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喝醉了,炎祈表麵上也看不出任何端倪,他才走到半山腰,便被楚南澤察覺,順手提溜到自己麵前了。


    居然讓當師父的等徒弟!孽徒!


    楚南澤還心不在焉地想著,聚個餐要辣麽久嗎?他當年可隻是打了個轉就走了,徒弟磨蹭什麽?然後感應到徒弟回峰了,他看著徒弟慢吞吞地爬到半山腰,到底忍不住出手了。


    “喝酒了?”楚南澤聞到一股酒氣,皺起了眉頭。倒不是討厭酒味兒,畢竟是靈酒,比不上楚南澤喝的,卻也不會有衝人的味道,隻是他納悶,徒弟是一個人喝悶酒了,還是和哪個對飲的,喝了這麽久。


    炎祈抬頭看他師父,師父抿著唇,旁邊擱著白玉冠,於是他心裏一下子滿脹脹的,特別開心,“喝了一些。我沒醉,淩雲……醉了。”


    之所以頓了一下,是因為炎祈略微遲鈍的腦子一時轉不過來,不知道該喊淩雲師兄還是師姐。


    在楚南澤看來,卻是炎祈和淩雲格外熟稔的表現,再聯想一下之前炎祈誇獎淩雲漂亮的話,他的心情更不美妙了。


    “師父,玉冠。”炎祈提醒道。


    楚南澤伸手一觸,截斷了炎祈束發的皮筋,流水一樣的長發好似飛瀑一般自然垂落,在日照下閃動著銀光。修長白皙的手指從發間穿過,幾乎被上好的觸感征服。


    都說頭發發質可以體現一個人的性格,發質硬的人脾氣也硬,然而炎祈這種倔性子的人,頭發卻出乎意料的柔軟,大抵是因為皮毛細軟滑膩的緣故?這樣一頭長發,是連梳理都不必的。


    移開手掌,把一絲靈力灌注到玉冠之中,精巧的白玉冠自動浮起,轉移到炎祈發頂,轉瞬給他換了個發型。


    顯然,比之簡單的高束馬尾,玉冠束發更令炎祈有種謫仙的感覺,也更清貴得多。說實在的,拋去楚南澤的因素不提,玉冠也比紫金冠要更適合炎祈一些。


    不過炎祈不高興,再好看也不高興。說好的師父親自加冠呢?一般法寶都自帶自動穿戴功能,但炎祈怎麽也沒想到師父的所謂親手,僅是親手輸入靈力,還是對著玉冠輸入的。


    想要親密接觸……


    擺了徒弟一道的楚南澤難道心情變好了?完全沒有。


    楚南澤微微蹙眉,他甚至為了徒弟的願望特意下山看了凡人如何束發,如何加冠,甚至於查閱關於妖修成年的事宜,卻因為一時不樂而通通作罷。


    這實在是楚南澤會做的事,隻是如今他又想,如果真的把一切步驟做全了,徒弟說不準又會不經意間笑起來呢?或許他隻是絨毛控發作,覺得少摸了兩把頭毛而不舒服呢?


    連自己都哄不過去的理由……楚南澤不由歎了口氣。


    炎祈確實是醉了,不然他就會發覺楚南澤僅是需要一個台階,但凡他露出一丁點兒委屈,楚南澤都樂意重來一次——隻要徒弟一句話。


    “師父……師父。”炎祈選擇了最直接的方法,也沒有再刻意控製自己的情感,單手摟住楚南澤的腰,整個人靠了過去,一句句地喊,“師父。”


    炎祈的下巴搭在楚南澤的肩上,看上去他是從後麵抱住了楚南澤。他是如此地渴求一個人,可是卻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他現在就想要的,本來應該得到的。


    獸人的直線思維告訴了炎祈需要做什麽,他不給楚南澤反應的時間,另一隻手用力扯下頭頂玉冠。細細感受一番靈力波動,簡單粗暴地破壞了自動穿戴的法陣刻紋,然後繞過楚南澤的後頸,遞至其麵前。


    他不知道自己還要說什麽,腦子慢慢混沌,他怕一開口,會說出更過分的要求,隻能沉默下來了。


    徒弟隻喊了幾句師父而已,楚南澤卻疑惑於其中所蘊含的熾熱情感到底是什麽。等炎祈的動作一出來,他便不再多想,盯著麵前玉冠啞然失笑。


    於是回轉身來,混不在意過於貼近的距離,仿佛在相擁,用執劍的手梳理起細軟的發絲,動作略嫌生疏,但楚南澤的確做到了。


    一身白呢,跟個冰雪築成的人一樣,楚南澤穿白衣,卻發烏如潑墨,頭頂是烏沉木的發冠,黑白分明,好似筆觸幹脆的水墨畫。


    楚南澤退後一步,細細打量自家容貌俊逸的徒弟,難怪引得不少女修喜歡,可惜啊,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徒弟的眼眸很冷靜而深邃,又總是十分清明,今日清明得過頭了。


    楚南澤恍然:“你喝醉了。”


    炎祈正傻兮兮地伸手摸自己頭頂,聞言瞪圓了眼睛,“我沒醉。”


