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五章】困境


    “如果不瘋癲,怎麽敢這般不要命的跳下……你真的嫌自己的命長嗎?”平樂的聲音有些嘶啞,可這絲毫不妨礙她將意思表達清楚。


    她在說,就算是為了救她,他也不該如此輕率。


    他救了她,她卻在指責他。殷裔的表情有瞬間的僵硬,隨後,唇緩緩勾起,對平樂露出一個顛倒眾生的笑容。


    “阿樂,你在擔憂我?”


    “我沒有。我隻是怕我死便死了,死後卻還被你累得一身汙名。”平樂小聲道,她雖不覺得自己哪裏疼,可卻是全身無力,隻想閉上眼睛好好睡一覺。突然間,她仿佛想到了什麽,猛的睜開眼睛。


    “郎君,我的孩兒……”那麽高的地方翻落而下,失重加上驚嚇,平樂憂心的問道。


    殷裔搖搖頭。


    “無事。好生休養幾日便可。”他懂醫術,他的話,她信。平樂終於安心的閉上了眼睛,殷裔見她很快睡熟,這才露出沉重的表情。


    她的身子雖無大傷,可確實動了胎氣,她之所以沒有感覺,是他用內力暫時幫她舒緩了痛意,可他的內力有限,他們又陷在這深不知幾何的淵底,不知何時才有人來援。


    他剛剛粗粗轉了轉,淵底凋零,就算飽腹,都很是艱難,更何況她此此時身子狀況,極需些藥材安胎。


    他們現在暫時棲身之所是個天然的山洞,因洞口高些地需丈許,所以山洞中很是幹燥,他尋了些幹草讓她暫時安睡,可這終歸不能解決眼前難題。


    若尋不到方法,阿樂與她腹中的胎兒恐雙雙有險。


    他即己拚了性命救下她,自是不允她再出任何意外。


    想起剛剛她片刻清醒時的指責,殷裔不由得露出苦笑。她說他不顧己命逞強相救,焉知有些東西,仿佛是本能。見她隨轎墜落,他的雙腿仿佛便不是他的了,就那般什麽都沒考慮的縱身而下。


    那一刻,其實他並未多想什麽,自然也沒有想這一跳,或許命便丟了。堂堂殷氏嫡子的命有多金貴?恐怕世人都會答,重於萬金,萬萬金。別說一個平氏阿樂了,便是百個,也抵不得他一片衣角。


    可若沒了她……再金貴的命。他也覺著活之無趣。見她跌下。那一瞬間,他腦中一片空白,待他回過神來,身子己然躍下。


    當他用劍斬開小轎。看到她閉著眼睛,小手緊緊握成拳,好似覺得自己必死無疑。那一刻,他的心疼的仿佛有人用劍將他的胸膛剖開,那一刻,他知,此生,他離不得她。


    至於以前……


    待時機一到,他自會將一切說清。隻是眼下……素來八風不動的殷裔。臉上第一次露出可以稱之為絕望的眼神。


    平樂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她隻是覺得很累,眼睛無論如何也睜不開,有時她仿佛快醒了,可下一刻。一股暖流緩緩竄進身子,在她身體內四處流竄,所到之處,舒服的平樂想要像隻貓兒般哼哼出聲,隨後,她更沉沉睡去。


    便這樣周而複始的,待平樂真正清醒過來,己過了一天一夜。看著比昨日更加狼狽的殷裔,平樂的心裏五味雜生。


    自從初遇,他便如謫仙般,高高在上的存在著,仿佛她無論如何追趕,也無法企及他的腳步。


    雖然曾經與他有過一段時間的邂逅鍾情。可骨子裏,平樂覺得自己配他,確實配之不上,不是因為他生的比她還要美上幾分,亦不是因為自己的才學比不上她,而是那份仿佛與生俱來的高貴……


    是她無論如何努力也無法讓自己擁有的。


    學識可以累積,儀容可以修飾,可出身無法改變。每次見他,他都如那天上的皓月,讓人心生仰望,而望之卑怯自生,曾幾何時,她見過這般可以稱為邋遢的殷裔。


    這一切,皆是為了她。說不感動是假的,可感動過後,平樂又覺得悲哀,即己相忘,何必如此?何必如此!


    “醒了,覺得身子如何?”見平樂睜開眼睛,殷裔強忍著憂心問道。


    平樂不明所以,動了動有些僵直的手腳,搖搖頭。


    “很好,就是手腳睡的久了有些麻木。”她確實沒覺得哪有異樣,前幾天還覺有些微微痛意的小腹,此時隻覺得暖洋洋的。


    暖洋洋?平樂側目。


    隻見殷裔的手匆匆從她小腹上收回。“郎君,這是……”


    “無甚大礙,胎兒尚小,你雖然覺不出異樣,可我擔心還是會傷著胎兒,所以輸了些內力助你安胎。”殷裔說的輕飄飄。


    平樂聽完,杏眸一沉。


    她雖不習武,身邊卻有個習武的何勁,何勁總抱怨自己當初太過注重劍術,以至忽略了內功修煉。他說修習內力之人,每分內力都如習如人的命,失一分,人便弱上一分。失的多了,或許會危及習武人的性命。


    他從高處躍下救下她己屬運氣。


    即使他不說,她也知他們狀況並不好,若好,他不會任由自己這般狼狽。便在這緊要之內,他竟然還將內力用在她的孩兒身上,那是她的孩兒啊,與他何幹?


