佇立多年不倒的九層塔塌了,九層塔秘境毀於一旦,不僅是九層塔塌了,連遠在南域的九重樓也沒有逃過毀滅的命運。北域這邊好歹有人親眼見了爆炸,南域那裏莫問才真是頭都大了,完全沒有人靠近怎麽這樓就倒了呢?


    無論北南大會還是南北大會,最後都是衝著兩大秘境去的,這下一並毀了,溝通兩域的大會是仍依慣例呢,還是怎麽辦?這都不是最緊要的問題,而擺在眼前的事是——從九層塔中出來的人,比進去時的少了近一半。


    莫說此番秘境開啟時日不如以往長,就是以前等到秘境正常關閉,也不可能出現這麽大的傷亡。而等到各宗門弟子分開站好,不少人的目光就很是微妙了,因為唯有此虛宗,幾乎沒有出現人手折損,隻有傷勢未好全的景恒在離塔時受了點傷。


    “我聽聞,此虛宗弟子都有人組織著,一路同行啊。”萬劍穀胡不違是個拗脾氣,也十分敢說敢做,見門內的頂尖弟子少了大半,直接就炸了,“金郴,許離,你們就沒有要說的?”


    此虛宗也是北域一等一的大宗門,哪容得這般喝問,金長老當即皺眉,“萬裏組織得好,也有錯處了?”


    隻是少有人在秘境裏組隊,又沒人明令禁止這個。


    本來北域當是團結一致的,小宗門更不敢捋虎須,隻是偏巧有個二流宗門的大師兄也死了,那可是他們門內最好的苗子,和大宗門的核心弟子比都不差,又是默認的未來門主人選,這人死了,如何能再忍氣吞聲?


    胡不違隻是怒極了隨口出氣,這宗門的長老就句句誅心了,“我看死了的大多和此虛宗弟子對陣過,且聽說但凡此虛宗離開的地方,都留著屍體呢。”


    可不止淩雲察覺出蹊蹺,不過其他人沒占到先機,看到的是此虛宗離開的背影和屍體,當然把黑鍋扣到此虛宗頭上了。一個是巧合,個個都巧合?何況此虛宗之前神神秘秘,以為別人都是瞎子,那樣反常也看不見?


    “是魔修。”淩雲對此虛宗感觀不好,卻不是會在大事上給人使絆子的人,有木時君這樣的大師兄在前,莫問收下的幾個弟子不說各個人品端方,至少也是能做到問心無愧。


    幾具屍體被淩雲擺放在地上,都是死去的祁連弟子。淩雲麵色雖然淡定,卻不免流露出幾分哀色,“魔修的手段。我們收斂了本門弟子的屍身後,才見方萬裏領人過來,怕是魔修的離間手段。”


    楚南澤和華羽不知為何都不在場,淩雲獨當一麵,對上元嬰期長老也是無可奈何。她是宗主弟子,也曾幫著處理過宗門事務,心性和手段都是有的,大局觀更是不差。單單留出一個此虛宗無人傷亡,豈不是再明顯不貴的陷害,隻是方萬裏他們肯定瞞下了什麽就是了,比如說——傳承。


    “是魔修出的手,但是怎麽會有魔修混進去,令牌都是有數的。”天門寺的佛修對魔氣最是敏/感,靜淨大師少有的嚴肅。


    方萬裏突然出聲了,“我們得到消息,傳承會在此次出世。”這是解釋此虛宗的異常,但他接下來的話,直教人瞠目結舌,“但我找去的時候,祁連宗的炎祈已經得了傳承……魔修傳承。然後秘境就炸了。”


    一時之間,反而是祁連宗被推上了風尖浪口,淩雲捏緊拳頭,恨不得砸上方萬裏那張扭曲的臉,但她不能。


    “說起來,祁連宗的楚南澤和華羽呢?”許長老不責怪方萬裏莽撞地說出傳承的事了,此虛宗隱瞞消息固然不厚道,但比起祁連宗出了個魔修大開殺戒來說,壓根不是事。


    留影水晶放出了爆炸發生之前的影像,是縹緲宮的女修貪看周圍景色而刻錄下來的——炎祈孤身立於大殿中央,氣勢迫人,臉上是詭異的火焰紋,眼尾都帶上緋紅,臉是煞白的,唇卻是染血的紅,妖異且惑人,實在有些邪氣。爆炸正是從炎祈周身開始的,影像中猛烈地晃動,隻瞧見炎祈身邊突兀出現一個白影。


    碧妍咬碎銀牙,胸中是滔天恨意,她對炎祈那朦朧的感情,全化作一腔憤恨,“受了魔修傳承就是魔修,秘境裏隻有他一個魔修,緋瑟師姐……是死在他手上的!”


    比起魔修混進秘境,很多人更願意相信是炎祈一入秘境就入魔,狂性大發殺了人,至於此虛宗的巧合,此虛宗的許長老可是攔了他結丹的,被記恨陷害是很正常的事。


    “道和魔都分不清……”華羽施施然從坍塌破敗的古塔中漫步而出,他穿金紅色的衣袍,眼線比往常更深一些,眼角蔓延出一枝赤紅如烈火的鳳凰花,於是本就妖冶豔麗的容貌,更是盛極,令人不敢逼視。


    他走過的地方眾人紛紛避讓,淺色的薄唇一掀,吐出一聲輕笑,“說是魔?魔修傳承?”