    喝醉的人從來不會說自己醉了。在獸世有一種果子被炎祈取名酒果,榨出的汁液足以媲美現代蒸餾多次的烈酒。炎祈很擅長喝酒,但他現在的身體經受不住過多酒精的侵蝕,靈酒的後勁更比他想象中的要大。


    楚南澤不跟酒鬼一般見識,更沒給蠢蠢欲動的炎祈犯上的機會,一劍背拍暈了炎祈,丟到旁邊的房間裏休息了。


    不是不夠關心徒弟,或是不願再與徒弟共寢,楚南澤不過覺得有些奇怪,關於最近他自己反常的情緒和行為。一切似乎都和徒弟有著關聯。


    宿醉的滋味一般而言不會太好,靈酒也是酒。但是炎祈睡了一覺爬起來,歪著腦袋差點落枕,也依舊開心。


    做了個美夢棒棒噠!


    楚南澤也做夢了,又是大白狼,猛地撲過來怎麽都躲不開——當然他大概也沒多想要躲開,然後,白狼變成了徒弟……他早就知道夢裏的白狼是徒弟了,不稀奇,可為什麽總夢見這個?


    “師父,我……”


    正想著呢,罪魁禍首就來了,還是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發來的。


    楚南澤:“……哈,你怎麽弄的?”


    還用說嗎,頭發都不拆開,直接往床上躺了一宿,又睡得不安分,翻來轉去的,再好的發質也經不住折騰,炎祈還自作孽的弄壞了玉冠的複原陣紋,然後……指望一個原始社會的獸人會束發這項技能?


    楚南澤的束發技能大概也隻點亮了入門級別的,瞧著眼前的鳥窩頭,他心裏是崩潰的。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能不夢見徒弟麽,成天弄出事兒來讓他操心!


    當師父的又不是老媽子,楚南澤迅速解開纏在玉冠上的頭發,糾結得最厲害的那一束,未動手便被炎祈自己截斷,散落在地上。幫炎祈全部整理好之後,楚南澤冷笑著把玉冠上的陣法修複了。


    不是陣法大師,但依樣畫葫蘆楚南澤是會的。


    “你可以滾去修煉了。”楚南澤果斷下了逐客令,暫時不想看見徒弟。


    炎祈見好就收,回味一番醉酒時做的好事,恭敬地退出去,“徒兒與幾位師兄師姐相約論道,不敢打擾師父。”


    然而他已經被打擾了……揮手讓炎祈出去,楚南澤死死盯住地上銀白的發絲,到底沒忍住掐個手訣,一陣冰風吹過,卷起那一縷發絲,凍在冰裏,飄飄忽忽落到他的手中。


    又看了良久,楚南澤把東西翻手收入囊中——嗯,他不過是看著炎狼毛也是不錯的材料罷了,沒有任何別的意思。


    喝醉的人不僅是炎祈,或者說炎祈耍酒瘋僅在楚南澤麵前,淩雲卻暴露在大部分同門眼裏。


    酒後吐真言不小心說出自己心思的,自然也不隻是炎祈,等到所有人都開始改口叫淩雲師兄和師弟的時候,炎祈才意識到,淩雲之前說的不單是醉話。


    莫問:“徒弟你再想想啊,這樣子你怎麽找道侶呢?”


    淩雲:“師父,你莫擔心。”


    “淩雲師兄。”炎祈路過這師徒二人,點頭打了個招呼。


    莫問捂著胸口倒退兩步——曾經唯一一個說過淩雲漂亮的人啊,居然也變了qaq就算他沒想過和小師弟真結個親家,但聽說炎祈很看好自家四徒兒,他還很是欣慰了一番有人慧眼識珠呢。


    “四師兄,你看我這招是不是哪裏不對?”端木木改口改得最快,誰讓淩雲喜歡呢,反正其他的師兄師弟還沒有淩雲師姐帥氣。


    一群女弟子狀似不經意間看到淩雲,微紅了臉,帶著些許羞怯,喊道:“淩師兄好啊。”


    莫問:“……”


    淩雲綻開英氣勃勃的笑容,回應了師妹們,又轉向她師父,比著口型道:“沒道侶?”


    莫問再次捶胸後退,抓住了一個來打探情況的大徒弟,“時君啊,以後別和你四師妹一起出門,不然你怎麽找得到道侶喲!”


    四徒弟撩妹技能滿點……


    木時君沒想到還有他的事兒,迷惑不解地問:“找道侶?師父不是也沒有……”


    “那是為師不想要,不是找不到!”莫問猜都猜得出木時君還要說——不是一樣嗎,於是先開口堵了話茬,“行了,為師有事先走,你,你記著便是。”


    莫問要去找小師弟談談人生,尤其是徒弟的人生,比如說——咱倆徒弟處的不錯啊,女才男貌,嗯,炎祈也很有能力,又誌趣相投,成一對兒也不錯啊。


    當然這是玩笑,莫問是想找楚南澤訴訴苦,放眼望去,全宗隻有他和小師弟兩個人認真養徒弟的——華羽的徒弟都大了;清毓的徒弟全放養,出門給測吉凶;止淵的徒弟都老實……


    然而!然而莫問怎麽也沒想到,素來不愛出門的楚南澤,居然不在歲寒峰上了!


    楚南澤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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