    “阿樂不必在意的,內力用了,勤修煉些便是,並不傷身的。”殷裔解釋道。他以為平樂並不知何為內力,自然也不會知道內力這東西的珍貴。


    平樂壓下心中的澀意點點頭。他即不想說予她聽,她裝不知便是,反正她醒了,再不會任由他將寶貴的內力用到她身上。


    平樂靠著殷裔緩緩起身。“郎君,我們這是在哪裏?還沒人來救嗎?”


    “在崖底,至於崖多深?我並不知。尚未有人來救。上麵落石或許將小路砸毀了,無路便無法搭繩梯下來,若想來救,恐怕要費些時辰。”殷裔讓平樂靠在自己肩上,輕輕的道。


    平樂點頭,舔了舔幹涸的唇瓣。


    “渴了?”說著殷裔隨手遞來一個石杯,這杯子有些粗糙,似乎是被人有力挖空了內心。裏麵裝著清亮的水。


    平樂接過,小口喝著。


    “先潤潤喉,一會吃些野果,本來想獵些野味的,奈何這裏實在荒涼,連活物也不見。”殷裔玩笑般的道,他不會告訴她,為了這幾個野果,他拖著無力的身子跋涉了多久……


    飲過水後,平樂覺得好了些。


    這時殷裔才放她一個人坐著,自己動手收拾起來,他先將拾來的幹柴堆到一旁,然後拿出兩塊硝石,努力著磕碰著取火,足足用了大半個時辰,終於冒出幾絲火星,最終,幹柴被點燃了,他的臉上露出淺淺的笑意。


    平樂自始至終看著他。


    想他堂堂殷氏嫡子,何時自己動手做過這些事。為了她,他幾乎在挑戰著以前一切的不可能。


    感覺到平樂的目光,殷裔側目看向她。


    “怎麽?沒見過郎君生火嗎?”


    “見過郎君生火,卻未見過殷五郎生火。殷裔,你其實不必這般辛苦的,就算不升火,我也凍不死的。”初醒時未注意,殷裔這一起身活動,平樂才看到他的手臂,小腿,還有後背都有明顯的擦傷痕跡,衣衫被血浸紅,一塊塊的痕跡像是天上火燒般的雲。


    尤其是後背,浸出一大片血跡。可他仿佛不知道痛般,隻一味的忙乎著她的事。


    “便當我冷好了,阿樂,坐近些。”殷裔命令道。


    平樂點頭,可起身時還是躊躇了很久,最終,還是殷裔看不過眼了,過來將她扶起,又扶她走到火邊坐下。


    “真是嬌氣的女郎,落個崖麵,便嚇得手軟腳軟……”


    平樂擰眉,她膽子並不小啊,手腳確實無力,連起身都覺得吃力,難道真是被嚇的。可如果不是被嚇的,又怎麽會無故的手軟腳軟呢?


    最終,平樂羞愧的垂下頭去。


    看著平樂那露出的玉般的脖頸,殷裔的心冷颼颼的。他自然是故意試探她的,他想知道她的身子到底到了遭到時什麽程度,可試過後被嚇到的是自己。


    她的手腳竟然全都無力。


    連起身都很是艱難……他雖用內力護得她腹中嬰孩暫時無事,可她身子這般羸弱……他害怕,真的很怕。


    殷裔麵上不動聲色,將早己澤洗幹淨的幾枚野果遞給平樂,平樂隨手接過,放到嘴邊慢慢啃著。“郎君,你吃過了嗎?”


    殷裔注意著火勢,點點頭。


    “光吃這些很難恢複內力的,何勁說必須得靜養。我即無事了,便不需你照顧了,你好好靜養恢複內力。也不知道他們何時能下崖來救。至於尋野果這事,我來吧。”


    “好好吃你的果子,老實呆著養胎,嬌養的女郎,此時不是逞能之時。”殷裔拒絕,平樂的好心被抹煞,皺皺鼻子,決定當米蟲,嫌她嬌弱是吧,那她便嬌弱給他看……自此後,平樂安心當米蟲,每日啃著殷裔帶回的果子……隻是,他的臉為何一日日更顯蒼白……他的傷,為何幾日不見好轉,身上的血漬仿佛每日都有新增……


    這些疑惑,終於在一個深夜被揭開。


    平樂眼見著這人不要命的做為,恨的幾乎將櫻唇咬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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