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無塵


    “自然是從來處來。”蘇清河眼睛微微一眯。


    也許是她本身就不是原身的緣故,所以有人問她的來處,她總是不自覺的想到前世。但是,此刻,她卻不能露出半點別樣的神態來。她不知道這個世上有沒有所謂的神通之人,但是這人能成為大師,揣摩人心的本事一定是爐火純青的。


    無塵大師微微一笑,“女施主請坐。”


    蘇清河便盤腿坐在了他對麵的蒲團上,“大師是方外之人,不受紅塵俗世牽絆,如今卻依舊被紅塵所累,不知大師作何感想。”


    “出家人,無處不是修行,無事不是曆練。此處與原處,並沒有太大的差別。”無塵將茶盞推到蘇清河勉強,“請女施主飲一杯清茶。”


    蘇清河瞥了一眼粗茶杯子中淡綠的水,並沒有拿起來,“讓大師見笑了,如今養尊處優,有些東西,還真是不能適應了。”


    這茶是苦丁茶。在京城並不常見,她又聞見鼻尖淡淡的橄欖的味道,就更確定,這茶裏一定放了青橄欖。苦丁茶一般都是江南貧苦人家才會喝的。而加入青橄欖,卻隻有閩南才有這樣的習慣。而無塵的這碗苦丁茶,隻見茶湯,不見茶葉。似乎刻意在隱藏什麽。她將這點疑點記在心上。不好意思的朝無塵笑了笑。


    “無礙!”無塵大師寬容的笑笑。渾然不在意。


    “聽大師的口音,倒像是魯北人。”蘇清河隨口問道。


    無塵大師嗬嗬一笑,“貧僧自問官話已經說得很好了,還是被女施主聽了出來。看來,還是得要繼續修行啊。”


    這就是承認他是魯北人了!


    一個魯北人,卻保持著閩南的生活習慣。這就有意思了。


    “聽聞大師年輕時,曾在各地遊曆,這讓我十分的好奇和羨慕。這天下的風景,隻怕被您看盡了吧。”蘇清河仿佛十分的向往。


    無塵搖搖頭,“女施主這話,貧僧萬不敢當。萬般的美景,能領略一二,已經是萬幸了。”


    “從南到北,您最遠到過什麽地方。”蘇清河像是一個好奇的學生,虔誠的討教。


    “貧僧曾在北遼之地生活過數年,這算是最北邊了。”無塵如此坦言的說著在北遼的經曆,讓蘇清河不由的側目。


    大周與北遼是敵國。而這位一點也不擔心這些經曆給他帶來負麵影響,很容易讓人將他看做一個胸懷坦蕩的人。


    “那南邊呢,南邊您去過哪。如今海上貿易越來越頻繁,您也出過海嗎。”蘇清河好奇的問。


    無塵遺憾的搖搖頭,“這也是貧僧的一大憾事!貧僧最遠到了杭州,之後,再也無緣南下。”


    “是有些遺憾,但比起其他人,大師已經算是極為幸運的人了。”蘇清河的語氣裏透著不易讓人察覺得悵然。


    “女施主不必遺憾,隻要留心,身邊處處是風景。就比如窗台上的花,今天看與昨天看又是不同的。”無塵指著窗台上的花道。


    是紫玉蘭!蘇清河看了一眼窗台上的花,不由一怔。這東西據說極為難找,沒想到這裏會有。她嗬嗬一笑,掩飾了剛才那一瞬間的失神,“高僧就是高僧,在我眼裏就是一株草,怎麽到您眼裏就是花了。”


    她笑著說完,就站起身來,“得了,今兒也打攪了大師半日。真是不好意思。這就告辭了。”


    “女施主要說的話還沒說,就這麽走了,豈不白來一趟。”無塵嗬嗬的笑道,“貧僧是出家之人,沒什麽顧忌。女施主想問什麽盡管問。”


    話說的爽利,可是也是在變相的打探她此行的目的了。


    蘇清河臉上的笑意一收,“大師果然是大師。見事就是明白。”她看著無塵的眼睛,低聲道,“我是誰,我相信你心裏很明白。這麽說吧,我這次來,就是想見見能讓百姓不惜民變也要保下來的高僧是什麽樣的人。”她冷笑兩聲,“您是方外之人,不管你要渡多少人,但都得先保住命才成。否則,我不介意,讓大師去侍奉你的如來佛祖!”


