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當山腳下的鎮子中,一戶古色古香的農家樂房間外罩著肉眼不可見的一層結界。


    對人類肉眼不可見,對妖怪可就明顯得像是黑夜裏的一盞燭火。


    那結界張開時候的氣波,讓距離農家樂幾百米外的胡越彬都一咕嚕翻滾在地,差點腦震蕩。


    “這地方怎麽會有道士?!”


    胡越彬驚疑不定地從地上爬起來。


    武當山上當然有很多道士,但他們妖精從來不把武當山上的那群稱為道士,不幹道士應該幹的事兒算道士麽?


    窗口倏忽一開,從外麵撲簌簌飛進來一隻水桶大小的蒼鷹,落在水泥地上轉了一圈,幻化出一個身材高挑的人形出來。


    濃密的咖啡色波浪長發,兩輪巨大的耳環在耳邊晃動,鋒利的輪廓,淩厲的眉眼,顯眼的一枚唇珠。


    是沈英。


    她眉眼微沉,一開口就是音高略尖卻非常有磁性的聲音:“他們跟一個道士在一處。”


    “你他媽就不能多說幾個字?!他們跟道士在一起說了什麽、幹了什麽,怎麽剛剛這麽大動靜!”胡越彬細長的眼眉一挑,手就往沈英胸口上拍去,“裝女人裝上癮啦?十杠子打不出一個屁字!”


    沈英手往胸口一擋,格擋掉胡越彬的爪子,鷹目一凝:“別碰我。”


    “切!還真把自己當女人啦?”胡越彬捂住隱隱作痛的手腕,不屑地輕唾一口,“再怎麽惺惺作態,大王也不會看上你的!大王正跟那沒腦子的賤人打得火熱呢,還生了兩個該死的小崽子雜種……”


    “住口!小主人也是你能辱罵的?!若要讓大王知道你豈有命在!”沈英橫眉豎目,厲聲打斷胡越彬的滿口汙言穢語,“我對大王並無非分之想,別以為你一個不顧廉恥所有妖都如此了!”


    “啊哈!這個時候你倒是口吐豆子說的歡呀!鬼才信你,你看見大王時那滿臉春/色,簡直就像是億萬年沒人上過的淫/娃蕩/婦……跟我這兒裝清高?告訴你,那些情情/欲欲啊可瞞不過我玉麵狐狸的眼睛!”


    “你!”沈英她……不,應該是他,向來不善言辭,被胡越彬一堵頓時也找不到什麽話來辯駁,一張線條淩厲的臉被憋得漲紅起來。


    他一甩袖子,背身對著胡越彬,隻覺得這次跟這狐狸一起出來真是失策,滿腦子汙穢不堪為伍!


    “哼哼,沒話說了?”胡越彬得意的哼笑一聲,出了胸口一股嫉恨的惡氣才後知後覺想起來正事,“你剛剛都看見了什麽?人間烏煙瘴氣的,何時有了個道行高深的道士,還就在正好這附近?”


    “……”沈英真是不想回答他,可是還是正事要緊,他抿抿唇,生硬地把自己停在樹上偷窺到的東西說了出來。


    “你是說,那臭道士在姓莊的那小子房間設了個結界?!”胡越彬訝異地叫起來。


    沈英皺皺眉,覺得自己真是無法忍受這狐狸精的裝腔作調,隔夜飯都要吐出來了,但無法,大王派他們兩個出來,命令他們勢必要查清楚這個莊明旭的來曆,自己也不好撇下這狐狸自己做事,回去要被這狐狸在大王麵前告上一狀,自己不善言辭,一頓責罰必是逃不了的。


    隻好忍受片日,等這事完了,自己一定要將這狐狸殺了才好。


    沈英點了點頭。


    胡越彬站起身,在房間裏轉了轉,邊轉圈邊低著頭喃喃自語:“那些臭道士都講究避世,一個個成天就知道在洞府中打坐,尋思什麽長生不老飛升成仙什麽的,這次下山來還在凡人麵前點名身份還設了個鬼結界……這不科學啊。”


    沈英再次無法忍受地皺眉頭:“你能不能好好說話,聽著怪叫人難受。”


    “你懂個屁!”胡越彬嗓門一高,“懂什麽叫追趕時代的潮流麽!我就是時代的先鋒兒,啊不,弄潮兒!現在還拽著古文那是老古董才幹的事兒,你看看你這樣到外頭,一說話別人一定拿你當神經病看!”


    沈英:“……”他再也不要跟著狐狸說話了。


    “嘖,你這鳥總是打斷我的思路。”胡越彬白了沈英一眼,要不是大王命令,為了降低莊明旭的警惕偏要讓他二人假扮夫妻,他才不願意跟這個死鳥一起出山呢。


    笨死了。


    “那臭道士肯跟著姓莊的下山,還肯暴露身份,定是那姓莊的有什麽不同尋常之處。大王叫我們去查的估計就是這個了。”胡越彬一擊掌,肯定道。


    “你想想大王讓我們出山前都說了什麽?”


