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文才,你這個喪心病狂的家夥!”


    梁山伯在後麵嘶吼了一聲,就要衝過來,他也是認識虎子的。但是卻被兵衛在中途攔住,我微微攥緊了拳頭,又無力地鬆開,起身望住了馬文才,低低地道:


    “文才兄……”


    馬文才卻微抿薄唇,口中冷喝道:“我們走!”接著轉身就要上馬,這時卻聽外圍的縣民中有人爆出一聲怒吼道:


    “你這個狗官,你殺得了我們這麽多人嗎?”


    這一聲吼叫宛如一聲號角,瞬時就有更多的縣民手裏提著棍子和鐵鏟從不知哪個角落紛紛往外衝,朝這邊衝來。馬文才此次進城,帶來的人手本來就不多,又有兩個押著我,結果現在雙方人數對比比例一加大,登時就是他這方有些遏製不住了。盡管我努力地想要讓縣民們退回去,但是人群已經亂成了一團,最終馬文才被馬統以及幾個手下硬拽著拉了回去,沒有與縣民們直接武力對抗,而馬家的官兵也最終被攆出城門之外。


    隨著城門轟隆一聲關閉,城內餘下的人都歡呼起來。我則歎了口氣,直起身子,向著急急衝過來問我有沒有受傷的梁山伯和荀巨伯擺擺手,示意他們我沒事。梁山伯依舊滿臉悲痛,急著要往虎子這邊衝過來,我卻走過去,用雙手在虎子的臉頰邊合拍了一下!


    啪的一聲,那個少年蹭地從地上跳起來,神色迷茫地四處張望,倒把周圍人都給嚇了一大跳。


    “不用看了,他沒死,剛才隻是昏過去了。”


    見到周圍眾人驚異的眼神,我解釋了一句,那句“你們誤會文才兄了”則卡在喉嚨裏沒有說出來。虎子也發現自己沒死,而那些討厭的官兵們卻不知何時已經被趕出鄮縣城門之後,不由得高興地歡呼起來,大聲叫著自己居然沒有被那個狗官殺掉!其它人也一片興奮,隻有我心裏微微有些不舒服。除了因為他們針對馬文才之外,也是覺得,就這樣與朝廷起了衝突,實在是個大問題。


    但衝突已經造成,再做其它也於事無補。我不得不與眾人回到縣衙之內,商量其他對策。城頭上也派了專人前去看守,若是城外大軍有異動,就立即上報。


    這一役之後,城內又湧進了大批災民,其中赫然有逃難而來的陳夫子。這家夥原來也是因為戰亂發生之後,無處可去,身上錢兩又被土匪搶去,最後沒有辦法,跟著災民們來到鄮縣了。我們自然不能讓他流落在外,也跟著一起接到了縣衙裏麵。陳夫子責怪我們不該跟馬文才吵翻,但是他也想不出什麽其他的好辦法,隻能嘮叨幾句就這樣算了,我們自是一笑置之。


    接下來兩日,馬文才使人來傳令,讓我和梁山伯,王藍田等人自動歸降,打開城門讓大軍進城,並要將之前所有膽敢與官兵作對的暴民全部交出,就地斬殺,以示軍威。這要求實在有些過分,我欲與他和解,讓他退兵,之後獨我一人與他回京,將事實呈與聖上。馬文才卻一怒之下將傳信的縣民打了個半死,,回頭表示,我們再不降他就要屠城!


    不得不說,他這樣,我們根本沒有辦法和解之。況且這是哥哥在意的鄮縣,我自是不可能任他胡來的。我們就這樣僵持了下來,馬文才也沒有派兵進來攻打,而是將鄮縣整個地圍了起來,將我們困在其中。偏偏現在城內本來就無米無糧,梁山伯本來還打算去找祝英台那邊買些糧食過來救急,結果被馬文才這麽一圍,根本車馬不通,什麽都不能做。


    城內的食物就越來越少了,因為大部分糧食都分給了縣民,縣衙內的東西也越來越少。這裏又添了這麽多人,連我們食用的基本糧食都出了問題。王藍田堅持說他是縣官,買糧食又用了他的錢,不許克扣他的食物不然就要取回實權雲雲。我也沒有辦法,隻好將自己的份例給他一部分,剩下的又要分給哥哥,結果一天也吃不上多少東西,餓的有些手腳無力,人也有些消瘦。


    荀巨伯見狀,就要把他的食物分我,見我不肯要,就提出了一個主意,說要打鳥下來吃。可是這年頭災荒,天上連根鳥毛都沒有,更別說打下來吃了。最後沒有辦法,荀巨伯幹脆提出,來抓老鼠吃。前陣子有了糧食,不知哪裏又跑來大批的老鼠,暗地裏咬破了不少麻袋偷糧食。況且大家也好久沒有見肉星了,不如弄些老鼠來解解饞。


