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給誰縫補衣服?”


    木槿並不像以前那樣什麽也不問,直接上來便教我,而是懷疑地眯起了眼睛。我有些心虛,故作正色道:“當然是給我自己縫了。”


    “你的衣服不是向來都交給我來補的嗎?”木槿眯了眯眼睛,“小姐,現在這裏沒人,你還是說實話吧。是不是要去給馬公子補衣服?”


    “開玩笑,怎麽可能!”我當機立斷地出口反駁,想了想又加了一句道,“他的衣服自然有馬統去弄,哪裏用得著我來操心?”


    木槿搖了搖頭,還想開口,我卻注意到她頭上的籠冠與平常戴著的那個不一樣,樣式看起來很特別,不由得詫異問道:“咦,木槿,你什麽時候去買了新的發冠?”


    “這個呀。這是那個死馬統送給我的。”木槿伸手去摸了摸發冠,雖然似乎想要做出嫌惡的模樣,卻還是忍不住一臉笑容,“那個死馬桶,挑東西也不會挑,弄出個這麽古怪的顏色來,小姐你說,是不是很難看?”


    “不會,很特別,還蠻不錯的。”我覺得好笑,想不到馬統整日裏被木槿欺負,還會肯買東西送給她。不過木槿今日似乎是鐵了心不肯教我針線女紅的技巧,隻是在那邊一個勁兒地歎息我當年我的女紅技藝,並不斷地念叨各種技法,似乎想讓我靈智突開,恢複昔日光彩。我被她念叨的頭疼,一個人怏怏地回到臥房,打算自己琢磨一下。馬文才並不在屋內,房間裏空蕩蕩的,我從箱子底把那件衣服揪出來,拿著針線鼓搗了一會兒,馬文才卻在這個時候突然回來了,手裏還拿著一個黑色的木盒子。我下意識地把衣服藏到身後,卻早被眼尖的某人看到端倪,不由得歪頭向後瞅瞅,問我道:


    “在藏什麽?”


    “沒什麽。”我迅速將那衣服往被子裏麵塞。馬文才也沒有多說什麽,端著盒子走到我旁邊,打開之後,裏麵滿滿的都是五顏六色的漂亮糕點。


    我看了一眼糕點,沒有動。馬文才便把盒子放在我手裏,脾氣意外很好地道:“怎麽了,不喜歡?我叫他們買新的去。”


    “不是不喜歡……”我有些糾結地抓了抓頭,看看糕點,又看看馬文才少見的溫柔側臉,沒有經過思考的話竟一瞬間脫口而出道:“我的籠冠舊了。”


    “什麽?”馬文才有些奇怪,“你那籠冠不是上個月新買的嗎?”


    = =沒錯,確實是新買了沒多久……可是,可是……


    “可是什麽?你這家夥又怎麽了?”馬文才有些失笑,坐過來摸我的腦袋,試圖安慰,我轉身避開他的手,結果一個不小心被他從身後揪出了藏著的東西。馬大爺毫不猶豫地將其拿在手中抖了抖,臉上露出奇怪神色道:“這不是我的衣服麽?怎麽被你揉成這樣?”


    我二話不說搶回衣服,試圖起身躲到桌子旁邊,馬文才一把按住我,接好差點打翻的點心盒,皺眉道:“你不是肚子疼麽?在這邊一驚一乍地做什麽,想要籠冠的話,我叫人下山去給你買一個就是了,什麽大不了的東西。你說實話,到底是在心煩什麽,拿著我的衣服又是怎麽回事?”


    我知道他看見了,也不好再隱瞞下去,猶豫了一下,默默將那團衣服抱出來。馬文才瞧瞧自己已經被蹂躪得不成樣的外裳,嘴角微抽,接過去展平仔細看了看,什麽也沒看出來。我不得不低聲開口道:


    “我不會補衣服。”


    “我知道啊,看你那荷包的手藝。”馬文才毫不留情地直指中心,見我神色低迷,又安慰道,“不過不會就不會吧,我也沒指望你給我補衣服,以後讓丫鬟縫就行。反正我娶你回去又不是為了縫衣服。”


    = =誰說這個了?不過我也的確說不出自己是為了什麽而鬱悶,我想並不僅僅是不會縫補衣服的原因。或者我知道,隻是不願說出來罷了。


    如果可以,我也想做到更好。


    第二天,馬文才果然給我買了頂新的漆籠小冠,盡管這隻是毫無必要的東西——我不過是拿它當借口罷了。接下來的日子過的平井無波,而玉無瑕也終於在第二個月來臨的時候告訴我,她願意贖身離開枕霞樓,也離開杭州,從此不在出現在我們麵前。