    沈英微眯起一雙鷹目,回想起前幾天,長時間逗留在人間界的大王突然回了一趟山,但是卻並沒有久留,在洞府中叫來他和狐狸二妖,叫他們去跟著這個叫莊明旭的凡人,看他有什麽動作。


    “那喚作莊明旭的凡人,有跟本王布下的眼線提起你們夫人的名字,還破了本王設下的障眼法和結界。此人不是個簡單的角色,你們前去盯著他,有何異動立刻向本王稟報。”


    過了一天這莊明旭就收拾東西來了武當山,倒也能看出是在尋找什麽道士……單純為了收鬼捉妖還好,終究也是無獲而返罷了,可是竟然真叫他找到了真道士,再跟之前的事聯係起來就不單純了。


    難道是認出了大王真身,看大王違逆了天條跟凡人一處,才對付大王?


    這區區一個凡人,又有什麽本領能看穿大王真身?


    古怪古怪。


    胡越彬撫著手掌,自言自語道:“既是可以破了大王設下的結界,此番又跟臭道士一起,看來這莊明旭真實身份不僅是個凡人而已……說不定,也是個俗家道士或者更甚,是個神仙!哈哈,想要收了我們大王?也不掂量自己幾斤幾兩!”


    “又在胡說!那莊明旭身上又沒有法力,身上正氣也可以說是曆世輪回行善積下來的功德,”沈英不讚同道,“又有隻兔妖在他身邊,真正的仙人道士怎麽可能與妖為伍?”


    想起那隻雪白雪白還肥溜溜的兔妖,兩人皆是不受控製地吞下一口吐沫。


    那隻小妖不知前世修了什麽緣法,竟然能跟在陽氣充沛的凡人身邊,那姓莊的一看就是累世的善人,跟在他身邊一天都對道行大有裨益,那隻兔妖還能與那凡人同吃同住,呼吸進去的可都是別的妖求也求不到的純陽之氣。


    胡越彬吸溜幾下口水:“短短幾天竟能開口講話,這兔妖福氣挺深啊,還能得著那臭道士的幾點精血……”


    要是他能殺了那臭道士和那姓莊的,掏出心來帶著心頭血囫圇吞下肚去,那他的道行不得成了大妖?到時候大王更看重不說,自己也能鳥槍換炮改頭換麵,逆天改了性別也不是不可能呀,到時候與大王成就好事……嘿嘿嘿。


    “罷罷罷,現在那屋外布著結界,我們就算去了也探聽不到什麽,”胡越彬一揮手,“等他們商量完了,我們暗中跟著他們到底要去做何事也是不晚,他們在明我們在暗,想要暗中下手豈不是易如反掌?”


    沈英默認,也不多說什麽,原地一轉又化作原形,撲棱棱飛上窗欞,稍微一頓就不見了蹤影,隻留下窗框上深深地幾個爪痕。


    “切!顯擺自己能飛啊?老娘還不稀罕呢。”胡越彬一翹蘭花指,三白狐狸眼懶洋洋一翻,伸手把窗推下來。


    他扭著腰一勾唇角,眨眼間一隻巴掌大的紅毛狐狸出現在地麵上,三條大尾巴能把整個身體蓋起來:“你有我這麽漂亮的皮毛麽?怪不得不討大王歡心。”


    胡越彬四腳輕快靈活地躍動,也是眨眼間消失在了門口。


    他可得先去結界外頭蹲點去,省得那老頭使了遁地術逃之夭夭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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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可否告知,我這兔子怎麽突然就能說話了?”


    莊明旭此時還對屋外發生的事一無所知,他現在抓住了一個得道道士的把柄,正想利用個幹淨。


    簡明剛能說話簡直想高歌一曲,嘴巴也是歡快地停不下來,總是想要說點什麽:“是啊,我怎麽就能突然說話了呢?我也沒吃什麽太上老君的仙丹,也沒吞蟠桃園的仙桃,難道我是覺醒了體內的洪荒之力?我現在覺得自己力大無窮連泰山都能抬起來,你剛剛是沒看見,我把這人都往後捶得後退了好幾步,他身上還有這麽——大一個紅印子呢……”


    簡小明還邊說邊手舞足蹈。


    莊明旭及時把他的張合個不停的嘴巴捂住了。


    黃道師嗤笑一聲,“你這妖精算你走運,吞了我幾滴精血才讓你道行飛進。”他現在還覺得自己指頭隱隱作痛。


    他修行六百年,就算沒飛升成仙人,道行倒也算個半仙兒。他的一滴血也是蘊含了些能通,對精怪一類算是大補物。


    尤其是指尖上的血更是精貴,都說十指連心,那些電影上動不動就咬破指尖畫符咒的那些道士還是有點道理在的。


    這兔妖剛剛咬住他的手指,不知誤吞進肚多少精血,作為一隻兔妖,修為進了至少一個甲子,能說話了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簡明恍然大悟:“哦——原來是這樣!沒想到你還挺補的嘛!”


    說著眼睛就往黃道師手指頭看去:“別說,其實現在想想味道不錯呢,甜甜的好像番茄汁。”


    “你可別打我的主意!妖怪一旦食了血氣就會想要更多,”黃道師把手往寬寬的睡袍袖子下麵一藏,邊轉頭向莊明旭建議,“星君,您還是盡早讓我將這隻妖精收了罷!原先沒血氣倒還沒甚大礙,如今身上帶著血氣定是要對您不利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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