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二看見小米從房間走出,滿心歡喜,“小米,你走得太早了,我一路追趕也沒看到你。”


    劉二排在第二十組,等他領完工錢進到飯堂,小米已經吃飽喝足回家去了。


    說著劉二一把抓住小米的衣襟,“走,到邊上去,我找你有事商量。”


    小米連忙掙脫,他連連擺手,“今晚算了,剛被老太太搜過身,一塊銅板也沒留下;再說幹活累了一天,也沒心情。”


    劉二詭異一笑,“今晚不賭錢,我找你是想一起去賺錢!走走走,找個地方細細的與你合計。”劉二還想把小米拉走。


    “賺錢?”小米根本不相信劉二,他彎腰蹲在地上,“開玩笑,你什麽時候也有賺錢的營生。”


    “你不是早就聽說嘛。”劉二環顧了一下四周,也蹲了下去,他壓低聲音,“艋舺三邑大老黃龍安發出懸賞令,一顆反賊的腦袋可以換五十兩銀子。”


    劉二告訴小米,獅球嶺東麵的竹子嶺有一條很隱蔽的小路,非常安全,前兩天就有人通過這小路從艋舺過來,來人說朝廷正在調集重兵,不日就要進剿基隆。


    小米笑了,“昨天兩個艋舺來的家夥想要摸我們村子的崗哨,聽說今天給大明錦衣衛逮住了。原來這些家夥一直躲在你那裏,怪不得你如此著急,是不是害怕大明順藤摸瓜找到你。”


    小米也是田寮港聯防隊的成員,他立即想到劉二家就住在村子邊上,有可能避開聯防隊的崗哨耳目。


    劉二連忙矢口否認,“沒這回事,他們隻是路過到我家找了點吃的,很快就走了。”


    “得了,別給我瞎解釋。反賊,就反賊吧!反正也不是我一個,基隆灣上上下下老少爺們全都剪去了辮子。”小米嘴裏打著哈哈,心裏想著,得把劉二家這漏洞給堵上,要不以後就會出事的。


    “所以說,我們必須趁早將功補過,否則等朝廷大軍一到,那就跟著一塊完蛋!”說著說著劉二兩眼放光,“再說這可是五十兩銀子啊,合100塊銀元。像現在這樣拚死拚活的幹,得連續幹上三年才能賺到這麽多。”


    正在這時,獅球嶺方向遠遠傳來一聲槍響。


    小米向西努努嘴,“聽到沒有,又一個亡命之徒倒下了。”


    “這年頭就是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


    “你不會是想殺良冒功吧!基隆灣就這麽大,鄉裏鄉親誰不認識誰啊,我不會跟著你幹這種事情。”


    “聲音輕點,聲音輕點!”劉二使勁捶了一下小米,他眼冒凶光,“殺良冒功這不是好漢所為,咱砍就砍個真反賊。”


    劉二嘴裏是這麽說,其實他也想砍倒一個村民去冒功請賞,隻是今晚就必須行動,否則錦衣衛就可能找上門來。劉二聽說經曆昨晚的風波,村裏又加強了戒備,聯防隊布下了好幾個暗哨。昨晚胡氏兄弟就是吃了暗哨的虧,他害怕沒等砍下哪個村民的腦袋,自己反而先被別人砍倒。


    小米嚇了一跳,從地上蹦了起來,“你瘋了嗎,這明軍也敢去行刺!這段日子有多少艋舺人想要行刺明軍,結果明軍毫發無損,反而他們不是掉了腦袋,就是被抓了起來,這你應該知道啊。”


    “噓!”劉二也跟著站了起來,他又膽怯的看了看周圍的動靜,“這我當然知道,我觀察了好幾天,這反賊防衛可真是嚴實,就找不到一點兒破綻。不過,今天下午我突然想到一個辦法。前兩天不是有反賊在八鬥子挖礦遭了難,後來還搞了個儀式,埋在了二沙灣山上。”


    劉二這一說,小米想起來了,“對啊,我們還休息了半天,去山上送葬,這大明朝真是體恤部屬,搞的送葬儀式還真是隆重,又是吹號,又是放槍,大喇叭放的調調,讓人聽了就心酸。”


    劉二意味深長的說道,“這就是五十兩啊!”


    “你的意思~~”小米有些明白了。


    “沒錯,咱們今晚就去二沙灣山上,刨開墳墓,把那腦袋給割了下來。”


    其實,劉二一直在想這件事情。但他看到明軍在二沙灣山上新建了好幾座建築物,害怕山上有明軍搞的什麽機關布置,一直不敢獨自上山,今天他想到小米對山上的情況比較熟悉,還為明軍修建山上房子做過小工,所以就找上了小米。


    但劉二的話剛剛說完,從門裏麵就飛出了一個掃帚棍,正好打著他的臉。小米媽媽從屋內躥出,一把抓住劉二的衣襟,“你這無賴竟然想要挖死人墳。這種喪盡天良的事情,還敢拉我們家小米一起去,這是要遭報應的,做了會給子孫造孽的。”


    老太太的突然出現把劉二嚇了一跳,他像驚弓之鳥似的,掙開老太太的手,轉身就跑沒影了。


    劉二跑了,小米媽媽餘怒未消,她指著小米的鼻子就訓斥,“你就交這樣的狐朋狗友!”


    田寮港莊的這十來戶人家聚集得很近,小米家門前這麽一鬧騰,家家戶戶都被驚動。


    小米媽媽把事情的原委一講,村裏的一幫老頭老太太立馬就毛了,“這種天打五雷轟的事情,想都不能想的!”