    我有些擔心,覺得老鼠這東西身上病菌很多,萬一弄不好,帶了什麽病就糟糕了。偏偏荀巨伯說沒事,見我不肯,就自己去捉了些老鼠,跟著一些膽子比較大的衙役們分吃了。陳夫子吃了晚上的稀粥覺得不飽,也去跟著湊熱鬧,一邊吃一邊問是什麽肉這麽香,結果荀巨伯一說是老鼠肉,當時嚇得他吐了一地,被別人埋怨他浪費浪費。


    哥哥的病情愈加嚴重,人也瘦得成了皮包骨頭。薑師爺說,還是快準備後事吧,估計也就是這幾天了。我心裏難過的不行,不讓任何人去準備棺材之類的東西,自己親自熬藥給哥哥喝,隻希望奇跡出現,哥哥能恢複健康。這兩日,哥哥臉上也回複了些許光澤,瞧起來好像有點恢複的樣子,但我擔心,他不過是回光返照。


    哥哥也跟我說了很多,說的最多的就是我變了。他說以前小的時候,他不懂事,經常會欺負妹妹,導致我後來一直跟他很疏遠,再怎麽對她好,也都不理不睬。那一次去書院,本來是他自己要去上學修業,但是我這個身體的前身為了逃避婚事,硬生生要女扮男裝,冒充他去尼山書院讀書。並且不願他跟著陪送,自己在半路拋下他和木槿逃走,結果卻遇上了山賊,最終讓我穿了過來。


    我自然不可能告訴他,你的那位傲嬌妹妹早已經不知道哪裏去了,現在在這裏的隻是個冒牌貨。有些事情,終究不過如此而已。


    但是城內卻爆發了鼠疫。


    首先染病的是城內的幾名災民,很快先衙內也有幾名衙役染上此病,其中包括荀巨伯和陳夫子。鄮縣之內哀聲一片。大夫來看過之後,表示此病無藥可治,並匆匆退走,不肯再進入縣衙之內。很快又有幾人染上鼠疫,其中也包括王藍田和本來抵抗力就低的哥哥,王藍田的書僮怕會傳染上自己,連夜逃跑了,隻留下他家主子一個人在廂房內哀嚎。


    我和梁山伯急得頭頂冒汗,衙役們怕死,紛紛表示要把那些病人們全都燒了,一個不留,但那些人都是自己的親人和朋友,一時之間又怎麽能下的去手!我和梁山伯一夜之間幾乎愁白了頭發,尋醫不得,慌亂之中,四九想到了那本王蘭姑娘拿來的醫書,匆匆找出來,想看裏麵有沒有關於鼠疫的治方。結果王蘭姑娘在裏麵倒是有寫鼠疫的症狀以及大體的治療意見,但其中有一句,卻是需要一種毒物將藥劑作為中和,這樣熬製出來的藥才能夠成功治愈鼠疫,讓病人恢複健康。


    可是那種毒物非常少見,現在鄮縣內境況又這樣緊張,根本沒有辦法去找什麽毒物。就算是我們想辦法混出鄮縣,估計等找了藥物回來,縣城裏的人也早都死光了,根本於事無補!


    “葉……葉公子。其實這種毒物,我記得咱們鄮縣裏,應該還是有的。”四九見我們焦急,便在旁邊小心翼翼地來了這麽一句。我和梁山伯立即抬頭看他,看的他有些緊張,吭吭哧哧地道:


    “我記得大夫說過,葉公子的哥哥,好像中的就是那種毒物的毒,當時我還感慨了一下,不愧是大戶人家的公子,連吞毒都要挑貴的吞……我想,反正他也是要死了,不如幹脆抽他的血,來救活全縣的人吧……”


    “胡鬧!”梁山伯大怒,訓斥四九,四九有些委屈地道:“又不是要用他多少血,拿一點做藥引就好了嘛……”


    “你再說!”梁山伯有些生氣,要趕走四九,我卻攔住了他,心裏暗暗思量。哥哥那麽在意這個鄮縣,肯定也是不介意用血來救活大家的。如果用量不多,倒也不少不可以商量。但是哥哥之前就中了毒,現在又染上了鼠疫,他身體裏麵的毒素太多了,會不會到時候引發其它的病變……


    就在這時候,薑師爺卻從外連滾帶爬地跑進來,告訴我們,荀巨伯和陳夫子,馬上就要死了!


    人命關天。我不再遲疑,當機立斷地跑去哥哥的房間,問他願不願意獻出一些血試試救活大家。哥哥二話不說,表示如果需要,他全身的血都可以拿走。因為大夫害怕不肯來,來接血的人是梁山伯,哥哥的血顏色黝黑,看起來很嚇人,但是以現在的境況來說,一切也隻能夠暫且死馬當做活馬醫,看運氣了。


    沒想到用哥哥血配出來的藥,還真的有效果。雖然有一部分吃了之後病情加重死了,但大部分人都活了下來。我們也將可能帶有鼠疫的被子和枕頭等東西燒光,又好好地清理了一番城內殘餘的老鼠,這場鼠疫的災難,終於過去了。


    可是爆發鼠疫的卻不僅僅是我們。


    城外的馬文才馬家軍,也不幸沾染了鼠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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