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說有人渴求這種日子,並不是真的有人能有楚南澤和炎祈一樣隨遇而安、灑脫樂觀的心態。端看有幾個修士願意跑到凡俗界來就知道了。


    被渴求的是平靜和安全,修真界如今,早已亂成了一團,每天都有人在死去。凡俗界日後可能也會被波及,但至少現在是安全的不是嗎?然而會選擇在凡俗界避難的人幾乎沒有,靈氣稀薄的凡間,總是被人忽略的。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修真界新出現了不少魔修,甚至於一些大宗門的弟子,無緣無故就有了入魔的跡象,而一旦完全魔化,就會有一段時間如失去理智一樣大開殺戒,即便之後冷靜下來了,一個手上沾染了同門鮮血的魔修,怎麽在門內待下去?何況會入魔的,在心性方麵,多少是不那麽堅定的,幾乎每個轉成魔修的弟子,都一言不發地直接叛門了。


    清毓在天河峰上算了三卦。最討厭別人用龜甲占卜的明止淵容忍了清毓動用他的龜殼。巨大的玄龜趴在清毓身前,背上的紋路自成一陣,看得人眼暈,而清毓的眼睛,看得清過去和未來。


    第一卦算同門,問南澤,依舊沒有回訊,好似這兩個人都掙脫了命軌,看不清未來。


    仍是這般結果,清毓都差點懷疑起自己的神算了。但第二卦才是最重要的,以命為引,算這天下大勢,道魔兩立。心頭血噴在龜背上,清毓的臉色說不得好,卻也不算差到底,“大凶之局,有一線生機。”


    “行了,不算了,血都沾在我背上,我得去洗洗。”明止淵慢吞吞地往前爬,他願意為清毓折辱自己,充當一件器具,卻不肯看見清毓為了一個卦象淒慘至此,他溫和的語氣帶上了不滿,“這種話還用算麽,不過是渡得過渡不過兩種結果。”


    清毓的嗓音清清淡淡的,卻滿是不容拒絕的堅定,“最後一卦。”他看了明止淵一眼,主動透露了自己要算的東西,他若是連明止淵都信不過,何必強求這人參與到卜算中來呢。


    於是明止淵就聽見這個一向與人交好的師弟輕描淡寫地表示,“最後一卦,我要算華羽。”


    卦不輕許,清毓也不願意做那真正洞察世事之人,他很少刻意起卦去算某一個人,何況華羽是明言過不需要算卦的。但是人有遠近親疏,清毓擔心楚南澤這個小師弟,而那回在秘境裏神秘消失的人裏,華羽也算一個,且唯有華羽未出事。華羽後來神秘地閉口不言,清毓又添幾分疑心。


    明止淵沉默半晌,才道:“華羽沒有惡意,隻是他的身份大概不同,你……一定要算?”


    “要算。”清毓看著為人隨和,定下的事卻不容更改。無論華羽扮演了什麽角色,又為什麽突然對從未去過的秘境那樣了解,清毓隻相信自己的一雙天眼。


    五株錢一字排開,清毓的雙眸中好似落下了萬丈星輝,他眼裏看見的是億萬條命軌,獨獨缺了他自己的,一道赤金色的流光在閃過的瞬間被捕捉到,“命星,抓到了。”


    屬於華羽的過去被鋪陳在清毓麵前,見過不少奇事,給楚南澤算出宜子相的時候都沒有驚訝的清毓,此刻都輕呀出聲。僅僅是窺見一絲,他已經又折損了數年壽命,華羽的身份啊,果然是不簡單。


    都說孔雀是鳳凰的後裔,但大概沒有哪一隻孔雀,能比華羽更有資格這樣自稱了。華羽是鳳族之祖的親生之子,當孔雀族發現新生的小孔雀返祖得厲害時,也不敢有這樣的猜測,隻把這好苗子當祖宗供著,誰知他真的是個祖宗……鳳凰涅槃,華羽轉世而來,也是一次浴火重生,記憶猶存,真靈不改。


    有了這麽一個前提條件在,大概就能解釋華羽的種種反常了,清毓知曉,他怕是真的誤會的華羽。


    “你還在看什麽?”明止淵的聲音裏壓抑著怒火,他可不想看著清毓死在他前麵,偏偏這人不把自己的命當命似的,修真者的壽數同樣有限。


    清毓精力耗盡,伏在明止淵堅硬的龜殼上,臉貼著那冷冰冰的地方,笑道:“止淵替我走一趟吧,告訴華羽,他的兩徒弟在東南方向,水木相生之地,有些妨礙,去看一看也好。”


    “你可以自己同我說。”華羽不再避諱自身本事,突破一峰護山結界隻當等閑,他皺著眉,“你算過了?”


