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祈發現玄水在給他賣安利,特別中二的安利,在聽他說過了對魔修沒有太多偏見之後,就賣得更勤快了。


    “你還不過是個俗人,魔……成為魔修有什麽不好?”玄水說了幾次,沒把炎祈拐得和他一起打道回府,共同尋找天棄宗據點,便做出了惱羞成怒的模樣。


    炎祈確定自己對魔修沒有偏見,隻是與魔修為敵罷了。道修可能有好有壞,魔修也可能有因為不得已的苦衷入魔的,然而那並不會改變炎祈的立場。就好像獸世各族為了活下去而搶地盤,無人可以分出個對錯來,而炎祈姓炎,炎狼的炎,便把炎狼的利益擺在了第一位。


    玄水定定地看了炎祈一眼,低聲道:“為了楚南澤?”


    不單單是為了楚南澤。炎祈是個戰士,卻也會厭倦戰爭,獸人為戰鬥而活,卻不該死於無謂的戰爭中。天地大劫,終有一線生機,何必拉別人當墊背,不如去找自己的活路。獸神在上,炎祈想起了最後的百族聯盟,他們一起度過了最困難的冰河季,想起了一意孤行的蒼鷲族。


    他難得開口勸一回人,“心中有魔,隻看自己放不放出來。”


    誰沒有一點執著的東西?而是否會化為執念,是否會變成心魔,看的是自己。


    苦難並不是墮落的借口。


    “你不懂。”玄水的表情格外深沉。


    炎祈:“……”


    好不容易賣一次心靈雞湯,結果遇上了中二期熊孩子?轉世之後智商和情商都直接洗點了嗎?


    炎祈沉吟許久,埋頭保養不棄劍的同時,發絲垂落,銀光映雪,他漫不經心地出言問道:“你覺不覺得棄天比天棄好聽?”


    棄天明顯比天棄更中二病一點,這年頭不下個毀滅世界宣言,或者說一句“蒼天棄我,吾寧成魔”,好像都病的還不算重,炎祈希望能試探一下玄水病的程度。


    玄水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表示自己覺得後麵那個更好一點,棄天什麽的有點拽得太羞恥了。


    炎祈:“……”


    熊孩子的主要威力不在於他有多麽熊,而在於熊家長。


    放養長大的獸人永遠無法理解,兒控弟控是個什麽鬼,不聽話隻要揍就好了。而華羽則是——小九不聽話?怎麽可能,小九做的每件事都不曾違背過哥哥的意願!因為他這個當哥哥的意願就是弟弟開心就好嘛。


    沒錯,硬生生琢磨透了炎祈和華羽二人夢境相遇的觸發規律,華羽愣是盯著楚南澤睡了一天一夜,才等到疲憊傷重的炎祈同時入睡。千百個人有千百個不同的夢境,連做夢都能相遇,真是有緣啊,然而炎祈眼神死地盯著突兀出現的第三個人——二人空間變成三人行,簡直悲劇。


    強製性攻破壁壘,跑進楚南澤夢裏的華羽沒給兩個人秀恩愛閃瞎他眼的機會,他擋在楚南澤和炎祈之間,問話和連珠串似的,即便他談吐再閑雅,一堆問題砸下來也夠嗆。


    “玄水沒有受傷。”炎祈作為主要攻擊力,失血失得在夢境裏都臉色蒼白了,聽見華羽的問話,不由眯了眯眼。


    一個愛惹麻煩擅長拉仇恨的人,必然是擅長逃跑的,玄水很好地驗證了這一點。


    炎祈搶在華羽之前發問:“師伯確定他是金翅大鵬鳥?我分明瞧見他有一對黑翼,戰鬥力也不高,而且……”


    華羽對他怒目而視,羽扇在手上一打,極為肯定地說道:“哪怕我的弟弟是隻烏鴉,是隻弱雞,那也是我最乖的弟弟!”


    烏鴉……弱雞……


    楚南澤覺得華羽黑的一手好弟弟,明明炎祈隻說了黑羽和戰鬥力不強,所以即便對華羽要表達的意思很有感觸,心裏還是忍不住要吐槽。


    看著打坐打著打著睡過去的炎祈,玄水斂了笑意,正要走上前去,就狠狠打了兩個噴嚏。講真的,罵他的人不少,但被罵得打了噴嚏,他還是頭一回,所以到底是哪個沒嘴德的家夥?


    “而且……”炎祈慢吞吞地補全了想說的話,“他最近致力於讓我棄明投暗,跟他一起入魔。”


    “入入入!”華羽把手一揮,廣袖帶出好看的幅度,他就像是甜寵文的霸道男主一樣,看上什麽都給買買買。


    楚南澤:“→_→”


    “等等,不行啊。”華羽猛然反應過來,原來他家乖巧的小九想要入魔啊……入魔!先天神獸就算被泡在魔氣裏,一樣是穢塵不染的,他家小九怎麽才能入魔?


    在龍鳳尚存的時候,魔還未猖獗如此,華羽對魔修輕視,但他並不針對魔修,他輕視所有修士……當然,如果是小九,那應該另當別論。作為一個好哥哥,華羽不會介意自家弟弟變成什麽樣,問題是現在小九明顯不可能入魔,願望鐵定得破碎的。


    楚南澤對炎祈說,無論是否入魔,總有他常伴身旁,那是最為動人的情話。如今華羽為自家弟弟入魔的願望破碎而擔心,說出差不多同樣的話,炎祈隻覺得——你特麽逗我?


