毛,覺得這小妮子真是死到臨頭了還這麽囂張!


    “魔尊有話帶到!”色赤上前一步,掀開一層幔帳後看到坐在高鏡前蛛兒的身影若隱若現。


    聞言,蛛兒起身從裏麵走了出來,微微欠身,道:“請講!”


    “相信夜月妃子的書函你早已收到,我們兄弟倆此次前來,是魔尊要你、我和九嬰三人無論如何都要阻止卜解釋得到‘元始神力’!如若失敗……就把我們三人打入無間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哼……我早就已經墜入地獄了……”


    蛛兒不自覺撫上自己被黑耀刺傷的肩頭,衣衫底下的傷口還在淌血,不是別人!是她自己一遍遍用匕首挑開結痂的傷口,她要自己一遍遍地品嚐黑耀對她種下的苦果,她要一遍遍地將那個給她帶來傷痛的人刻進自己的骨髓裏!她要欠她的人付出代價!哪怕是粉身碎骨……


    等黑耀和玲瓏從外麵轉回來,睚眥也蘇醒了過來,問他什麽他都說自己也沒看清攻擊自己的人是誰,隻說那人出手極快自己就昏了過去,對自己被送回來的半截手指頭,他是又惱怒又羞愧,這說出去讓九天的其他神族知道,再傳到父王的耳朵裏,那真是丟人丟到姥姥家了!


    聽到這裏,黑耀心中大概有了譜,對所有人交代了色赤和九嬰的來曆,於是眾人一路上加倍小心,步步為營,可奇怪的是直到三日後到達休與山的腳下,他們都沒有遭受到任何魔域的攻擊。


    可休與山如今的景象卻讓已經來此一遊的卜解釋和玲瓏愣在原地,原本的休與山那是高聳入雲、直穿九天,山體沉浸在一片祥和的聖光中,雄偉不可侵犯。


    而如今……卻如坍塌的巨龍橫臥在空曠的泥沼之中,熱泉和泥漿隨處可見,數不勝數,到處彌漫著濃濃地蒸汽和硫磺的氣味,置身其中如騰雲駕霧一般,可隻要一腳陷入泥沼裏,那可是連鞋帶腳都被腐蝕了去,裏麵的情況更是深不可測,‘元始神力’究竟藏身何處更是難覓其蹤。


    伏佑踩著自己的法器‘元破劍’打算進去先探了路,結果被裏麵的瘴氣熏得才一炷香的時間就被迫跑了出來,別說是他,連‘元破劍’的劍橋都被染黑了些許。


    “此處道路艱險,我們當如何進去?”


    作者有話要說:深深怎麽越來越感覺自己是在寫《西遊記》啊?那麽多奇奇怪怪的妖怪......扶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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