    當時出現在我麵前的她,容貌無疑是豔麗的,但眼睛裏卻失去了僅存的一絲光芒,就如同一潭死水,裏麵再也看不到希望。我不能透視人心,也自然無法知道那一晚我離開之後,她究竟經曆了什麽事,秦京生到底對她做了什麽。但現在看來,顯然不會是什麽好事情,否則她也不會這般心如死水,帶著一股拋棄一切的決心。


    但不管怎樣,抉擇是她做出的,未來的路也隻有她自己選擇。而我不是祝英台,與她也並無瓜葛,沒有必要去考慮那麽多事情。關於贖身的金子,我和文才兄拿了一大部分,玉無瑕自己也出了一些,加上馬文才以他爹的官職壓人,終於算是把玉無瑕弄了出去。不過這事始終留下了隱患,相信馬太守以後來枕霞樓的話,很有可能會知道這件事,不過想來他也不會因為這事跟兒子鬧翻,大不了氣一陣子,也就罷了。


    況且看到馬文才在結束此事後,悵然裏帶著解脫的神情,我知道他也放下了一塊心事。玉無瑕身在青樓,做著那樣迎來送往的勾當,注定不能讓馬文才在她身上找到自己母親的寄托,但是能讓她脫離勾欄之地,也算是件好事。


    祝英台在玉無瑕離開幾天之後才知道這件事,急匆匆地跑來問我把玉無瑕弄到哪裏去了,我隻是默然地望著她,告訴她玉無瑕去哪裏,是她自己的事情,我隻是要求她不要出現在杭州,並反問祝英台,既然你那樣擔心她,為什麽不自己去給她贖身,帶她回家?祝英台滿臉的悵然,最後終於忍不住雙手捂麵哭出聲來,但這樣也已經無濟於事,她也沒有再多說什麽,隻是在安靜下來之後,低聲對我說了一句對不起。說完這話之後,她許久的沉默,突然又問我,對梁山伯有什麽看法。


    梁山伯?恩,梁山伯是個謙謙君子,厚道的老實人,也是我的同窗益友,是個好大哥。


    “就隻有這樣?”祝英台看住了我。


    “就這樣啊。”我也奇怪地望著她,不明白她這話的動機,要不然還能怎麽樣?難道我要去替文才兄行道,沒事拆散你們兩隻小蝴蝶不成?我與祝英台兩人彼此對視良久,祝英台突然淡淡一笑,看著我說道:“葉姐姐,謝謝你,照顧了我這麽久。以前的事情,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啊?她在說什麽?


    我一頭霧水,被她說的滿腦子漿糊,但是還沒等我開口詢問,祝英台已經轉身跑開了。於是說,她究竟是過來幹什麽的啊?找我興師問罪?想與我重歸於好?都不像嘛,頭痛,我說這位祝大小姐到底是想跟我講什麽啊?她為什麽要問我對梁山伯什麽想法,莫非還覺得我會搶她家的書呆子不成?簡直是開玩笑嘛,我又沒有心情去破壞中國古代傳說故事,你們兩個還是自由地去化蝶好了。


    不過比較奇怪的是,第二天祝英台的那位八哥也離開了。臨走時好像跟他的妹妹吵了一架。這也罷了,偏偏他下山的時候我們正好散學,那位名叫祝英齊的家夥連我和馬文才都給狠狠地瞪了幾眼,我倒沒什麽,馬文才差點兒發飆,這位大爺可從來不是能忍氣的。不過那位祝八哥離開的太快,文才兄也沒有找到機會下黑手,不得不放棄了。


    時光荏苒,秋去冬來,轉眼間,一年多的時間就過去了。


    我們依舊著每日在書院裏麵三點一線的日子。不知不覺間,我的學業成績,也漸漸由倒數的一二名,變為了經常可以與梁山伯,馬文才等人並列的前幾名。武藝成績自然不必說,我以前就是在武館長大,拳腳方麵很是不錯,箭術和馬術經過這麽久以來的係統練習也變強了許多,身子骨也強健了。但反之的是,哥哥的身體卻越來越糟糕。


    關於這一點,家信裏從來沒有提及過,隻是哥哥有一次偷偷地又跑來看我,我才發現到這件事。哥哥雖然臉上塗了粉,衣服也穿的鮮亮,似乎是想做出精神抖擻的樣子,但臉頰凹陷,眼中無神,很明顯是生了什麽病的狀態。但是不管我怎麽問,他都不肯說,隻是笑著告訴我沒事。我有些憂心,勸他以後不要總是沉迷於酒色犬馬,注意自己的身體為上。哥哥隻是笑,摸著我的頭告訴我沒事,並問我在書院裏的生活怎麽樣,我告訴他一切安好,隻等著到時候我修業完畢,離學歸家,朝廷安排一個好的官職,哥哥去走馬上任就好。


    不過奇怪的是,瞧哥哥的樣子,似乎對於上任當官,並不顯得十分高興。他隻是不斷地告訴我,不要擔心,一切都有他在。來到這裏匆匆呆了一日的時間,哥哥便很快就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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