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侯爺聽了容蕪的話,滿意地點點頭。


    這麽小就有了上進之心,且謙遜不驕滿,是個好苗子。


    “為何想要開始識字了?”


    “阿蕪聽姐姐們聊到族學的事情心裏羨慕的緊,平日在屋子裏也沒什麽事做,便想著能不能先認認字…”容蕪說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囁嚅道,“或許…或許耽誤了不少大姐姐的功課…”


    “阿蕪莫要多想,這都是阿瑩作為姐姐該做的,不過是教幾個字罷了,能耽誤多久?”沈氏開口道,模樣慈和。


    “是啊四妹妹,教你的同時,我也鞏固了自己曾經學到的東西,一舉兩得呢!”


    老侯爺讚許地點了點頭:“阿瑩能這般想是難得的,兄弟姐妹間就該互相幫扶、互相攜持。”


    “是,父親/祖父。”此言一出,三位老爺和少爺小姐們紛紛出列認真行禮,應了下來。


    見容蕪受到了老侯爺的賞識,小桓氏心裏嫉妒成了一團,低頭瞪了眼站在她身後的女兒,直怪她太不爭氣,竟讓三房那個呆傻孤僻的小丫頭給搶了風頭。


    這時,太夫人也開口道:“崔氏,阿蕪既願意學,你平日就多抽出些時間親自教導她,別總讓一個奴婢教著,當心啟蒙啟歪了。”


    “兒媳知曉了。”崔氏站出來福禮應道。她看向女兒的目光中滿是愧疚,這些日子容蕪來主院來的勤,人也活潑許多,會跟她撒撒嬌了,她以為已經了解了女兒,卻沒想到在她不知道的情況下,女兒已進步到如此境地了。


    今日被叫來這裏,她竟也如別人一般第一次發現自己女兒是如此優秀,心中不由酸澀不已,暗道以後一定好好將容蕪帶在身邊,親自教導。


    這邊太夫人想再與容蕪叮囑幾句,手剛碰到她的肩膀,她便受驚似的一躲,待反應過來後太夫人已是沉了臉色,不愉地轉開了臉,不再理會她,反而叫來容瑩和容菱到跟前說著話。


    容蕪懊惱地垂下頭,心道自己怎就沒能沉住氣呢…


    又被老侯爺考了幾個字後,容蕪被放了回去,在被崔氏拉著出門時,不由又扭頭望向太夫人的方向。


    隻見在她的身後,垂立著一名長發女鬼,方才容蕪坐在那裏時,女鬼的頭發就直直搭在她的後背上,掃的脖頸直冒涼氣。


    太夫人碰她的時候,她以為是女鬼將頭放到了她的肩膀上,這才沒忍住地躲開了。


    她記得這個女鬼。


    前不久茂哥兒生病時就是因為她纏在身邊。容蕪日日去,日日不動聲色地趕她走,卻沒想到把她趕到了太夫人這裏。


    如此想著,眼中泛出擔憂,身子卻漸漸被崔氏拉遠,直到再也看她不見。


    這裏她沒辦法每日都進來,隻得希望那女鬼不會傷害到太夫人吧…


    “阿蕪,三日後是你謝姨的生辰,邀請咱們過去小慶一下。”在路上,崔氏對容蕪道。


    “…謝姨?”


    “怎麽,不記得你謝姨了?”崔氏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就是靖寧侯府謝夫人啊,常來看你的,那你的姬哥哥還記得嗎?”


    容蕪臉色蒼白,咬牙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用盡全力才繼續支配著身子跟著娘親往前走。


    靖寧侯府謝夫人…


    姬哥哥…


    如何能忘記啊…


    謝氏與她的娘親崔氏是手帕交,姑娘時帶來的交情,之後一人嫁與靖寧侯長子,一人嫁與昌毅侯三子,都是風光體麵,嫁人後聯係也甚密。當謝氏生下嫡長子姬晏後,曾與崔氏戲言道將來要讓兒子娶了她家的女兒,而這一盼就是八年,直到姬晏八歲了才等來了容蕪的出生,如今姬晏已是十二歲的翩翩少年郎了,容蕪卻還是個四歲的女童。


    當年的口頭之言自是不能當真的,尤其是姬晏越長越出色,公子如玉、清冷如水,樣貌學識都是閔京眾公子中拔得頭籌的,身處何地無疑都是最引人注目的存在。而容蕪卻越來越神智瘋癲,連族學都沒讀完不說,年紀輕輕卻已麵容枯槁如老婦,看著著實讓人生厭。


    無論怎麽看,處於極端的這兩個人,都是不般配的吧?


    然而那時的容蕪,是沒有這等覺悟的。


    她當姬晏是她昏暗世界中的那一抹明亮光束,是給她帶來溫暖與希望的太陽,人在黑暗中待的久了,如何肯再輕易離開光明?她就如那撲火的飛蛾般,執著的向他靠近…


    更何況他的身邊總是那麽幹淨,不見絲毫鬼魂的侵擾,讓人隻是單純地站在一旁,心中也會感到放鬆與安寧。


    人人都說昌毅侯府四小姐瘋掉了,是個怪物,然而她的所有瘋狂,都隻給了姬晏而已。


    “阿蕪?你有在聽娘親說話嗎?”