    既然華羽都強製摻和進二人世界了,楚南澤和炎祈都不是好性子的人。參與到情侶之間,一定要有被閃瞎眼的心理準備。炎祈沒忘了再向華羽確定一遍傳送陣所在,畢竟防人之心不可無,玄水是否真是扶搖還待確定,即便是,沒有什麽會永久不變的。


    華羽大概心裏有些數,但他不在乎扶搖是否會變,卻不會要求炎祈對疑似扶搖的玄水交付信任。他並不是個全然自我的人。


    “夢見南澤劍仙了?”玄水支著下巴,看見炎祈心滿意足地醒轉過來。能在逃亡途中不打坐休養而改睡覺的,也隻有炎祈了吧,但他確信,自己一有動作,酣睡的人會立刻驚醒,於是他是安安靜靜地在一邊守到炎祈醒來的。


    仔細看一看,炎祈的滿足中還夾雜著些許鬱悶,他懶洋洋地開口,“還有華羽。”


    玄水在聽見華羽名字的刹那,臉上是浮現了動容的神色的,但很快他古怪地盯著炎祈,“腳踩兩隻船?”


    炎祈:“嗬嗬。”


    “入夢麽?”玄水皺著眉,桃花眼裏是一泓秋水波光瀲灩,“你問他關於傳送陣的事?”


    和炎祈的相處是比較融洽的,但距離雙方放下謹慎保持的警惕,還有些距離。


    炎祈毫不掩飾地點頭,又道:“放棄入魔什麽的吧。”


    玄水的手抖了一下,笑得百花盛開,“他說的?”


    “或許你知道為什麽?”到底是否具有轉世之前的金翅大鵬鳥的記憶,炎祈看不太出來,玄水處處都是破綻,處處都帶著詭異,不過臨時搭夥的人,不必操心太過。他可沒什麽東西好圖謀的。


    玄水圖謀的是炎祈這個人。


    正如他曾說過的——君性不羈,何不入魔?


    先遇鴉殺,後逢魔氣,炎祈掉落南域的時候,已然是半昏迷的狀態,沒有變回原形。傷口甚至不如許長老弄出來的深,隻是不斷蔓延的黑氣,極大地阻礙了傷口的愈合。臉色慘白如紙,而斷裂成碎片的不棄,被收攏在懷裏,沾染了不斷湧出的鮮血。


    最先看見炎祈的不是因為心悸急速趕來的楚南澤,而是本就恰巧出現在附近的許陌城,哦,還有碧妍姑娘。


    倒是稀奇了,這兩人一個是炎祈曾經的手下敗將,暗地裏把炎祈當競爭對手的;另一個……大概是有些喜歡炎祈的,卻因為師姐的死遷怒誤會過他,且做過當場指認。無論是遇見哪一個,看起來對炎祈而言都不是好事。


    一個劍修,失去了自己的劍——許陌城想,還能淒慘成什麽樣呢?據說炎祈的劍,名叫不棄,卻已然成了碎片。


    魔氣纏身的,重傷無反抗之力的敵手,除去這個人,劍修同輩之中,再無可以與他同輝之人,甚至於……炎祈是遮掩了他所有光芒的人。在此時殺死炎祈,完全可以以他入魔為借口,誰都無法譴責他。


    “你不能動他。”碧妍咬緊薄唇,她修為進步也很快,為了給緋瑟報仇,她同很多魔修動過手了,隻是與許陌城比,仍有差距。但是做錯了事,是要彌補的。


    她因為淺薄的表象喜歡過炎祈,如今看見沾染的魔氣被炎祈一點點驅淨,心裏是敬佩他毅力的。而她做不到,她曾為魔修蠱惑,做出過很不好的事。


    許陌城心思一動,利刃出鞘,“你是縹緲宮的,指證過他受魔修傳承,如今他真要入魔,你還攔我?”


    碧妍膽子不大,又愛臉紅,卻堅持著挺胸抬頭的姿態,“那……那回我錯了,害他被人追殺,我這次不再錯,等他好了我就道歉。況且你沒看見,他還沒入魔呢!萬劍穀的劍修,這麽小心眼麽?”


    縹緲宮的不傳法門婆娑音落在炎祈身上,加速了傷口的愈合。而萬劍穀出來的劍修,劍是極快的,繞過碧妍,直擊躺在地上的炎祈……剜下了魔氣浸染的腐肉,“這麽愈合,會把魔氣包裹進去。”


    決明長老一脈,對楚南澤及其門下是很有些執念的,許陌城第一次失敗,便是炎祈給他的。可許陌城當初能爽快認輸,說明他即便驕傲,卻不令人討厭,如今哪會做出如此不恥之事。萬劍穀有隻追求力量的劍修叛門入魔,許陌城則一直被教導的都是修劍修心。


    他忍不住揶揄地看向臉漲得通紅的小姑娘,“你再不出手,他要失血過多了。”


    碧妍慌亂一回,立刻冷靜下來,一次次地舞動輕紗,落下陣陣靈光。


    之前還很有氣勢,露了怯便恢複原形,像隻兔子,挺可愛的。本來對縹緲宮女修不怎麽待見的許陌城,居然有種想逗弄一下的衝動,然而這完全不符合他平素的性格啊。


    更重要的是炎祈的傷勢,許陌城心裏酸了兩句炎祈豔福不淺,卻見自己手上一劍劍下去,幾道傷口處已可見白骨顏色,炎祈已經清醒了許多,愣是咬著牙,一句不喊痛的,還能配合地自己一起動手。


    他看著碧妍眼裏轉著淚珠,躺著的反而臉色不變——那樣蒼白的臉色,再變也仍是慘淡的,不由由衷感歎:“是個硬氣的好漢子。”


    寧折不彎,正是劍修風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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