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夥還有完沒完了,連這也能拿出來做威脅。但我也不知怎麽的,實在是提不起勁兒跟他生氣,最後索性揮起枕頭往他身上一扔,示意他愛抱自己抱枕頭去,少來煩我。馬文才輕哼一聲,倒也沒再糾纏,又把枕頭送回來墊在我腦後。隻是整整一夜,他一直沒有放開我的手。


    第二日早上起來的時候,馬文才已經不在房間內了,看今天天氣不錯,我估摸著他可能是早起出去練武了。木槿照例過來幫我鋪床疊被梳發髻,有她幫忙,我倒是方便多了。因為下午就要偷偷溜出書院與哥哥調換身份,我還得把一些東西給收拾起來,不能被哥哥看到,比如鬼畫符的文章字跡什麽的。= =總之,所有能夠暴露我在書院裏根本就不是什麽好學生而是個半吊子的東西,通通都要收拾起來才行!


    其實這些日子以來,我的毛筆字已經好了很多,但是跟這副身體的前主人相比還是不堪入目的,為了防止露餡,咱還是先做好準備吧。


    大體收拾了一通東西,我因為不能離開書院,就讓木槿去先把我需要用的東西搬下山去。木槿才剛剛離開臥房,馬文才那廝就踩點回來了,也不知怎麽掐點掐的那麽準。因為練武流了一身汗,馬統便給他打水過來梳洗順便換衣服,我一直等到他換好了新裳,才兩個人一起去飯舍吃飯。


    前往飯舍的途中,馬文才看起來似乎很高興的樣子,問我今天怎麽主動等他了,平時都是總想著一個人急吼吼的去吃飯的。我心道就算我想先去最後不也還是被你拽著袖子不讓走,然後吃飯的時候冷嘲熱諷不說,還會故意搶我碟子裏的菜。與其一會兒受罪,還不如現在多等幾分鍾。


    到了飯舍,我詫異地發現今天負責打飯的人竟然是穀心蓮,蘇安則樂嗬嗬地站在旁邊瞅著。因為馬文才這幾日總是找借口不許我去浣衣局,我已經好幾日沒有見到她了。穀心蓮看到我也很高興,悄悄地給我多盛了半勺菜,還拉著我問我身上的傷怎麽樣了。結果不過是說這麽兩句話的工夫,就有人等不了了,趕著上來讓穀心蓮給他盛菜,卻不是馬文才,而是王藍田。


    咦,這家夥今天出息了,居然沒有見了我們就溜溜地逃跑,還敢在這裏大呼小叫。我斜眼瞥瞥王藍田,他卻沒有注意到我打量的目光,相反倒是一臉倨傲地走到穀心蓮麵前,下巴微微昂起,將飯盤向前一伸道:


    “打飯。”


    “是你!”穀心蓮臉色大變,手中勺子“啪”地砸在了桌麵上,整個人嚇得後退一步。蘇安急忙去扶住她,口中焦急問道:“怎麽了心蓮姑娘,你認識王公子?”穀心蓮卻迅速一把推開他,急急忙忙跑過來躲在我身後,手緊緊地抓住我的衣袍,委委屈屈地道:“葉公子,他……”


    “他怎麽了,心蓮姑娘?有什麽事你就跟我說,不用客氣。”我見穀心蓮一臉的驚懼之色,王藍田的態度又那般蠻橫,不由得皺起眉頭。穀心蓮隻是一直搖頭不說話,害怕地在我身後發抖,我不得不安撫了她兩句,抬頭對王藍田道:


    “王藍田,你是怎麽回事?究竟對心蓮姑娘做過什麽讓她這麽怕你,給我馬上說清楚!”


    王藍田怯縮了一下,扭頭望望馬文才,瞧他正漫不經心地吃著東西,膽子又大起來,昂著頭對我道:“葉華棠,我勸你最好少管別人的閑事。這個賤女人之前弄壞了我的扇子,我還沒找她算賬,她倒是在這裏惡人先告狀。”


    “你,你胡說!明明是你自己將扇子掉進我的荷花盆裏的!”穀心蓮許是知道我會護著她,也大起膽子,探出頭來指責他。王藍田變了臉色,還要開口,我已經踏前一步,伸出手臂攔住了他的去路。


    “藍田兄,我葉華棠本也不是愛多管閑事之人。不過既然是你弄髒了人家心蓮姑娘的荷花,我就不得不出來說一句話了。”我說著淡淡一笑,伸出手在他麵前晃了一晃,口中道,“賠錢吧。”


    “賠什麽錢!”王藍田怒道。我繼續微笑:“當然是荷花的錢。你把扇子掉進人家的花盆裏,把荷花都弄髒了,心蓮姑娘好心不跟你計較,我葉華棠是個公道人,自然要為她說話才行。”


    “我去你的!”王藍田伸手將我的巴掌一把打掉,眼睛瞪得大大的,衝我怒道,“我告訴你葉華棠,你別以為仗著有文才兄給你撐腰就了不得了,現在中正考評官可是還在書院裏麵呢。你敢這樣肆意妄為,欺辱同院學子,等著我去告訴王大人,讓他把你的品狀評為下下品!”


