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問雖然分心於宗門事務,但到底是修行時日長許多,比炎祈高出兩個境界,吊打完全無壓力,再說炎祈不敢真的拚命還手。沒了拚命的氣勢,炎祈更加落在了下風。


    當然,不能打得太慘,楚南澤在一邊抱著劍虎視眈眈。正經當是指教切磋,楚南澤一句話不會多說,等到炎祈明顯露出頹勢,被定在原地,莫問準備上手揍頓狠的的時候,楚南澤的劍背往莫宗主手上一擋,“點到即止。”


    “你們居然結契了,說都不曾與我這當師兄的說過。”莫問訕訕地住了手,卻是十分哀怨地喋喋不休,“可憐我一點點把你從個小團子養到這樣大,師弟就重色輕兄了。”


    莫宗主特別想給炎小祈揍出兩黑眼圈來,這小子長開之後是越來越好看了,披霜凝雪,一身清華,對著楚南澤還會笑,笑起來如春冰乍破……以後師弟眼裏還能有他這個師兄嘛!


    “哪怕是凡俗界,見家長也得有個考驗吧?我都還沒有甩一堆靈石讓他滾遠點。”


    炎祈:“……”


    楚南澤反而聽得很認真,頗有些覺得有理的樣子,低聲喃喃道:“一定要打一場?”


    “是嘛,這是表示師兄對你的重視啊。”莫問擼起袖子,他盯著炎祈,再看一眼楚南澤,心裏那好白菜被豬拱了的怨念更深,主要還是他覺得吃虧的會是單純的師弟。


    “我來。”楚南澤吐出這兩個字,主動接手了把炎祈當沙包揍的任務,他說的做的都無比自然,“反正師兄隻是心裏不舒坦,想看看阿祈挨揍罷了。”


    於是他揍了個爽。


    不像是莫問還需注意分寸,楚南澤對炎祈太了解了,知道極限在那裏,揍出一些皮肉傷,連藥都不必抹的。可即便如此,他那熟練程度還是森森地震驚了莫宗主——說好的恩恩愛愛你特麽逗我?突然有點同情大概經常被家暴的師侄了,那麽好看的臉師弟是怎麽下的了手的?


    更為可怕的是,被打得趴在地上滾了一身灰的炎祈,也是格外熟練自然地起身,疼的抽了抽唇角,湊到楚南澤身邊,手指勾在一起,“南澤給我上藥。”


    “你劍招倒也純熟,臨戰反應更是敏銳,隻是要找到自己的劍道,還有些路要走。”楚南澤不單是為了莫問幾句話,或是之前的小吃醋就要揍人,當然自家徒弟隻有自己能揍的心思肯定跑不了,但更多還是給炎祈喂招。


    劍道是一種很虛無縹緲的東西,甚至不能單純用有情無情之類的來區分,所以光靠說的,無法令人心領神會。炎祈修為提升,戰鬥力也猛增,可這些不代表他在劍術上的造詣同樣有所進步。


    炎祈不為此煩心,他心境一如既往的好,不是得過且過不求上進,而是自信,他總是能跟上楚南澤步伐的。


    “師兄瞧著如何?”楚南澤轉頭又問莫宗主。


    莫問心裏歎氣,小師弟的修為又有進步了,進了元嬰之後反倒比以往進步更快,進階化神追上他也不過費些時日。他倒不是為了師弟要追上自己而歎氣,反而是……早知道師弟能這麽快跟上來,他還擔心什麽渡劫之後無人陪伴師弟啊,非讓師弟收徒幹嘛呢?


    不過莫宗主沒有繼續為難炎祈了,他突然領悟了一個道理,不說別的,炎祈打不過楚南澤啊,吃虧的,不一定是師弟吧?暴脾氣的師弟似乎還會家♂暴……


    真正互相喜歡的人,哪裏有誰吃虧的說法呢?至於家暴,炎祈是不認為有哪裏不好,楚南澤下手到底有分寸,而且去獸神大陸看看,哪個獸人沒有被自家媳婦從床上踹下去過?他就沒有!修士的體力棒棒噠!


    楚南澤是帶著炎祈一起禦劍回的歲寒峰,歲寒峰卻不是無人造訪的,尤其是最近出了辣麽多的事,反正看到炎祈那張帶傷的臉之後,所有人的表情都格外難以言喻。楚南澤很滿意——讓這你孽徒走桃花運!


    說玄水是瞧中炎祈的臉,未免像個玩笑,楚南澤當然不會當真,但有人覬覦自己的獨占物,不開心總是要發泄出來的。而玄水真的對此有謀算,絕不會善罷甘休。


    果然,繼此虛宗找茬之後,又一個消息在修真界悄然流傳開來,掀起無數暗湧。


    “九層塔的傳承刻有化魔陣,更有魔種藏在其中。魔種找到宿主之後,宿主入魔,則天地間魔氣橫生,修士入魔;宿主執道,方有天下安定。”清毓端坐於桌案之前,手下擺弄著兩塊潔白的半月形拜神爻杯,擲了兩次之後抬首苦笑,“而世人皆知,炎祈得了傳承,且有一瞬幾乎入魔。”


    明止淵的動作一直慢吞吞的,十分溫雅,他坐在清毓對麵,看著這位清瘦不少的師弟,斟了半盞茶推過去,“你是何時信了神佛?”