    這半個多月村子裏的變化,大家全看在眼裏。自從大明趕走了滿清,派糧派餉苛捐雜稅全沒了,村子的路整平了,下水道也給清理了,就連村前屋後的垃圾堆也全給整走了,村子變幹淨了不說,就連一幫閑人懶漢也變得勤快了,家家戶戶也有了餘銀,人人都變得喜笑顏開。反而滿清那邊派人過來亂割腦袋,禍害鄉裏,搞得村裏麵晚上人人自危。


    “就是啊,這大明朝有什麽不好!”村子裏的一幫年輕人也叫嚷了起來。


    明朝一不強征暴斂,所需物資隻會采買,不管是雞鴨鵝,還是豬牛羊,隻要你送過田寮河,他們一律現銀購買,價錢十分公道,童叟無欺;二不亂派差役,招人幹活,工錢也給得厚道,全是亮晶晶的小銀餅。


    “鄉親們,我來說幾句。”田寮港莊莊正陳啟禮從人群後麵走了進來。


    “陳村長來了,咱們聽陳村長的!”


    台灣的地方自治是這樣的,州縣之下分為數保,每保由數個總理區構成,各總理區設總理、董事,統理其下村莊、街莊事務。各村莊、街莊之內另設莊正副,專門管理其莊內事務。大明來後,把清朝時的莊正、莊副,重新任免了一下,改稱為村長、副村長。


    陳啟禮是四十多歲的人,他先祖從大雞籠社包下了十幾畝薄田,後被開墾成水田,另外還開了兩口小煤窯,算是田寮港的數一數二的殷富,被推舉為田寮港莊的莊正。大明登陸基隆之後,陳啟禮舍不得自己的兩口小煤窯,也就沒有跑往艋舺。統一剪去辮子之後,陳啟禮忐忑不安的心頓時變了平靜。從龍要趁早,他便一心一意的跟在吳長、吳磋林後麵,為大明朝跑腿,上情下達很是賣力。


    “鄉親們啊!”陳啟禮花白胡子一翹一翹的,“我們都是剪了辮子的人,對我們來說,滿清才是死對頭!”


    “是啊,滿清才是我們的死對頭!”田寮港莊的鄉民們連聲呼應。


    陳啟禮很是滿意自己說話的效果,他手中的拐杖一揮,“劉二喪心病狂,忘記祖宗,絕不能再留在我們田寮港了。”


    “對頭,劉二絕不能再留在我們田寮港!”在場的鄉民無不表示同意。


    劉二父母早就去世,他整天遊手好閑,親近也是一幫賭錢的狐朋狗友,莊裏沒人願意為他出頭說話。


    陳啟禮用拐杖點了點,選了幾個聯防隊的年輕人,“小米,還有你們,快去,把劉二給綁送到二沙灣炮台!”


    幾個年輕人“嗷”的一聲,轉身就奔向劉二的家。


    剛才劉二被小米媽媽一嚇,一口氣就跑回自己家中。劉二早已經是家徒四壁,房中隻剩下一隻木床。他坐在床邊,越想越後怕,剛才小米媽媽聲音挺大的,要是有人報告給明軍,自己就完蛋了。


    不行,得趕緊走!


    家裏沒什麽值錢的玩意,劉二隻把自己的衣物收拾了一下,卷成包袱背在身上。他剛準備出門,迎麵就把幾個人堵在屋裏。


    “劉二,快快束手就擒,免得傷了和氣。”


    劉二見勢不妙,抄起牆邊的一把鐵鍬,頂在屋門口,“你們想幹嗎?都是一起玩牌的朋友,真要拚個你死我活?”


    看到劉二一副要拚命的模樣,小米等幾個人手中沒準備家夥什,不由得後退兩步,“劉二,不是我們要跟你過不去,誰讓你一心要對付大明!”


    “什麽大明,不就是一群反賊嗎!年初也來了一群大明,還占了獅球嶺,最後咋樣,還不是被朝廷殺得落花流水。”劉二也豁出去了,他挺直了腰杆,“告訴你們,朝廷又發下了重兵,艋舺已經集結了千軍萬馬,不日就要進剿,你們千萬不要一條道走到黑,到時候跟著一起完蛋!”


    這幾個年輕人經常與劉二一起打牌玩耍,與劉二也沒什麽利害衝突,這會兒聽劉二說得邪乎,心中不免有些膽怯,相互之間開始交換眼色,誰也不願意主動出頭。


    劉二看到機會,立即衝去家門,舉著鐵鍬對著最左邊的小米劈了下去。小米手中隻有一塊石頭,他知道厲害,慌忙向後躲閃。小米這一後退,正好給劉二留出了一道空隙。劉二拎著鐵鍬,貼著牆拚命往屋後跑。劉二屋後籬笆牆上有個破洞,外麵就是村外大道,他把鐵鍬向小米他們追來的方向用力一扔,低頭彎腰就要穿過破洞。


    小米看見鐵鍬飛了過來,側身一閃,鐵鍬貼著他耳朵飛了過去。小米火了,他揮起手中的石頭,用力砸了過去。


    “欶”的一聲,石頭正好砸到劉二的腿上,他一個踉蹌“噗通”一聲趴到了地上。小米剛才是用足了力氣,劉二的腿一下子就腫了,半天起不了身。幾個人跑過去扳肩扣弄二臂,把他緊緊按在了地上。


    幾個人雖然製服了劉二,但心裏不免還有些忐忑。


    “小米,現在怎麽辦?”


    小米從籬笆牆上扯下幾根藤條,“先把他捆起來。”


    劉二被捆了起來,但他還不服氣,“小米,你別被豬油蒙住了心,等朝廷大軍一到~~”他話還沒說完,一捧爛泥堵住了他的嘴巴。


    小米拍拍手,“走!把他押送到安瀾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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