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祈大概真的對楚南澤了解極了。


    自己的徒弟打贏了師兄更為年長的弟子,楚南澤不可能不高興的。


    然而今天楚南澤的高興打了折扣,在發現徒弟隔了這麽久才回峰看自己,楚南澤就更鬱悶了。難道孽徒還要考慮一下轉不轉體修?


    “師父今日關注了我的比試,我很開心。”炎祈輕聲說著,走到楚南澤身旁半步遠的位置。而終有一日,他會和師父並肩而立。


    該死,徒弟越來越會哄人了,楚南澤半點猶豫沒有地露出笑容,“你做的很好。”


    “端木木的本事是淩雲一手帶出來的,你勝了她,卻不要因此小瞧淩雲。”楚南澤提點了兩句,突然憶起一事,出言相問,“第十招的時候,為何不反身而上?”


    這是要幫徒弟總結一下最近幾場比試了。炎祈戰鬥天賦和經驗再出眾,也不能和楚南澤的眼光相比,境界所帶來的差距很明顯,站在不同的高度所見的風景自然不同。


    炎祈不會覺得要追楚南澤,就處處爭強要勝,楚南澤是他的師父,這一點無需否認,也與他的目的並不矛盾。


    向自己的師父學習,難道還需要感到羞愧嗎?


    “反身而上,則劍鋒不利,力道不足。”炎祈略微思索一下,說出了自己當時的想法。


    楚南澤搖搖頭,拎著寒霄猛地起身後仰,腰身向後彎折,手臂迅速劃出一個弧度,寒霄劍帶起半圈白氣,沾之即傷。


    用的是築基的實力,炎祈判斷出這一點,急忙退避開兩步,而剩餘的些許寒氣根本傷不到他這個靈火護身的火靈根修士。一如他所言,力道必定不足,反而容易留下破綻。


    然而楚南澤突然變招,劍往上挑,搭在炎祈肩上略一借力,整個人騰空後翻,衣袂翩飛如蝶,靈巧地落在炎祈身後,寒霄順勢而上,架到了炎祈頸上,“如何?”


    轉瞬之間的動作,也恰恰避開了炎祈的雷霆一擊。楚南澤收劍,等炎祈轉過身來,正色指點道:“劍乃天下利器,鋒芒所向,有不可擋之勢。然一味迅猛,失之靈巧;不留餘地,無法變通。”


    “徒兒知曉。”炎祈若有所得,虛招實招,虛實相生,他已經太習慣自己站於高處,一擊必殺了。哪怕在麵對強敵時知道徐徐圖之,也到底失了一分收放自如。


    肉搏對敵時如此,手持利刃更是如此。


    又是點出幾處不足,一一示範過了,楚南澤頗有些心滿意足,每次的這種時候,他都格外有當師父的成就感。嗯,看著徒弟形象變化時也一樣,他還記得徒弟的獸皮裙呢。


    徒弟悟性了得,楚南澤格外欣慰,但招式的問題說過了,他還有點兒小事,要聽徒弟說清楚,“你這一架打得,倒是留手不少。”


    若非不用靈火附劍,炎祈不會拖了那麽久才拿下端木木。而說實在的,但凡看了炎祈與端木木比試的人,都不會認為炎祈留手了,畢竟最後那一下是砸得真狠,沒一點憐香惜玉的意思。


    可是楚南澤……本來也不是會憐香惜玉的人,他對徒弟的最後一招沒任何表示,隻盯著前半場的往來說事。


    “不過見獵心喜。”炎祈頭一回遇見體修,重溫一下獸世的戰鬥方式,也就光靠日益增長的蠻力來硬扛了。


    這回答,不算差也不是最好。楚南澤擔心徒弟瞧中了端木木,被人給拐走了。哪怕端木木是莫問最寵的小弟子,天資容貌都不錯,楚南澤依舊認為——辛辛苦苦養大的白菜怎麽能被豬給拱了。


    嫁女兒的都沒他糾結。


    素來性直易怒的劍修沉默半晌,清了清嗓子,“你是我的徒弟,是個劍修。”


    “我永遠都不會背棄師父。”炎祈板著一張臉,聲音也平靜無波,但意外的溫柔。


    那很好——楚南澤這麽想到,他的徒弟永遠是他的,楚南澤的所有物,誰都無法搶走。


    他以前不願收徒,不僅因為厭惡家族門派勢力的麻煩,還因為他清楚自己的性格,小時候被奪走過太多東西,現在就越發霸道。拜他為師,就必須以歲寒為最重。


    放鬆身體走在前麵,楚南澤早先的煩躁一點不剩,甚至願意調侃一下年少的徒弟,“莫師兄卻以為你瞧中了他的徒弟,很是想為難你一番,你卻半點不知美色的?”


    端木木小姑娘的確也很出眾,如果她不是想拐徒弟去當體修,楚南澤也不會……唔,才築基的小家夥還是修煉為重的好,也不急著找道侶。


    “美色?”炎祈疑惑地重複一遍,繼而無辜地看過去,“淩雲師姐長得好看,但我隻期待與她一戰!”