    “——那你就試試看!”


    一直悶頭吃燒餅的馬文才突然開口打斷了王藍田的話。他推開食盤站起身來,緩步走到我身邊,狀似不經意地把穀心蓮向旁一推,攬過我的肩膀,居高臨下地向著王藍田道:


    “我就是要給他撐腰了,怎麽樣?欺負的就是你們這種沒用的廢物!”他說著飛起一腳,將王藍田踹翻在地,王藍田被嚇得縮成一團不敢吭聲,任由馬文才將腳踏在他胸口處,還哆嗦著向馬文才求饒,嘴裏不住地說“文才兄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哼。”馬文才又重重地踢了他一腳,直到那廝嘴角流血,才收回腿,抬眼掃了一圈飯舍內,冷冰冰地宣布道:“我告訴你們,葉華棠的事,就是我的事,以後都給我仔細著點兒!誰要是敢對葉華棠不敬,就是跟我馬文才作對!不怕死的可以盡管過來試試。”飯舍內一幹學子被他嚇得紛紛應聲,連帶著看向我的目光裏也帶了些許恐懼。


    “文才兄。”我覺得他這樣有些過了,本想試著勸阻一句,馬文才卻似乎知道我想說什麽,表示不必多說,那些家夥都是天生的賤骨頭,你讓他們一分,他們就能上房揭瓦。這話雖然蠻橫霸道,應在王藍田身上倒是對症的,他被馬文才這麽一欺負,當即沒了音,夾著尾巴一瘸一拐地溜走了。


    蘇安結結巴巴地過來跟我道謝,我有點不明白他為什麽要來跟我道謝,也沒應聲,隻是回頭安慰了兩句依舊拽著我衣袍發抖的穀心蓮。穀心蓮眼淚汪汪地垂下眼瞼,低聲說了句“謝謝你,葉公子”,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蘇安趕緊過來扶住她一迭聲的安慰,模樣殷勤的很。


    我看著好笑,心蓮姑娘也算是個清秀佳人,蘇安會喜歡上她不足為奇。馬文才又一個勁兒地催我快走,我便向他們告了辭,跟著馬文才向講堂走去。


    一直到進了講堂坐在了席位上,我才突然想起,自己剛才好像還沒來得及吃飯……因為穀心蓮的事一折騰,我就給忘了。正鬱悶時,身邊有人捅了捅我,遞給我一個紙包,打開一看,裏麵是一張燒餅。


    “以後出門記得帶腦子。”馬文才哼了一聲,瞥瞥我,在我感激地衝他一笑後又迅速扭過頭去,耳朵微微泛紅。我有些不解,倒也沒多想,吃了燒餅墊墊肚子之後就是上早課了。今天上課的人照例是陳夫子,因為陶淵明那廝來了書院之後就下山去自己四處閑逛了,據說還得玩上幾日才會回來授課。陳夫子一堂課弄的我昏昏欲睡,好不容易捱到下課,我跟馬文才道了別,一個人悄悄地溜下山去,去到客棧中找到了那位便宜哥哥。


    俺的這位哥哥,也就是真正的葉華棠早已經等的不耐煩了,一見到我就恨不得直接上來把我衣服扒掉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哪裏跑來了個登徒子。= =


    哥哥本來的意思是想要讓我穿女裝,但我覺得不太習慣,還是準備做男子打扮,隻是把自己在尼山書院的學生服借給他穿。葉華棠的便服倒是帶來了不少,可是一件件花花綠綠,花袍錦袖的,不管怎麽看,都是那種上街搶小妞的紈絝子弟才會穿的衣服。= =甚至還有一雙鞋履上麵綴著兩顆珍珠,我說您還能不能更奢侈一點?


    與之相反的是,葉華棠反倒抱怨我服飾清貧,還說妹妹在書院裏一定是受苦了,嘴唇上連點胭脂都不擦,也沒有什麽好的頭飾帶,等過幾天哥哥在賭場贏了錢,一定給你好好置辦一下,弄些上好的胭脂水粉。這一回哥哥出來的急,隻帶了些本錢過來,也就湊合一下,拿哥哥的胭脂先用著。他說完這些,還真的從行囊裏取出了不少盒的胭脂水粉,還有玫瑰香露,統統塞給我。自己也在臉上敷了一層粉,攬鏡自照,很是滿意的模樣。


    我被雷得全身都焦了,葉華棠卻不自覺,還問我書院裏的學子們品貌都如何。我便大體給他說了幾個人的名字之類,又囑咐木槿好好看著大公子,別出什麽問題。木槿連連點頭,我還是覺得放心不下,葉華棠卻已經揚著扇子走出門去,由木槿帶領著,向書院走去了。


    這家夥不會出什麽問題吧……真的不會有什麽問題吧?


    按理說,他是真正的男子,應該會比我更方便一些才對的。


    可是……為什麽我會覺得,心裏陣陣發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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