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中,小錦的哭聲顯得那樣淒涼和絕望,她很怕,怕依土出事。


    依土摸索著摸到了小錦的手,緊緊地握住,低聲安慰道:“小錦,別哭,我不會有事的。”


    “都是我害了你。”小錦哭著說道。


    “說什麽胡話呢?這事怎麽會是你害我的呢?明明是月牙兒幹的。”依土說話有些吃力,但還是竭盡全力地想要安慰她。


    “要不是我想對付胡山福,怎麽著也不會牽扯了你。”


    “傻瓜,胡山福自作孽,早該得到報應,而我們今天出了這事,純粹是月牙兒起了殺心,和你沒有關係。”依土的腳雖然從獸夾裏掙脫出來,但是傷到了肌肉和筋脈,流了不少血,身為郎中,依土很清楚自己情況危險,但此時,他必須硬撐著,否則小錦會更加傷心絕望。


    “你的傷怎麽樣了?你還是少說些話,保存著體力。”小錦道。


    依土嗯了一聲,摸了摸傷處,鮮血已經將綁著的腰帶浸濕,伸過去的手感到一陣黏濕。


    “沒事的,小錦,真得。我是郎中,而且從小就被人稱為小神醫,我說沒事,你還能不信我?”依土盡可能的用輕鬆的語氣打消小錦的顧慮。


    “恩,恩,我信你,你趕緊休息休息,別再說話了。我試試這洞能不能爬出去。”小錦嘴上這麽說,心裏頭還是擔心得不行。


    依土越說自己沒事,她就越擔心,這被獸夾夾到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是件很可怕的事了,要是時間久了,依土流血不止或者傷到骨頭,那不僅腿會廢了,可能連命都會丟了。


    “小錦,別動。”依土聽小錦說要爬著試試,趕緊拽住她的胳膊。不讓她輕舉妄動。


    “我得試試,依土,要不然你的傷……”


    “小錦,別亂動。這裏頭不知道還會不會有機關或獸夾,你隨便走動很可能傷到自己。我爹和小娥姐見我們這麽晚還沒回去,自然會來找我們的。”依土勸阻道。


    小錦知道依土說得有理,這洞裏頭到處都是危險。


    她要是輕舉妄動,到時候可能也會受傷,到時候兩個人都有危險了。


    “好,我想姐姐他們很快就會找來的。”小錦安慰道,其實在心裏,她一點底也沒有。這地方似乎挺偏僻,小娥和沈郎中他們會想到這裏嗎?


    依土嗯了一聲。隨即小錦覺得肩膀一沉,依土的腦袋似乎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小錦心裏頭一驚,以為依土昏過去了,連忙輕喚了兩聲“依土,依土。你怎麽樣了?”


    依土低沉出聲:“我沒事。我隻是……很累。”


    依土雖然傷重,但是意識還算清醒,他知道自己失血過多,已經開始出現頭暈發軟、渾身發冷的症狀,雖然靠在小錦身上不合適,但是他本能地就想找個依靠。


    小錦聽著他的聲音,就知道他有多難受。


    握住他的手。小錦使勁地憋住眼淚,努力用輕鬆的口吻說道:“依土,你別睡,我們說話,我想姐姐他們很快就到了。即便今晚他們沒找到我們,那麽我們隻要撐過今晚。明早有人來采藥,狩獵,就會發現的。”


    小錦感到依土的頭動了動,應該是點了點頭。


    “咕咕咕。”忽然,小錦的肚子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嗬嗬。瞧我,這時候還會肚子餓。”小錦自嘲道。


    依土的手脫離了小錦的手,似乎動了動,然後,小錦就聽依土說:“小錦,你要是能猜中我手心裏有幾塊糖,我就把三塊糖都給你。”


    小錦撲哧一聲笑了,隨即眼淚也奪眶而出。


    早上為了哄騙柳芽兒的兒子遠兒,依土帶去了五顆糖,偷偷放了兩粒在遠兒的粥裏,現在自然是三顆。而且他自己不也已經說了嗎?


    為了哄自己開心,依土這時候還記得開玩笑,小錦又是感動又是擔心,淚水止不住地流,但她還是強忍著悲傷說道:“是三顆。”