    “算過了,你的劫數和你徒弟有關,若往那處去,多加小心。”


    華羽低頭瞧著手裏的羽扇,晃一晃羽扇又成了紙質折扇,上麵畫的是黑鴉白虎,他一時心煩意亂,歎了口氣,“我沒想到你算的出來。”


    上古神獸,可知天機,比不上算卦的精準,看局勢是一等一的清楚。華羽一直都知道大劫將至,知道炎祈可能是破局之人,但是他無法看見自己的命運,因為跟腳關係,其他人也無法算出他的命運。清毓算了,還算出來了,付出的代價卻不小。


    “天生的通天眼。”這樣一雙眼睛,天生能夠看透一個人的過去未來,清毓小時候不知事,差點因此折盡壽數,幸而懂了修真,學會了控製,並不時時動用天眼,否則修真者多長的命,都不夠他抵。


    一道金光徑自往東南而去,留下一句淡淡的道謝聲。清毓本可以不把天眼維持那麽久,不過是因為懷疑了華羽心生愧疚,決意做點什麽罷了。


    躺在矮塌上休息夠了,清毓又打算起卦,明止淵給攔下了,擔心楚南澤和炎祈也不能不停歇地算下去,沒有消息,或許便是最好的消息,他們的命燈還亮著呢。


    不是楚南澤和炎祈不想傳消息報平安。紙鶴傳書太容易被人攔截帶來危險,而且紙鶴沒有足夠靈力支持是飛不到修真界的,再者……他們壓根長不起那東西。儲物袋全毀了,這兩人是真真兒的一貧如洗兩袖清風,還好炎祈是個居家小能手。


    但凡有點餘錢的人,都愛在炎祈那買點野味,新鮮的獸肉味道又好又滋補。一日三餐在深林裏就能解決,衣物也是炎祈一手包攬——人都是逼出來的,他縫紉技術也好多了嘛。賣獸肉換得的錢,炎祈積攢起來買些不錯的玉石,比靈石差遠了,卻剩在玉質溫和,能讓楚南澤好受一點。偶爾炎祈還會帶小點心給待在家裏的楚南澤。


    是的,家裏。歲寒峰大氣壯麗,大殿氣勢恢宏,那是他們的家;山裏麵的小木屋相比之下過於簡陋,卻亦是他們的家,且更多出幾分溫情。患難之時,可見情深。


    “祈哥兒的媳婦醒了,他要陪著,打獵時間少了些,獵物就賣的少。不過幾位若能說動他,別說新鮮鹿血,就是虎骨,祈哥兒都能弄到手。”帶路的獵人說起炎祈來是一臉佩服,都是獵手,人家下的套也和藝術品似的,不怪人家捕到的東西多。


    聽過祈哥一夜白頭故事的胖商人點點頭,“是啊,那小夥子看著就是好的,我若有個女兒嫁給他也不錯。他嶽丈偏要棒打鴛鴦,真是……”


    “聽你這話卻不像玩笑。”同行的另一個商人疑惑地問道:“你真舍得閨女吃苦?”


    胖商人眼見走進了炎祈的院子,回頭笑道:“那是你沒見那小夥兒,為情一夜白頭,是個疼媳婦的。何況還有這般手藝。”


    “祈哥,祈哥兒在不在?生意上門了。”老李上前敲門,往常很快會出現的炎祈不見蹤影,他隻好扭頭看向幾位大主顧,“不巧,人不在,這鹿血……”


    “他夫人臥病在床,總是在的吧,再問問?”


    老李一拍腦門,反應過來了,說起來他也挺好奇祈哥兒的夫人是怎麽樣一個美人,能把祈哥兒迷成那樣,“炎夫人?炎娘子?在嗎?祈哥兒可是出門打獵了,不知幾時能回來?”


    幾個商人都是馬上要走的,惦記著炎祈賣的野味新鮮,準備屯一點,炎祈不出攤,他們隻好找上門來買了。要不是有經年的老獵人帶路,他們是不敢往這麽遠的深山裏跑的,越走他們越相信這一趟能拿到好貨,敢住在深山裏的人,走不脫一個藝高人膽大嘛。


    老李還要再喊,裏麵傳來了咳嗽聲,他便頓住了。這嗓音有點粗啊,是不是炎夫人病沒好全?


    聽清了一切的楚南澤:“……”徒弟到底和其他人說了什麽!他的利劍又蠢蠢欲動了。


    然並卵,他還是個病弱的美男子。


    不知道該說什麽的楚南澤遲疑了一會兒,炎祈已經飛速往回趕了。他肩上扛著一頭野豬和一頭蠻牛,奔跑起來依舊健步如飛,從樹梢彈跳而起時輕輕巧巧的好似沒有重量,看得幾個商人目瞪口呆。


    “麻煩稍待。”炎祈扔下獵物,活動了一下腕骨,衝著裏間時,臉上的冰雪如日光初照一般消融,“南澤,我回來了。”


    “蘭澤多芳草,是個好名字。令夫人想必是極蕙質蘭心的。”胖商人摸了摸下巴,笑著誇讚道。


    楚南澤:“……”


    炎祈:“……”


    糟糕,忘了之前傳出去的傳言了。


    迎接推開門閃身進去的炎祈的,是一個氣勢十足的飛來茶杯。炎祈顧不上躲閃,傻愣愣地被砸了一下,驚喜得狠了,“南澤,你力氣恢複一點了?”


    茶盞破碎的聲音聽得人牙酸,胖商人的表情詭異地扭曲了一下,壓低嗓子問老李,“家有河東獅?”


    炎祈:“……”


    楚南澤:“……”


    都聽到了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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