    明明不該屬於元嬰期的威壓猛地發散開來。華羽的心情很不好,任誰被徒弟捅了一刀,急匆匆從南域趕到北域,還發現自己一直尋找的線索就在眼前,還因為晚了一步毀於一旦的時候,都不會開心的,他斜睨著之前還在叫囂的人,“妖修和魔修的差別,原來都看不出來?至於傳承……九層塔、九重樓,合起來應該是九天,扶搖而上九重天,這是上古鵬鳥留下的秘境,傳承自然是上古神獸傳承,你們說是魔修?”神獸是不會墮落為魔的。


    某隻狼崽子果然還是成了他的後輩,倒是真正的好運氣。


    許長老乍一聽傳承的消息,還是心疼得不行——居然被祁連宗的人搶先了,他不依不饒,隻問:“那麽炎祈和楚南澤現在在哪裏?”


    華羽一甩袖子,寶光四射的飛行船就停泊在空中,等祁連弟子都上去了,他方才回頭,“那就要問你的徒弟做了什麽,引出那樣的爆炸,把我師弟師侄卷去了哪裏?”


    即便華羽帶人走得瀟灑,也針對炎祈的嫌疑給出了解釋,但是信或不信,並不是他能夠決定的。且若炎祈不是魔修,那麽魔修是怎麽進入秘境的,是不是哪個門派與魔修相勾結了?問題依舊未能解決。


    兩域大會也不知會不會再開,各道修門派之間勉力維持的和諧平靜,已如泡沫一般消散而去,取而代之的是互相猜忌與攻訐。半數最優秀的弟子的死亡,是難以越過的鴻溝。


    南域宗門還顧念一些香火情,北域以此虛宗為首,不少宗門直接給炎祈發了通緝令。哪怕炎祈不是魔修,神獸傳承足以打動人心了。


    “華羽師伯,炎祈和南澤師叔真的不會出事嗎?”秦邵弦頂著華羽的低氣壓,站到兩步開外,鼓足勇氣大聲發問。


    華羽定定地看過去,嗤笑道:“我什麽時候說他們不會出事?”


    秦邵弦:“!!!”


    “但他們都不是那麽容易死的就是了。”後半句話慢半拍而來,華羽笑了一笑,又道:“若是我說他們死了,沒有親眼見到屍體,你也不會信的,是不是?”


    就好像華羽一直不相信,那隻能上天入海,什麽都可以不放在眼裏的金翅鵬死了一樣。所以他才從沒想過,據說是上古大能死前遺留下來的秘境,會和金翅大鵬有關係。


    秦邵弦倒退兩步,他覺得華羽師伯大概是被炎祈出事刺激到了,算吉凶這種事,還是回宗門找清毓師叔好了。


    祁連宗大殿,得到消息的莫問心情起伏過程是這樣的——少了兩個人?華羽和南澤師弟真的私奔了?——少的是炎祈和楚南澤?原來是師徒嗎?——是出事了?誰特麽敢動本宗主的師弟和弟媳婦!


    目睹全程的木時君:“……”


    清毓百算百靈的卦頭一次出了問題,卦象是絕處逢生,但再算兩人所在,卻被一片雲霧遮蔽,看不清分毫,“這不合常理啊!”


    “所以到底他們去哪了?”莫問忙著處理這一樁樁一件件的大事,還要抽出時間守著清毓算卦。


    華羽歎了口氣,拂亂了清毓的銅錢,“算不出的。”炎祈是世外之人,而楚南澤……不知怎麽也慢慢掙脫了命軌。他嘴角勾起一個弧度,“算不出來,也是好事。”


    修真界中,要找炎祈的人可不少。清毓算不出,別人更算不出,都找不到就是好事。事實證明,炎祈和楚南澤也是會藏,這麽過了好幾個月,也沒有人得到丁點兒他們的消息。


    南和邊界一片鮮有人跡的深山老林裏,一匹銀白色的、身帶火紋的巨狼,緩緩睜開了雙眼。它蜷成一團的身體早已僵硬,上麵還覆蓋著一層塵土,稍微活動一下都像是能聽見骨與肉吱嘎吱嘎的酸澀聲響,這樣的一匹狼,昏迷時所散發的氣勢,依舊能驅趕走山間的猛獸。


    早已麻木的觸覺緩緩地恢複,巨狼突然發現自己柔軟的腹部冰冷冰冷地,像正捂著一塊寒冰。那是一個人,一個穿著破損的白衣,雙目緊閉,不知道是否還活著的人。


    純淨懵懂的雙眸裏,立刻浮現出擔憂和悲傷,還有無法言喻的一種感情,但獸是不懂那麽複雜的情緒的。它把人小心翼翼地叼到平整的巨石上,舔了舔他的臉,腦子裏隻裝得下一個念頭——我會用生命保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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