    楚南澤:“……”


    師兄的八徒弟是端木木,像個漢子的四徒弟才叫淩雲對吧。


    淩雲長得當然不醜,眉目深邃,挺鼻薄唇,帶著野性之美。不然她也不會引得一群師妹追捧,但和長相甜美的端木木比,哪個叫漂亮難道還要想?


    端木木就算了,淩雲站在徒弟旁邊和他差不多高,差不多壯,撩妹技巧還比冰山徒弟高,楚南澤替徒弟感到壓力大。


    然而想想徒弟對衣著的審美,楚南澤就什麽都不驚訝了,他隻是忍不住問,“你覺得端木木長得如何?”


    炎祈說了實話,嗯,正是他對寧玨說的,內在美才是真的美。


    “那華羽呢?”楚南澤又問。


    “華羽師伯……是很漂亮。”炎祈十分誠實地答道,大概華羽已經漂亮到令大多獸人不會計較同為雄性無法繁衍後代的問題了。


    那麽問題來了,徒弟的審美到底正不正常?


    楚南澤反手指向自己,“為師又如何?”


    表白的機會必須不能錯過,炎祈湊近些許,眨了眨眼睛,“師父最好看!”


    “師父看徒兒,是不是最好看?”炎祈的臉都要挨上楚南澤的了,他睫毛還又長又翹,差點就掃在楚南澤的側臉上。


    楚南澤一把推開徒弟,鼻子裏哼出一聲,“你的臉有-_____-大。”


    炎祈瞪圓了眼睛——狼的眼睛總是很亮,刻意瞪圓了更如黑曜一般引人矚目,他似乎很沮喪,“因為隔得太近了,遠一點,師父再看看。”


    楚南澤不知為何很想笑,他惡劣地又揉亂炎祈的頭發,用哄孩子一樣的語氣說道,“最好看,我楚南澤的徒弟,什麽都是最好的。”


    管他什麽審美呢,徒弟覺得他這個師父是最好的,那還計較什麽?至於未來找什麽道侶——沒有道侶的修士多得很,他也從沒想過找個女修入住歲寒,師徒兩個一起不也很好麽?


    什麽話,多說幾遍總會記在心上,就好比有些事,做的多了就成了習慣,炎祈要把自己一點點烙在楚南澤的記憶裏,變成離不開的習慣。


    早在知道師父那回給的擁抱是因為一個笑容之後,炎祈有空就偷著練習表情了,太久地維持麵無表情,他的臉都要僵了,怎樣才能笑得好看呢?


    他極淺地勾了一下嘴角,努力再向上翹一翹,頰邊居然能顯出酒窩來。


    所以說啊,身為一族族長太不穩重了可不行,炎祈拿酒窩對著師父——他現在可不必擔負那麽多。


    戳……楚南澤若無其事地收回手,咳嗽兩聲,偏過臉去,“為師可要把玉冠拿出去了,若是落在別人手上,別再來撒嬌!”


    炎祈點點頭,卻在想,什麽時候能讓師父撒個嬌來看看呢?不過他哪裏撒嬌了,隻是對師父表示親近罷了。


    下一場炎祈要對上的便是趙承智了,然而到了如今,他們之間的差距也愈加明顯。看過炎祈比賽的趙承智嘴上不說,心裏已經難受極了,真的就差那麽多?


    “全力一戰,去吧。”陳長老拍了拍趙承智的肩膀,又抖開一件冰蠶絲的法衣套在徒弟身上,“楚南澤為他徒弟尋了靈火,我給你點東西亦不過分。”


    可是靈火是炎祈自己祭煉的,而冰蠶衣,卻無需他損耗絲毫靈力。趙承智張嘴要反駁,到底說不出話——對陣其他人他可以用各種符籙法寶,是知道不用那些也能贏,找了個法子省力罷了,如今他不願以此對付炎祈,是因為……覺得會輸,不用就會輸。


    那麽他是算怎麽贏的,真的是贏了嗎?


    趙承智垂下頭,他聲音沙啞,“我想要贏他,無論用何方法。”


    陳長老歎了口氣,“去吧,不要讓自己後悔。”


    炎祈站在台上等著,風掠起他銀白的長發,袍袖也被吹得鼓起,皮毛化成的法衣近來越見精致,加之風度從容,整個人如雪雕玉砌,眉心一痕紅紋,更是令人移不開眼。


    見到對手上了擂台,他頷首示意,“請。”


    “請多指教。”趙承智深吸一口氣,舉劍迎上,同時埋下幾張威力不小的符籙。


    炎祈是妖修,有特殊的控火天賦,有皮毛自成法衣,有南澤劍仙為之鑄劍,然而……趙承智咬咬牙,他亦不差。


    他的劍是家中藏寶閣的上品靈劍,衣是幾乎可以擋住金丹一擊的法衣,且冰蠶克火,更不提隨身所帶符籙,趙承智甩來所有思緒,他隻要一個結果就行了。


    贏或是輸,都足以破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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