    “玩玩而已。”


    “那麽,你看到了什麽?”明止淵壓抑住怒氣,他清楚,不能怪清毓又開了通天眼,折損修為或壽命,是清毓自己的選擇,能看得清明,誰願意裝成個瞎子不聞不問?


    清毓呷了一口茶,他潤濕唇瓣,卻突然覺得想要喝酒,他喜歡明止淵那麽久了,怎會猜不透這人的心思。有什麽比喜歡的人恰好喜歡自己更開心的呢,即便如今局勢日益緊張,他心裏也生出細小的歡欣。


    爻杯棄置在一旁,清毓手裏又玩起了五株錢,他想事情的時候離不得這些占卜器具,“虛中有實。炎祈是異星,所以我看不透他的未來,南澤師弟與他命運相纏,於是也模糊了命軌,但當他卷入如此大勢之中,終歸會留下痕跡。魔種一說,竟有七八分可信。”


    說是七八分,實際上已是差不多有了十成的把握。而且……清毓深知,旁人測算不出炎祈的來曆過往,更會對其生疑,傳承之事則是眾目睽睽,無法辯駁,留下的影象可還留存著呢。自九層塔坍塌之後,各宗門入魔的人數激增,炎祈修為精進回來了,複又太平。


    “風雨欲來。”明止淵歎息出聲。


    華羽斜倚在一旁,仍舊坐無正形,慵懶不經心的姿態,“然後呢?莫非他們要讓炎祈去廟裏當個和尚,清心寡欲保持道果?”


    清毓聽他突然出聲,心裏愈發確定,畢竟華羽的來曆著實不凡。寬大的袍袖拂過桌麵,掃落卜筮的法寶,清毓錘了一下桌案,震得茶盞叮當作響,“月底便是南澤師弟與炎祈的雙修大典。”


    “當和尚?莫把人心想的太簡單,魔種影響入魔,那麽沒了炎祈……”清毓算出那一日將有變故,饒是他少有動怒,一貫好性,也十分著惱,繼續咬著牙道:“且要一擊必殺呢,不然反把人逼入魔道,怎麽辦?”


    通天眼看盡的不僅是命軌交錯,還有人心。清毓說的,豈非大部分人所思所想——炎祈沒有做錯任何事,但他本身的存在已然成了修真界的威脅,怎麽可以不犧牲小我成全大眾呢?一個人的命,和千百人的修途,是後者更重罷。


    嘴裏念叨著大仁大義的人,期待的是無辜之人的犧牲成全,清毓看得通透,怎能不怒?


    “人呐。”華羽慨歎出聲,何止是人心多詭譎,妖修不也各有心思,除非超脫世外,不然何來安寧永年。


    北域天台寺,靜淨大師念了聲佛,就聽耳邊有小弟子問:“那個冰見火炎祈,是會到我們這兒來修行的嗎?靜石師伯是不是要把他帶回來?”


    “帶回來?”靜淨大師反問道。


    小沙彌年紀小,聽了問話,並不怕這素來和氣的師叔,“是啊,都說他魔根深種,需要佛經清心的。”


    靜淨數著佛珠,半晌方老神神在地道:“不會來。”


    “那……那難道是真的要……”


    炎祈闖出偌大聲名,同輩之中不說佩服他的,把他當目標的也有不少,突聞他可能身隕,哪能不大驚失色。


    靜淨又念一遍金剛經,心算是靜了,“帶不回來的,他不是要結契找道侶了麽?靜石師兄算是老糊塗了。”


    嗯,他當麵也這麽說,所以被留在北域帶弟子了。


    沒有人必須無私,而炎祈本來便心誌極佳,這樣的人鎮住魔種,是一件好事。但多了許多攪混水的人,好事或許都能變作壞事。要靜淨來說,人家結契,就去恭賀一句,再多的還要做什麽呢?


    “旁人入魔還怪你?就算魔氣日多,自身行事端正的人,肯定沒有心魔,更別提入魔了!”秦邵弦早些時日還因為炎祈和楚南澤的事覺得別扭,不願在小夥伴麵前平白矮一輩,一出這事兒,他直接就給炎祈報信來了,他腦子裏沒那麽多彎彎繞繞,隻說,“你竟能擺脫魔氣侵蝕,死守道心,那些人不該感謝你?想著讓你去佛修那受熏陶,未免太無恥了!”


    魔種總是會出世的,沒有炎祈,就有別人。若是當初是方萬裏拿了傳承,怕是登時入魔,而炎祈沒有。天棄教把傳承消息透給此虛宗,無非是看重他們心思不好,容易入魔呢,炎祈算是救了他們一時之災。


    炎祈沒有秦邵弦想的那麽生氣,甚至於他還是平靜的臉色,眼底依舊帶著笑意——在越臨近結契大典,他眼底越是少不了那樣開心的神采。道理誰都知道,然而不是每個人都如秦邵弦一樣心思清明。可是有這麽一些小夥伴在,不是足夠了嗎?連趙承智,也是驕傲地表示,即便炎祈入魔他都不會入魔的,話不好聽,卻足夠表明了態度。


    何況……


    白衣烏發的劍客站在漫天飄雪之中,眸中是歲寒冰雪,劍鋒上是賽過冰雪的冷光,被他掃視過的人紛紛低下頭來不敢與之對視。


    他出劍時是天涯霜雪,光寒十四洲,“我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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