    “嗯…”


    “那就說好了,三日後的早上可莫要貪睡起遲了。”


    容蕪沒有吭聲,心道此時先應下來,等到時候再裝病留在家裏好了。


    她如何還能麵對那兩個人?


    上輩子,謝氏之死雖非她之責,但也不能說一點關係也沒有。而最終將她逼上敬天台的,姬晏卻是“功不可沒”。


    孰對孰錯,已是說不清楚了。


    這一世,容蕪隻願能離靖寧侯府遠遠的,離姬晏遠遠的,再不做那別人眼中不知天高地厚之人,安穩地生活也就是了。


    心裏有了計較,容蕪也漸漸平靜下來。告別崔氏後回到了自己的院落裏,翻開字帖,專心練起字來。


    ***


    三日後,四姑娘又病倒了。


    崔氏一臉焦急地守在床邊,拿絹布為她拭著汗,嘴裏喃喃道:“昨日還好好的,怎麽一夜間就病成了這個樣子…”


    容蕪的睫毛動了動,心裏默念著娘親娘親對不起…


    如今她臉色通紅,渾身是汗,形態虛弱,也不枉昨夜爬起來套上許多厚衣服,窩進被窩把自己生生悶成了這樣。


    “大夫呢?大夫來了嗎?”


    “回夫人,杏春已經去請了,馬上就能來了。”馮媽媽也是十分自責,若是她能多起兩次夜及時發現姑娘的異樣,也就不會發展成這樣了。


    容蕪一聽有些急了,大夫來了她還不得露餡?連忙裝作剛醒過來,擠著聲音道:“娘親,阿蕪沒事,您快去見謝姨吧,別誤了時辰…”


    “傻丫頭,你都病成這樣了,娘怎麽能丟下你自己去?還是等大夫來了看看怎麽樣吧…”


    “真的不用…不信您摸我的頭,是不是一點都不燙?”容蕪拉起她的手放到自己腦門上,繼續勸道,“這裏有馮媽媽陪著呢,娘親若見不得謝姨,反而讓阿蕪心裏不安。”


    “阿蕪,你怎麽樣了?”說著話,容瑩從外麵走了進來,後麵還跟著容芬和容菱,她們都是精心打扮過一番的,雖年紀尚小未施脂粉,但彩衣雋秀,顯得靈動而俏美。


    看出容蕪眼中的疑惑,崔氏解釋道:“今日正巧族學放假,便想著趁此機會帶著阿瑩幾個一起出去透透風,不過現如今應是不行了…”


    容瑩倒不介意是否白準備一趟,擔憂地伸手貼了貼容蕪的小臉,舒了口氣道:“還好還好,沒有發熱…四妹妹覺得哪裏不舒服?”


    一旁的容菱就沒這麽淡定了,從進門起就沮喪個臉,看著容蕪像是真的病倒了更是表現出不高興,嘴裏嘀咕道:“好巧不巧,非要這時候病,真是晦氣…”


    容蕪看了個明白,心裏暗歎姬晏的吸引力之大,一聽要去靖寧侯府,幾個姐姐都是坐不住了。


    纏在姬晏身邊的姑娘向來不少,上輩子若說他對誰另眼看過一些的,那便是容瑩了。起碼他與她說話時麵上沒有不耐,有時還會透出一絲欣賞之意。


    不像對著容蕪,隻要遠遠地一看見,立刻就會皺眉躲開。


    也不知在她被燒死之後,姬晏是否和容瑩走到了一起?


    “娘親,既然都跟姐姐們說好了的,就快啟程吧,阿蕪真的沒事,你們都圍在這裏,不是讓人家自責的嘛…”


    容蕪拉著崔氏的胳膊晃了晃,直把她晃的沒了脾氣,畢竟幾位姑娘都過來了,如今再說不去了,也不太好看,隻得點了點頭應下。


    “那好吧,馮媽媽照顧好阿蕪,我們去去就回。”說著歎氣地看了她一眼,心道本是帶阿蕪出去露臉的,誰知到了最後自己女兒卻被留下了,又看了看打扮精致的幾位姑娘,心裏更不是滋味。


    “不如…我留下來陪著四妹妹吧?”容瑩見容蕪要被獨自留下來,心裏也有些愧疚,籌措為難道。


    “大姐姐不必如此,阿蕪也有些困了,難不成大姐姐想要坐在這裏看著阿蕪睡覺的?”


    “你這丫頭!…”容瑩捏了捏她,又好氣又好笑,“都病了還嘴上不老實。”


    “好了阿瑩,讓她好好休息一下吧,你們也回去收拾收拾,一刻鍾後我們在門口馬車見。”最後還是崔氏放了話,容瑩便也不再多言。


    出門前,崔氏又回頭看了看女兒,見她已闔上了眼,輕歎口氣掩上了門。


    等室內重歸於安靜,容蕪睜開了眼,眨巴眨地看著床頂,心裏默默地為自己打氣。


    做的好,阿蕪!


    你能夠堅定地拒絕去見姬晏一次,就能有第二次、第三次…


    從此以後,他將徹底消失在你的世界中,再也不必為誰患得患失、自怨自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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