    “猜對了。都給你。”依土將糖放進了小錦的手心。


    小錦自己含了一顆,又塞進了依土口中一顆。


    這時候,糖分會他們好受一點。


    兩個人依偎在一起,黑暗中什麽也看不清,隻有口中彌漫開來的甜味讓他們稍稍感到一絲安慰。


    “小錦,要是……我等不到他們來,請你照顧依水,幫她找門好親事,還有我爹、我娘,偶爾去看看他們。”不知過了多久,依土虛弱的聲音飄進了小錦的耳朵。


    隻是,這些話聽著就是臨終遺言,小錦難過地心都要碎了。


    “不準這麽說,你一定能等到大夥兒來救我們的,一定能。”小錦嗓子已經有點嘶啞,但是比起依土可能撐不下去的事實來說,沒什麽比這個能讓她更感到痛苦的了。


    “小錦……我……我好希望……你能答應我,和我……在一起。”依土斷斷續續地說著自己最大的心願。


    “好,好,依土,你要堅持住,我們一定會在一起的。”小錦隻覺心已碎成了一瓣瓣,內髒也都擰到了一起。


    “真好。”依土吐出這個詞之後,沉沉的腦袋便從小錦的肩膀滑落,砸在了小錦的腿上。


    “依土,依土!”小錦抱起依土,啞沉著嗓子大聲地叫著。


    聲音裏充滿了絕望。


    兩天後,終於有人找到了這裏。


    奄奄一息的小錦和已經冰冷的依土讓沈郎中、小娥等人肝腸寸斷。


    經過沒日沒夜的救治,小錦終於活了過來。


    “姐姐,依土呢?”小錦睜眼的第一句話就是問依土。


    小娥強忍著心裏頭的巨大悲痛,咧開嘴綻開了一個難看的笑容,安慰道:“你已經昏睡了整整七天,我真擔心你……幸好你醒過來了。”


    小錦看著姐姐這怪異的表情,閉上眼,皺著眉,努力回想掉在陷阱中的情景。


    依土受傷、三顆糖、允諾……陷阱中的一幕幕慢慢浮現,直到依土無聲無息地躺在自己的腿上。


    “不……姐姐,你快告訴我,依土呢?”小錦猛地坐起,顧不上陣陣頭暈,抓住小娥的手,指尖的力道直接刺進了小娥的手臂。


    “小錦,你冷靜些,你還很虛弱,不能這樣。”小娥顧不上疼,扶著小錦就要她躺下。


    “姐姐,我要見依土,你告訴我,他還活著,對不對,他還好好地,對不對?”小錦哭著大叫。


    小娥終於裝不下去了,淚水嘩嘩地流下:“小錦,依土他走了。”


    “不會的,怎麽會,他……他是郎中,他懂得怎麽救自己,他爹是名醫,怎麽會救不了他。”小錦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幾句話一說完,便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再醒來時,秀禾、小娥還有根叔都在。


    “小錦啊,你咋樣了?”根叔先看見小錦醒來,過來問道。


    小錦無神地看著根叔,她真希望自己不要醒來。


    依土沒了,沒了?


    小錦完全無法接受這一事實。


    小娥和秀禾都站在一邊抹眼淚。


    “小錦啊,別想了,依土在天有靈也不想看見你這樣啊。”根叔看著小錦空洞木然的眼睛,心裏頭很是難受,不知為何他想起了雲霞。


    小錦呆愣了一會,好一會兒才開口虛弱說道:“我要去靈堂。依土的靈堂在哪?”


    “小錦,依土已經被送去了蘇州沈家。”根叔說道。


    “我要去蘇州。”小錦掙紮著要起來,誰想太過虛弱,稍一用力,便是頭暈眼黑。


    “小錦,你要顧著自己的身子,你現在不能太激動,更不能舟車勞頓。”小娥心疼小錦,上前抱住她,哭著勸道。


    小錦再也忍不住,邊哭邊說:“姐姐,姐姐,依土沒了,依土沒了。我該怎麽辦?怎麽辦?難道我連他最後一程都不去送他嗎?”


    小娥聽著心裏頭越發難受,兩姐妹摟抱在一起嚎啕大哭。


    秀禾和根叔也忍不住抹起了眼淚。


    “秀禾,秀禾。”大鳳嬸聽到哭聲,知道裏頭小錦醒了,便站到門口召喚女兒。


    胡水福沉冤昭雪,胡山福得到了應有的懲罰,月牙兒也被抓了,所有的一切都塵埃落定,唯一讓人無法釋懷的,是那些死去的無辜生命,特別是依土,大夥兒對他的早逝都唏噓不已。


    大鳳嬸對沈郎中一家和小娥、小錦自然是感激不盡,所以小錦昏睡的這段日子,她都過來幫忙,這會子見小錦醒了,便將米下了鍋,準備熬些粥給她喝。


    “娘,咋了?”秀禾擦了擦淚,走了過來。


    “小錦醒了?”大鳳嬸問。


    “恩。”秀禾點點頭,難掩臉上的難過神色。


    “我做了粥,要不要盛一碗?”大鳳嬸問道。


    秀禾回頭看了看和小娥抱頭痛哭的小錦,想了想道:“好,不管怎樣,小錦都該吃點東西。”


    大鳳嬸一聽,連忙去辦了。


    當熱騰騰的粥端到小錦麵前時,小錦沒有拒絕,她聽話地由著小娥喂她吃粥。


    此時,她明白,她若不快些恢複,就真得回不去蘇州了。


    依土在蘇州,不管是生還是死,她都要回去,回到那個他在的地方!


    窗外的雨漸漸下大了,雨水敲打地麵的聲音就如同小錦心裏頭的淚一樣,一滴一滴地滲透到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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