    “殿下是在威脅貧僧麽。”無塵大師臉上也沒有了笑意,看著蘇清河問道。


    “如果你願意,也可以這樣理解。”蘇清河微微一笑。


    “殿下,您應該始終存有一顆仁愛之心。”無塵大師用一種寬恕的眼神看著她。


    蘇清河哈哈一笑,“大師,佛家也有怒目金剛,難道他就沒有仁心不成。”她回頭看了一眼無塵,“我隻是告訴你,別過界了。”


    說完,抬腳就走!放佛就是為了威脅無塵而來的。


    遠遠還能聽見正堂裏傳來無塵念著法號‘阿彌陀佛’的聲音。


    沈懷孝一直就站在蘇清河身後,在屋裏一言不發,此時出來了,才耳語道,“可是有什麽發現。”


    蘇清河點點頭,“回家說。”


    迎麵就見白坤迎了出來,“喝杯茶再走。這大熱天的。”


    蘇清河目光一閃,就道,“您別說,我還真是渴了。在裏麵可是一口水都沒喝。”


    白坤哈哈大笑,“幸虧你沒喝,要不然可真有你受的。無塵大師喝的那東西,不知是什麽樹葉搓成渣泡成的茶,我的老天爺啊!那真叫一個苦啊!也就是他們出家人受得了這個苦。”


    苦丁茶,本就是大葉冬青的葉子。但是刻意將葉子搗成渣,應該是防著被人認出來。


    蘇清河吐吐舌頭,“幸虧我沒喝。看著茶湯碧綠,還想著一定很爽口呢。隻是不習慣用別人用過的茶具,所以沒喝。沒想到倒是躲過一劫。”


    “不知道多少人不好意思拒絕大師,接過來就喝了,那可真是苦到了心裏。”白坤一副上過當的樣子,“不過,你沒喝苦茶,估計也沒有機會聽到大師講述關於苦茶的禪意,也算是一件憾事了。”


    “那我還是寧願遺憾。”蘇清河裝似無意的道,“大師也不說給裏麵放點霜糖蜂蜜什麽的,哪有這樣子誑人的。就是放兩個大棗也好啊。”


    “放青橄欖你要嗎。”白坤笑道。


    果然!


    “不要!不要!那青橄欖的果肉不也是澀的嗎。”蘇清河搖搖頭,一副不敢嚐試的樣子。


    兩人喝了兩杯茶,也沒有盤亙多久,就直接回了家。


    “怎麽樣!發現了什麽。”沈懷孝打發了下人,急忙問道。


    “無塵是不是閩南人,我不知道。但他幼年一定在閩南生活過不少的時間。那碗茶,就是加了青橄欖的苦丁茶。看他放在手邊的樣子,就知道是他自己常喝的。他一直保持著喝這種茶的習慣。而且,卻刻意將茶葉搗碎,就更讓人覺得蹊蹺。而且,我問他是不是魯南人,他肯定了。”


    “他主動承認了在東遼生活過,卻否認了他去過比杭州更往南地方。可他的生活,明明保持著閩南特有的習慣。”


    “那麽如今,就隻有兩種可能,一種是他幼年時,跟閩南的人一起生活過。一種是,他在撒謊。”


    蘇清河說的斬釘截鐵道。


    “閩南緊靠海島……”沈懷孝也擰起眉。這點還真有些棘手。


    “是的!所以,我更傾向於他撒了謊。”蘇清河想起那盆紫玉蘭。


    要是她沒有記錯,紫玉蘭是南越國的國花。


    南越國在大周建國的時候,已經被滅了。如今偏偏出現了一盆南越的國花,真的是巧合嗎。


    她問沈懷孝,“關於南越國,你知道多少。”


    “南越國。”沈懷孝想了想才道,“如今哪裏還有南越國。”他在理藩院幫忙,對周圍的小國,還是比較了解的。


    “這個我知道,南越不肯歸降,被太zu皇帝給滅了。”蘇清河接了一句。


    “是啊!南越當時的領地也不小,當然不會束手待斃了。”沈懷孝想了想道,“南越當時占著粵州,桂州,還包括閩南。”


    粵州,桂州,可不就是廣東廣西兩廣之地。在加上閩南。確實有割據一方的實力。


    蘇清河一聽到閩南,腦子裏哄得一聲就炸開了!


    “南越的皇室呢!”蘇清河連忙問了一句。


    “南越的皇室,這個,就不知道了。”沈懷孝已經意識到了什麽,他看向蘇清河,“你是懷疑無塵大師是南越皇族後裔!那麽黃斌呢”


    蘇清河搖搖頭,“這也正是我想知道的。不過‘借氣運’這一說,流傳最廣的就是嶺南一帶。而嶺南正是南越的屬地。”


    “原來如此!”沈懷孝驚愕了一瞬,才道,“我送你進宮。”


    蘇清河點點頭!她現在急需知道南越的皇族當時是個什麽下場。


    外麵的太陽很大,蘇清河卻覺得自己渾身發冷。


    明啟帝剛剛午睡起來,就聽到蘇清河進宮了。他沒有猶豫,馬上就將人叫了進來。


    “這是怎麽了,怎麽如此匆忙。”明啟帝見蘇清河滿臉都是汗,趕緊問道。


    蘇清河抹了一把臉上的汗,“父皇,你知道南越國的皇室最後都如何了嗎。”


    蘇清河的話音一落,明啟帝的臉色就白了,“你……你說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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